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和羲步履凝重地走在长明的石阶上。
他的眉头慢慢拢在了一处,长长的发辫蓬松地垂在身后,他一直不喜欢梳髻,那是嫁为人夫之人才梳的发式,但是,他又不能散发成束,因为,他已不是待字的少年。
那ว时节,父亲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练半个ฐ时辰的剑,熹微的晨光洒在父亲满是汗水的背脊ิ上,泛着钢๐铁般坚韧的光芒,闻起舞,是他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姊姊身上散发的幽香……
这男人约莫四十挂零,眉宇间依稀可辩年青时的俊美仪容,可惜一双眼眸中流露出的尽是晦涩和狠,败坏了整张脸的神韵,显得贪婪而猥琐。再加之中年发福,圆滚滚的肚皮配上一张肥胖苍白的脸,更让人见之生厌。
“阿木!阿木!你小子聋啦?去!给你晴海哥哥传个话,说谭大将军待会儿要游湖,叫他快点收拾收拾走人。”
今上的意思,无非是要东方แ伏羲知难而退,交出兵权。
领旨剿匪,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
“听说……”他那ว青白而虚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怪异的讽笑,“你养了个ฐ小白脸在屋子里?”
“没……没……”阿蓝垂着头,小声地反复说着一个字,脸色却苍白到เ了极点。他将身子不断往墙角里缩,神色间甚是瑟琐。
“怎么?你是想学玉弄萧那样舍身成妻?阿蓝,我告诉你,那是戏文,是演给人看的!你还要当真了不成?”花三郎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却越加冷了几分,“你以为那ว玉弄萧就是好命么?我呸!不过是那ว些富贵小姐们整天闲着没事做,编出来哄哄一些无知少年的把戏!青楼ä歌伎偶遇落难书生,一见钟情,私定终生,伎子倾尽所有,助书生考取功名,然后自惭形秽,落发出家……”花三郎斜乜着眼,直盯得阿蓝ณ心里发毛,“书生金榜题名,得配名门公子为ฦ夫,终不忘旧情,佛堂认亲,迎娶伎子,从此一夫一郎,共享荣华。呵呵,阿蓝,你是不是也做着这样的梦了?”
阿蓝ณ“扑通”跪倒在地,十六岁少年单薄的身体不住哆嗦着:“阿蓝从来没这种念头!阿蓝不过看那ว姑娘还有一口气,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
“贱货!”花三郎上前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想女人了是不是?既ຂ然你怎么เ想开脸,阿爹就成全你!明儿个就给纳彩迎宾!”
阿蓝惊恐地抬起头,脸色已๐然一片死灰。
“阿爹!”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便死死攥住花三郎的裤管,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求求你……求求你……阿爹……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阿蓝以后再也不敢了……”
花三郎却是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子,捏住阿蓝ณ的下颌,往上一抬,仔仔细细看了看,不由呵呵冷笑,眉梢轻挑,道:“肤色虽然黑了点,这模样倒算是整齐的,多看两眼还挺有味。只怕第一夜是卖不出什么เ好价钱了,不过日后□得久ื了,兴许能红一阵子。”花三郎思忖道,“明天我就让人把牌子挂出去,今后你就改名儿叫晴蓝罢。”
阿蓝蜷缩着身子,伏倒在地,含含糊糊地道:“……我娘会来接我的……我娘……我娘说过……就是让我来楼ä里……帮帮闲……不卖身的……阿爹……阿爹……我求您了……我什么都会干……阿爹……”
花三郎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地看着阿蓝ณ:“你就这么天真地以为你娘把你送给我,就是让你扫扫地、抹抹桌子?那我还开什么晴好楼?开间茶馆得了!实话告诉你!你娘为了给你那痨病鬼的妹子治病,早ຉ就签了卖身契的!”花三郎得意地看着他,“你生生死死都是楼ä里的人!总是要开脸的,还拿捏个什么!”
阿蓝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眸中是难以置信的黯然。
“我不信……”他低低道,“我娘她……亲口答应我的……”
“你娘亲手写的文书还在我这里压着,不信你自己้看看!这可是盖了官印和私印的。”花三郎哈哈大笑,“阿蓝,你是买断终身的官伎,名字是上了杏黄册的!若是没有官府的批准,一辈子甭想脱离乐籍。”他神情极冷,“你以为自己是什么เ货色了?资质平平,长相还一般,就是子和顺些,要不是你娘当日跪在我面前,哭着喊着要我收了你,我才不想做这笔赔本的生意!”
急促而杂乱的敲门声将沈瑶瑛从混沌中ณ惊醒。
她感到强烈的耳鸣,以及后脑一下一下的针刺样的跳痛。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要把人的心都敲碎一般。
沈瑶瑛困难地撑起身子,覆在身上的薄被滑落于地。
桌上放着半碗药,欧阳燕姬昨日便已经回府,房中ณ并无他人。
“谁?”
她将身子移到เ床头,嗓音微弱而破碎。
“开门!开门!”
鲁的男声透过薄薄的木板传了进来。
沈瑶瑛一个激灵,相似的记忆涌上心头,身子竟有些瑟瑟发抖。
神思恍惚间,几个ฐ身材魁梧的男人已然破门而入。
沈瑶瑛惊恐地望着他们,脑แ海ร中尽是一片茫然。
一时间,房中一派沉静。
五个彪形大汉分两排垂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瑶瑛。
随之,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花老板。”五人垂首,齐声喊道。
花三郎的嘴角微微抽搐,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暧昧,只是眸光中ณ隐约闪现的,却是冷和刻薄。
“姑娘这几天休息得怎样?”花三郎盯着沈瑶瑛苍白的容颜,隐隐中竟有一丝惊艳。
沈瑶瑛低下头,轻声道了句“还好”,神情甚是静默,只是额角却迸出些许汗珠。
她伸手紧拽住身下的褥子,心兀自“突突”跳个不停。
这些人是谁?来做什么?
疑问盘亘在中,下意识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
“姑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เ?”
“晴好楼。”
“那姑娘可知道咱们晴好楼是做什么的?”
“……”沈瑶瑛摇摇头,低声道:“不知。”
花三郎呵呵干笑了两ä声:“姑娘到เ是个老实人,竟连大都最有名的伎馆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么?”
沈瑶瑛抬起头,眼中尽是诧异,甚至,惊惧。
“那姑娘知道咱们晴好楼ä一夜的房价是多少么?”花三郎眉梢一挑,语调瞬间冷了下来,“三十两。姑娘,你在我楼里住了七天,这笔帐算下来,可是不小啊。”
沈瑶瑛咬了咬唇,依旧轻声细语:“我身边没有钱。”
花三郎冷笑道:“没有钱?呵呵,姑娘莫非还想白吃白住不成?”他细细打量着沈瑶瑛,“这相貌倒是一等一的,想不到却是个ฐ吃软饭的孬货,也只有阿蓝这样的傻子才会倒贴。”
沈瑶瑛虚弱地叹了口气:“大叔不必说了,我现在就走便是。”
“这么简单?”花三郎哂笑道,“姑娘莫非在开玩笑?你走了,这两百多两银子的房钱,我问谁要啊?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照顾ุ了姑娘好几天了,孤男寡女的,能ม做出什么好事来?阿蓝可还是个清倌,若教人知道了,难免损了身价。在咱们楼里,清倌的侍夜价最低也得一百五十两一夜,姑娘,这一来二去的,你可欠我花三郎至少五百两ä纹银哪!呵呵,姑娘,你说,我会放你走么?”
花三郎的这番话说得沈瑶瑛又气又羞,口憋着一口闷气,身子不由á得微微颤抖,连眼圈亦红了起来。
“你……你不要胡说……”她苍白的指节紧紧握着床棱,面色通红,“什……什么孤男寡女……你……”她明眸一转,便滚下一行泪来,慌忙提袖掩面,颤声道,“你……你休要污人名节!甚么เ阿蓝阿绿的,我自是一个也不识!还有那五百两银子……更又从何说起……”
沈瑶瑛的反应倒真叫花三郎着实地一楞,他本以为眼前这女子大半会同一般落魄的书生般苦苦哀求,怎知沈瑶瑛会说出这等让人听不懂的话来,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他原本也是来诈财的,能逼出多少银子便逼出多少,真是一分钱也诈不出,便叫人剥光了打一顿ู,往街上一扔了事,官府也只道是哪个不学好的破落户儿,鲜少有来问津。
花三郎呵呵冷笑:“原来姑娘是想耍赖了。”他负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转过头对身边站着的几个大汉道,“既然如此,就按着老规矩办。”他点手指着沈瑶瑛道,“打!狠狠地打,白白嫖了我一个清倌,总得给点教训,否则我花三郎的这口饭也甭想混了!”
五个打手像城墙般堵在床前,伸手便要撕沈瑶瑛的衣服。沈瑶瑛大惧,死死护住前襟,一时间手足冰凉,面如死灰,她抬起脚用力往一个男人的□踢去,却意外地空空荡荡,这时她才发现,这几个壮的打手竟然都是阉人。
男人的暴力并没有因为ฦ沈瑶瑛软弱的挣扎而停止,暴雨般的拳头密密麻麻地落在沈瑶瑛身上,她不断尖叫扑腾,却哪里是五个壮汉的对手?手脚全被制ๆ住,脸上尽是淤血,上身的衣物也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凝脂般的肌肤上尽是血痕。
沈瑶瑛只觉得天旋地转、生不如死,泪水忍不住地流泻而下,仿佛那日元兵攻克临安,自己与姊姊被掳北上的噩梦又一次在身上重演。
花三郎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暴力的殴打,这样的场面总能调动他兴奋的神经。他不时摇头啧啧道:“果然是个一无是处的文弱书生,手无缚之力,你们几个仔细点,别ี打死了,怎么说欧阳燕姬还替这丫头看过病,若出了人命总是不好。”
沈瑶瑛感到五内俱裂,口热血翻腾,“哇”的一声,便喷出大口大口鲜血,宛如濒临绝望的鱼。
是要死了么?
她只觉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五彩斑斓,却又变幻不定。
她直直地向前伸出手,她看见了,瑶珈姊姊无暇的笑靥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姊姊……”
她艰难地张开唇,从浓重的血腥中吐出两ä个混沌的字眼,仿佛传递着她所有的想念。
姊姊,你来接我了么เ?
你不再弃我一人而去了么?
沈瑶瑛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餍足的浅笑。
身体上所有的痛楚在门口一声清冷的呼哧中戛然而止。
沈瑶瑛睁不开眼,只是朦朦胧胧看到เ一抹红色的身影向自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