李斯正慢条斯理地换鞋，闻言抬起头来，眯着她那ว双细长的狐狸眼睛，皮笑不笑地说：“狗室长也是你叫的？少跟我没大没小的。”
由由刚ธ一进门就高叫：我儿子呢我儿子呢？然后何宁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说进来吧在这儿呢，她就一头钻进内室没影了。
酒吧里面灯光昏暗，音乐刺耳，媚眼、酒和荷尔蒙在空中乱飞。我们在正对舞台的一张桌子旁坐下，舞台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正像抽了筋似的在演奏小提琴，是一首很流行的舞曲，可我叫不上来名字。
李斯ั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熟ງ练地给我们每个人点好了酒，然后俯身在我耳边吼：“怎么样？挺不错吧？这儿多的是年轻标致的小伙子。”
“你这句话听着可真龌龊。”我也冲她吼。她嘿嘿地乐。
有人在她肩头拍了一下，她回过身去招呼那人，然后跟我们说了一句什么เ。我只看见她的嘴在动，音乐声实在太大了，什么เ都听不清。那ว人见状对着舞台方แ向打了个手势，然后音乐突然缓慢了下来，也不再那么震耳欲聋了。
我估着这人就是老板了，果然听见李斯说：“认识一下，陈贤达，陈总，24k白金单身汉。”
我狠盯了两眼这位陈总，卷毛、瘦、深目、阔口，说不上难看，但感觉上像是有点没进化完全，跟中ณ学历史课本上的山顶洞人有二分相似。
山顶洞人谄笑着递给我和由由一人一张名片，又客气了几句，说旁边有一桌要应酬等一会儿再过来陪我们，让我们不要客气玩得开心点，今天的消费一律免单。
李斯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说滚你的吧，我一来你就忙，装得跟个屁似的，既ຂ如此我就当你是个屁把你放了吧。
山顶洞人没露半点愠怒之色，呵呵笑着说那ว我就先过去了，照顾不周照顾不周。
等他走远了我猛一捅李斯，“你这个泼妇，说话咋那ว么俗？”
李斯抽出一烟点上，“没事，放心待着你的，他就好这一口，说这是北方人的豪爽，就因为这一点才跟我们结交的。”
“他是哪儿人？”由由忽然冒出一句。
李斯反问：“你看他像哪里人？”
“广东广西，要么就是云南福建，看他那张凸凹有致的脸，典型的马来人种。”
“聪明！”李斯ั夸奖她，“不愧是多喝了几年墨水的，见识就是不俗。没错就是南蛮子，老家汕头的，祖上三代都是生意人，生意世家。”
“要说人南蛮子就是会做生意，天生基因里就带着这本事，不服不行。”我想起少数几次跟南方แ生意人打交道的难忘经验，由衷地感叹。
“人家也能吃苦，不管多脏多累多下贱，只要是能ม把你兜里的钱掏出来放进他兜里，让他下跪管你叫爷爷都没问题。哪像我们哪，一个个没多少本事，臭脾ຆ气倒不小，小钱不愿意挣，大钱又挣不着。一点财商都没有。”
“财商”是李斯发明的专有名词之一，比照“情商”、“智商”之类衍生出来的。李斯在跟我们胡掰的时候经常会冷不丁冒出来一个ฐ新名词或是经典句型，我就称赞她真有创作天分，不去搞语言学都屈才了。
几杯黄汤下肚，由由á有点不胜酒力，她本来就没酒量，原来在学校里是有名的“三杯倒”，现在能撑到这份上已属不易，这还得归功于近几年在新า闻出版局的实战锻炼，所以她喝醉我丝毫不奇怪。
奇怪的是李斯，这厮一向视酒如白水，我认识她这么多年，除了毕业散伙饭那时她高过一次——就那ว么一次，此外我再没见过她被酒征服的模样。今天也不过才几瓶啤酒，她怎么就一副坐不稳的德行了？这不像她啊。
“哎哎，”我对死猪一样趴在桌子上的李斯连推带搡，“少装ณ啊，跟我还玩这套，快起来！”
李斯ั极其缓慢地抬起上身，以手支颌๒目光迷离地看着我，媚眼如丝，似笑非笑。我盯着她那张桃花一般的漂亮脸蛋，心想得亏我不是个ฐ男人，要不现在就直接扑上去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咣铛一下倒在我身上，长出了一口气，连叫了我好几声：“娘娘，娘娘，……”
“叫魂呐？有屁快放！”
娘娘这个称号我已经被她们叫了十年，她们老是说我爱心爱唠叨就跟个当娘的似的。我承认我是挺爱瞎心的，谁一有事我就跟着发愁，比当事人自己还着急上火。别人都说安文你累不累啊跟国家总理似的，神六上天工人下岗你都管了得了。我说那种小事我不希罕管，只要你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万事亨通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娘娘，”李斯的脑แ袋靠在我肩膀上，死沉死沉的。“我原来想过，等我们都老了，就找一山青水秀心明眼亮的地方แ，收拾收拾搬到一起打麻将去。可是现在呢，你们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我这个愿望八成是实现不了了。”
“不就何宁一个人结婚生娃了么เ？你……”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我的话，“早晚得结，你们！早晚的事，一个也跑不了。我跟你说，这两ä年我老觉着我跟你们的生活轨迹越来越远，何宁不用说了，完全一家庭主ว妇；你们呢，坐在一起也是男人长男人短的。等你们都嫁出去了，肯定是满嘴的婆婆老公孩子，我就更不上话了。……娘娘，我不乐意这样，真的不乐意……”
我有点惊慌。看着一个无敌女金刚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沧桑忧郁的诗人，这实在让我不适应。
“你怎么了？恩？没事儿瞎抒什么情啊？”我像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的后背。
这当儿由由á从洗手间回来了，站在那儿摇摇晃晃地问我：“她怎么了？你惹着她了又？”
“我惹她干吗呀？谁知道抽什么疯这是。得了，都打道回府吧，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