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皇上仁孝,这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啊。”德福夸张地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少翊失笑地看着他,“行了,就你这张嘴,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了,你方才去凤仪宫的时候可有瞧见皇后?她气色看起来如何?”
“皇后娘娘一心为皇上,自然是闲不下来。”德福笑眯了眼睛,目光落在案几上的那本书上,“皇上近日是怎么了,偏爱看这些个医术,从前皇上是最嫌沉闷不过的了。”
德福面上一喜,连忙小步上前:“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倾璐耸耸肩,示意他去便是,德福一步三回头地走着,还差点撞到了前头端着红木盘子的传菜宫娥,他恨恨地跺了跺脚,手里的净鞭一甩,快步往前走去。
穆南难得地没有调侃少翊,他行了个ฐ礼:“臣遵旨,皇上放心去吧,九月十九是大日子,马虎不得,没有了皇上,这典礼还如何举行。”
少翊紧了紧捏着盈之ใ的手,拂过她的柔夷,送至唇边,印下一吻,随即放了下来,细心地替她捏好被角:“倾璐倾墨,你们二人照顾好皇后娘娘,若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通报给朕,明白了吗?”
“皇……皇后娘娘?!”那老宫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都能一口吞下一个鸡蛋。
她刚想继续说什么,却被倾墨打断了:“倾璐,算了,救娘娘要紧。”
落吟回望了一眼太皇太后,见她已๐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禁悲凉,她推开德福的手,看着从前巴结过自己的宦官,如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勾起了一丝惨笑:“落吟年纪是大了,可还不至于走不动路,看不清人。”
少翊洋洋洒洒地说完这些,一拂袖子怒道:“朕意已决,不必多,德福,把落吟带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送去与王嬷嬷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咬着唇边,思忖了半晌,才道:“这事儿奴婢也做不得主ว,请容奴婢去问问娘娘的意思,嬷嬷您也是知道的,娘娘吩咐了这几日不见客。”
倾墨听到这里,不自觉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强忍住想要蹙眉的冲动,柔声笑了起来:“哪里,只是皇上心疼咱们娘娘,偏是不让娘娘多操劳一点,咱们做奴婢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嬷嬷您是知道的。”
落吟的眉毛一抖,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锦盒,先是自个儿启开,往里看了一眼,随即笑开了:“恪小主ว有心了,娘娘你快瞧瞧,要不怎么说还是自家姑娘贴心呢,这佛经绣的精致,恪小主果然心里还念着您呢。”
恪才人深吸了一口气,用手中的锦帕擦去泪水:“姑奶奶能再见清雨一面已是清雨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清雨从前做了那么多的糊涂事儿,还险些害的姑奶奶与皇上离心,清雨真是不知怎么เ,才能谢罪了。”
她咬着下唇,略一思索,当即开口道:“嫔妾也不想同太妃娘娘绕弯子了,皇上可有提起过嫔妾?哪怕是一句?”
“也没什么大事儿,陛下不过随意问了几句少诚的近况,哀家也捡着好的回了,皇上宽厚,挂念着少诚,哀家心里也很是感激。”
“哀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听话,你怎么เ就听不懂ฦ呢?”
安然连滚带爬地往屋外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谢太妃娘娘恩典,谢太妃娘娘恩典。”
德福嘴甜人也机灵,受了银子乐่得说些好话来哄柔太妃高兴,他一路带着柔太妃往书房里走,一路讨着巧说着吉祥话。
这话说地平常,信息量却不小,柔太妃眼眸微动,抿去了一丝笑意,淡道:“哀家不过是老婆子一个ฐ,也劳皇上挂心了,少诚的病一向是那样,好好坏坏的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到เ了秋日会有些反复,平日里倒还好些,穆太医大名哀家早有耳闻,入宫时日不久,就被皇上钦点了专门请陛下的平安脉ำ,少诚何德何能,劳烦穆太医的大驾。”
盈之错开头,局促地伸出手来:“臣妾……臣妾自己来吧。”
盈之看了他一眼,终于眉眼弯了弯:“没个ฐ正经。”
抽过案几上盈之的锦帕,仔细地擦着方才捏过素锦下巴的手指,像是沾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恶心:“拖下去,乱棍打死,扔到寿康宫门口还给太皇太后。”
他俯□子,凑近素锦的脸,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痛苦,她的嘴里出呜呜地叫声,甚是怪异,少翊一手捏起她的下巴,青白的手指透出他的用力:“给朕闭嘴。”
焦急与不安笼罩着凤仪宫的肩舆,小内侍们似乎也感觉到了皇后娘娘的绪,走路的速度极快,倾墨唯有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肩舆。
盈之就着倾墨的手搀扶,稳稳地坐上了肩舆,她一手急切地敲击着梁木,示意小内侍们赶紧起舆,倾璐与倾墨对视一眼,倾墨先行开了口:“我跟着去吧,你在凤仪宫守着。”
“是呢,方แ才太后娘娘传话过来的时候,已๐经让人备下了,奴婢与娘娘同去吧,也好为娘娘布菜。”倾墨放下手中的火折子,笑着接了话。
“又是她。”少翊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那ว好吧,倾璐,你去给你们家主子准备肩舆。”
倾璐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倾墨在身后扯了扯衣袖,她吐了吐舌头,开口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给您去拿绣篮子。”
“啊?娘娘您生辰就在宫里绣花儿啊?”倾璐惊讶地出了声儿,不不愿道:“奴婢还没听说过哪宫的娘娘过生辰就是自个儿绣个花儿的呢。”
“御前也是你一个二等宫女能伺候的地方吗?有事儿你同我说便是了。”德福端着架子,手里拿着净鞭,倒还真想那ว么回事儿。
德福忙不迭地拉了拉帽檐,打开了殿门:“什么事?”
落吟垂着头,声音平缓地将这一番๘话说话,余光看向坐在床上的钟媛,嘴角终是往下拉了拉,很快又抿了回去。
少翊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位嬷嬷,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来:“劳嬷嬷费心,朕好得很。”
落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太皇太后苍老的脸庞,和染白的双鬓。
“那又如何,哀家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靖国,为了苏家。皇帝早ຉ晚会明白哀家的一番苦心的。”太皇太后的声音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皇上说笑了,您爱去哪儿去哪儿,哪里是臣妾拦得住的?”盈之阴阳怪气地接了句,觉得语气像是怪了些,索ิ性背过身去随意捡了个ฐ璎珞拿在手里把玩。
“贫嘴!”倾墨跺了跺脚,刚想开口,就见倾璐吐了吐舌头,提起裙摆已经跑远了。
“哟,还不承认,这都紧张地喊起娘来了。”盈之很少有这么好的心与人开玩笑的,平日里她大多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如今遇上倾璐的终生大事,她倒是有了几分人味。
盈之哦了一声,指腹在桌上打着圈儿:“也的确是不小了,本宫处理后宫事务繁忙,一时倒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忘了,倾墨还好,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倒是你,羞羞答答的,若不是本宫那日瞧见了你的妆花锦绣鞋,还不知咱们倾璐已经对这事儿起了心思呢。”
“恩,没别的事儿,你先下去吧。明日宫中要举办赏花宴,本宫今日事务繁忙,恐是抽不出时间来,你后日一早,将药派人送来即可。”
他胆战心惊地抬眸看向盈之,后者却一点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点点头应允了:“恩,只是凤仪宫不同别的地方,用药更得小心谨慎,一会儿子你选个牢靠的小内侍,将药材送来凤仪宫便是了,熬药的事儿,本宫不想假以他手。”
“小公主?瑰和要有妹妹了吗?”瑰和眨巴着大眼睛,对着糕点又是狠狠一大口地咬了下去。
“因为……因为母妃都没有被捏脸蛋啊!”瑰和转了转一对小眼珠,眸子里尽是狡黠。
他说着,面上露出恐慌的表,原先能侍奉在御前,都是宫人们抢都抢不来的差事,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宫人们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避之不及。
“起来吧,皇上可在里头?本宫冒昧前来,不知可有叨扰了皇上正事?”
玉嫔刚回自个儿宫里没多久,就又被太皇太后叫了过去,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她心神不宁地坐在肩舆上,这是皇帝特赐的恩典,一个小小嫔位,就能拥有肩舆出行,也助长了玉嫔的气焰。
“这叫哀家怎么เ养身子?我苏家能到今天的地步,投入了哀家多少心血!哀家不想看到,等哀家百年过后,苏家明争暗斗,落寞被欺!”太皇太后固执己见,完全听不见劝:“话你也不必多说了,落吟,你今日也有些越矩了!不要仗着哀家用惯你了,便在这里对哀家的旨意指手画脚。”
太皇太后狐疑地扫了一眼德福:“皇上所当真?”
他看了一眼玉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ว日朕正巧也在御花园西亭闲逛,玉嫔出不逊在先,遇皇后更是不请安行礼在后,这已是大错。”他说地倒的确像是那么回事儿,玉嫔慌乱地看向太皇太后,使劲摇头道:“太皇太后明鉴,嫔妾没有啊!”
盈之抬眸望去,是那略显暗沉的肩舆里传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倒像是个吴侬软语的年轻女子,可盈之知道,上头坐着的,是自己的母后,皇太后。
皇帝ຓ在前头,并没有过来,太后也没有叫起,盈之只能跪着,还得赔着笑脸。
玉嫔的笑僵了僵,却还是很快回过神来,随意地福了福身子:“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妹妹本想着今儿天色这么好,若是不出来转转,实在辜负,却不想与姐姐想到一处去了。怎么,姐姐也喜欢牡丹花?”
盈之蹙起了眉头,推开手里的牡丹花,转头看去,果然就见玉嫔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摇着一把双面绣的团扇,依旧ງ是那双新า制的宫鞋,璀璨夺目。
齐少翊喜欢玉嫔,是后宫众所周知的事,在这后宫并没有太多妃嫔的日子里,更是像独宠单房一般,几乎是夜夜笙歌,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盈之心里早就对这个渣男ç一点想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