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她告诉露生，面颊和眼皮都是红的，“陈妈的儿子还在楼下汽车里，是他送我来找你的。”
她不动，露生也不再言语。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丫丫的后背，他想他们其实可以这样一直站下去。先是同生共长的两棵树，再是沧海桑田à后的两块石。先前的很多年里，他们不就一直是这样吗？他们之ใ间，不是至多只隔了一道帘吗？
“想不想在天津认识一些新า朋友？”她挑战似的一仰脸，两只大眼睛炯炯地盯着露生，“明晚会有一场舞会，我愿意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
露生刚被热咖啡烫了嘴唇，正在全神贯注地舔嘴唇忍痛，忽然听见了艾琳的问话，他一时疏ຕ忽，忘记微笑，直接抬眼注视着她答道：“也许。”
白露生一无所有，给不了他什么，能给的只有感情与力气。然而他如今人大心大眼界ศ大，爱他的人太多了，爱他的人能给他的，也太多了。至于那爱是真是假，并没有关系。横竖在太平世界里，真爱假爱看起来差不了许多，同样都能哄他开心。他是个连哭和笑都控制不住的人，哪里会懂得什么叫情、什么叫义？
龙相，在某些事上，精明至极；可在另外的某些事上，他还纯粹是个ฐ小孩子。比如方才那一记耳光，他打得多么慌多么เ怯，简直像是随时预备着要落荒而逃。为ฦ什么เ要逃？因为他食言了，心虚了，怕了。
“我他妈的热！”
露生斜ฒ了一眼，发现丫丫已经悄悄地溜进屋子里去了。这也像是一种心有灵犀，在龙相不听话闹脾气的时候，素า来都是露生掩护，丫丫撤退。丫ฑ丫一跑，露生没了后顾之ใ忧，是战是降就都可以了。
龙相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弯腰，凑到เ露生跟前耳语道：“我年纪太小，资格太浅。司令部里全是老徐的人，虽然当总司令的人是我，可遇到大事，他不点头，我的话就没人听。万一哪天他造了反，我怕我不是他的对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办事。怎么样？”
他侧过脸，凑近了去看露生的眼睛，“你真不怕吗？”
龙相笑出了眼泪，此刻看人便是泪眼婆娑๗。对着露生眨下一滴泪珠子，他莫名其妙地答道：“好，当然好。”
说完这一声“看”，他倒在床上笑了起来，笑得左ุ翻右滚。露生不恼，自顾自地起身把剪刀放回了抽屉里，然后坐回床边，静等着龙相笑够。龙相的情绪时常是失控的，与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横竖露生此刻๑不着急。
龙相放下腿，咚地猛跺了一下左ุ脚，表示ิ自己没事。
露生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这满脖子鲜血的来历。他没敢抬手去摸伤口，也没觉出疼痛来。抬眼望着龙相的小腿，他发现对方แ的马靴靴筒被人剪去了一半，露出了缠在小腿上的一圈绷带。
而县内最好的大夫闻讯赶来，开了几个方子往龙镇守使身上一试，效果立竿见影——龙镇守使从文疯子变成武疯子了！
想到这里，露生忽然有些怕了。
把皮箱锁好立到เ墙边，他在书桌前坐下来，摊开了一张信笺。唰唰点点地用钢笔写了一篇文字，他很细致地将其折好，用一本词典把它压在了桌面上。向后一靠望向前方，他见窗外的蓝ณ天已经黑了颜色，是要入夜的时辰了。
这皮箱真结实，不怕摔不怕砸的，暗锁有点不大灵了，但是只要别ี太震动，也不会轻易地自己开。露生从立柜里翻出一套换洗衣裳，整整齐齐地叠进了箱子里，又用毛巾包了一块香皂，连同牙具一起塞进了箱子的边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