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刘玉锦最常问的问题。她其实主意不少，女学这帮闺友玩耍，都是她出新点子。只是一旦遇到困难，碰到เ棘手之事，或是需要收拾烂摊子，她便会无辜地望着丹菲，问，怎么办？
刘玉锦红着眼睛，道：“阿菲，那我们怎么办？”
大山底下的农户人家，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大见识，在他们看来，住在蕲州ะ城就已๐是他们能想到เ的最体面的好生活。
丹菲听得懵懵懂ฦ懂。她是个只知道打猎做活的猎户女儿，成日和弓箭为伴，管事口中绚丽多姿的世界，对她来说那么陌生，又那么充满诱惑力。
阿爹也消失了，只在指尖留下不真实的触觉。身体上的热度渐渐褪去，丹ล菲呼吸到了清凉的空气。
阿爹，救我！
南枫山位于蕲州城西南，延绵数十里，是一道天然屏障，把大周国同西南蛮夷部落分开。可惜东北面并无这样的大山，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所以才有瓦茨族突然来袭的事件。
“这边的山里我常进，路都熟悉，不会被抓到เ的。”丹菲当机立断，同管事夫妇告辞，牵着马就钻进了山林里。
曹丹ล菲又和汉子寒暄几句，这才分开。汉子扛着麻袋回了自己家，把曹丹ล菲回来的事告诉了自家婆娘。
“那ว就劳烦婶子了。”
陈氏软了几分，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阿母知道你这几年受了许多气，有些耐不住了。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要沉住气。老爷可是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小伎俩，不过不予计较罢了。若是做得过了，你说刘ถ家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
陈氏看着心疼，急忙收了手。幸好女儿模样像她，皮肤也是雪似的白净细腻。眉心的红印看着倒像是一点淡淡的胭脂ฦ，反而让小女儿眉目俏丽了几分。
曹丹菲不语，冷眼扫他，接过大弓，拔出三支箭，扣着弓弦，双脚分开站定。
众人低呼一声，又是敬佩，又是不服。
“兴许是阿谷那丫头看走眼了。”曹丹菲道，“我们回去吧。他们就要过来了。”
刘玉锦站在一个罗汉像后，像个小贼似的打量着正在佛像前磕头的段宁江。段宁江身边除了婢女婆子，就只有段义云站在一旁้，哪里有那个ฐ神仙般的郎君在。倒是段义แ云今日穿着珍珠银色的缎袍，劲瘦的腰间勒着一条青玉带，整个人挺拔俊朗，犹如一株挂雪的青松一般。
“早就分家，人家凭什么เ来管我们的家务事？”刘老爷动怒，“你都这么เ大了，怎么เ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整天就知道玩！”
刘老爷不悦道：“胡说什么？哪里有让出嫁了的女儿回娘家管家的。你姑母婆家对外人可说不说得清？”
“你……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再像今日这样莽撞了。女孩子家，和人在街上打闹，成何体统？”段义云责备了几句，又觉得自己้和曹丹ล菲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立场指手画脚，便把语气放温和了些，补充道，“要是那汉子再来找你麻烦，便叫人来通知我。我来为你出面打发他。”
曹丹菲翻了个白眼，灰溜溜地转了回去。
刘家女郎顾不得风大，啊呀地叫了一声：“阿非，快！”
“阿锦，这里好破，不如回城去香思楼ä吃茶吧。”一个少年皱眉看着简陋的茶棚，不情愿道。
刘玉锦气鼓鼓地瞪了丹菲一眼，背朝着她裹紧了被子，继续抽泣，“你心肠这么这么硬？你都不害怕，不伤心？”
“有用吗？”丹ล菲反问，“害怕和伤心，就能改变我们的现状？就能让父母死而复生，让瓦茨人滚蛋，满城的人都复活过来？”
刘玉锦语塞，“可是……可是，你怎么能ม不没有心？”
“那你就当我没心没肺好了。”丹ล菲幽幽地苦笑了一下，“没心，自然就不伤心了。”
刘玉锦无话可说。
姊妹两这一夜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噩梦，醒来了数次，早上起床时，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面色苍白，两眼血丝。
刘ถ玉锦看丹菲双眼红肿，一副哭过的样子，便知道她嘴硬，怕是也和自己้一样闷在被子里掉过眼泪。她想起自己昨晚的指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担任起了做朝食的责任。
只是刘玉锦做了十来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郎，哪里会做饭？丹菲看她手忙脚乱，怕她糟蹋了粮食，推开她自己้接过了活。刘玉锦红着脸坐在旁边，好半晌才说了声对不起。
丹菲冻在雪里的鸡洗干净了切了半只，一起煮ุ在锅里。今天怕是要亡命奔波，不吃饱点没力气。
用过了朝食，丹菲嘱咐刘玉锦安生呆在屋里不要乱跑，自己则溜出去查看情况。
城里与昨日比，似乎好了点，路上可见汉人百姓的身影。丹菲拦下一个老汉，问到今日平民已可以进出城，只是都要经过盘查。丹菲不用老汉提醒就知道，门卫要是见到两个小娘子独自出城，不抓去*โ*才怪。
于是丹菲在回刘家的路上顺手从一具少年人的尸身上剥了衣服，回去后丢在刘ถ玉锦身上，要她换上。
刘玉锦见衣服上有血迹，被蛇咬了似的把衣服丢开，“这这……这是死人的衣服，是不是？拿开！我不要穿！”
丹菲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不穿也行。那么我们分开走，各走各的。你要是被蛮子抓去了，也别拖累我。”
说罢就朝外走。
“别！阿菲别走！”刘玉锦扑过去抱住她，可怜兮兮地含着泪，“我……我穿还不行么？”
刘ถ玉锦折腾了许久，才换好衣服，束起了头发。丹菲看着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皱起了眉，抬手就把她头发揉乱了，又从地上抓了枯草和泥巴糊了她一头一脸。
“阿菲……你做什么เ？”刘玉锦眼角挂着泪。
“你白痴呀！”丹ล菲叱道，“扬着一张小白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女娘？”
刘玉锦畏惧她，又依赖她，只好一切都听从她的吩咐。姊妹两人扮作小乞丐，在刘氏夫妇的坟前磕过头后，终于离开了刘ถ家。
也是两ä人走运，刚ธ出门没多远，就见两个脚๐夫在收尸，要运出城去。丹菲灵机一动，乘๖那两个汉子去一旁的巷子里拖尸体的空档，带着刘玉锦溜到车上趴了下来，假扮尸体。
两个脚夫拖着尸体回来，其中一人忽然道：“奇怪？车上人怎么多了？”
另一人吓了一跳，低声叫道：“什么多了人少了人的，别ี说晦气的话！”
“可我记得先前车上没这么เ满……”
同伴朝他脑子拍了一巴掌，“你还想不想活了？早和你说了，这时候看到什么都别乱说！”随即朝车上不停作揖，道：“乡里乡亲，都是苦命人。仁兄要出城，且坐好了，兄弟这就送你们出去。”
另一个汉子也吓得哆嗦，跟着他一起朝装满尸体的车作揖。大冷天的，两人都惊出了一头的汗。
蕲州城都差不多给杀干净了，守城的瓦茨将领怕过阵子天暖了城里要闹瘟疫，便叫人把尸体都清出城烧掉。城门口的士兵见了运尸体的车也不在意，略翻了几下就摆手让他们走了。
两个脚夫心惊胆颤地把车赶到เ城外埋尸场，把尸体卸了下来，又作揖念叨了几句，赶着车飞快的跑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尸堆动了动，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冻得僵硬的尸体像木桩一样被推开，埋在下面的女孩吃力地爬了出来。
旁边的尸堆里传出呜呜声。丹ล菲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把几具尸体拖开，将刘ถ玉锦挖了出来。
刘玉锦一获得自由，就手脚并用地地朝外面爬，好不容易爬出了尸堆，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丹菲对她的惨状视若无睹，自己้继续在尸体中翻找，把藏在一个大胖子身上的弓箭找了出来，背回背上。
刘玉锦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鼻涕眼泪也糊了一脸。丹菲嫌恶地看着她。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这些死人各个都冻得像冰柱似的，看着虽可怖，却没腐烂发臭。丹ล菲自己也觉得恶心，却也没像刘玉锦这样反应这么大。
“吐够了吗？”丹ล菲道，“吐够了就起来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刘玉锦抓了把雪擦了脸，这才终于像个人样。她两ä眼青肿，嘴唇发紫，素来圆润的脸颊也凹陷了下去，整个人显得憔悴又疲惫。不知情的，还当她是往返奔波，进城寻亲的那一个ฐ。
“跟上。”丹菲丢下两个字，转身大步朝西南方向而去。刘ถ玉锦在她身后踉跄地跟着。
郊外野地里，积雪快没膝，丹菲在前面开路，踩出一排脚印，刘玉锦就在后面踩着她的脚印走。雪越来越深，两人都走得越来越吃力。刘玉锦一时没站稳，一屁股摔坐在了雪地里。
“阿菲，慢些吧！”刘玉锦哼了哼，“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丹菲没好气道：“要不你来前面开路，我跟着你走。你想走多快就多快，想走多慢就多慢！”
刘玉锦缩了缩，讷讷道：“不……不了。还是你开路的好。”
雪地里开路极其吃力辛苦，刘玉锦倒也不傻。
丹ล菲冷笑一声，道：“既然是我开路，那你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也别指望我会再停下来等你。”
说罢，继续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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