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苏尚喆一跃而起跳到เ袁大军身上卡着他的脖子抓狂大叫：“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我还没吃饱！你个猪八戒！沙和尚！牛魔王！”
目光扫见他左ุ手那块馒头，指了指问：“你不吃？”
“你别哭了。”苏尚喆走到她面前，“我以为你又上学了。”
王蓉扭头，脸上已经湿漉漉一片，她说：“我当时没想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店里很多人，我看着好看，本来想着攒够钱再买的。她要三毛，我口袋里只有两分钱。人很多，本来要买的……呜……”
这是个代名词，代表班中成分最不好的孙小兵。班里学生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孙小兵，孙小兵似乎根本就没有被这件事打扰，被人注视的时候还在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生字。不让读书，默默写字总是可以的吧。早年的遭遇和母亲的打骂教育，已经让他养成了即使被别人骑在头上打也绝不还手的认知。
王蓉撇嘴，忽然记起昨下午两个ฐ人才吵过架，还在冷战呢。王蓉低头研究自己的桌子，那些被苏尚喆摁下去的伤口很快显露出来。小姑娘还没开口先憋了一泡眼泪，哭着说：“谁在我桌子上划ฐ的×，谁这么坏！”
苏尚喆对那些动乱的印象并不深刻，所有惊心动魄的场面因为ฦ父母的保护都避开了他的双眼。他唯一的记忆就是尚安琪喜欢摸着他的头说，要不是多多聪明，你爸爸现在不知道被抓哪儿去了。
唉，弟弟不懂ฦ哥的心，就像白天不懂ฦ夜的黑。
尚安琪在后面推着小桌子凳子，再后面跟着老爷子。老爷子屁股后面，是夹着袁大军脖子走路的苏尚武。袁大军看看自家爹的方向，心里憋屈的半死。他不和苏尚武比，苏尚武挨打再多估计也没他挨的多。袁拥社的打招呼手段就是一句兔崽子+一巴๒掌。他要和苏尚喆比，可这么一比发现了一个哲理——货比货要扔，人比人要死啊。他爹什么时候把他搁前梁上摸着他的头夸过他？都是正骑着车呢后脑勺挨一下，老爹中ณ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兔崽子再乱ກ动，扔你河里去！
“他妈让先跟着跑跑。多多小，就大军这么一个玩的来的朋友。大军在学校多照顾点。”
六月黄河水流过之后，在郊外大河里留下厚厚的一层胶ด泥。这是经常偷骑自家老子自行车的袁大军先发现的，起先他将木板固定在后座成大块的往市中心搬。然后像卖豆腐似的，切成小块让孩子们换。半根铅笔、一个玻璃球、一个钢珠都成，人家也不嫌弃，只要有的换就给。只是每次回去上班回来的袁拥社看见早上干干净净消เ失，晚上泥糊糊回来的自行车，就会扬手两巴๒掌赏过去。
对于这种转变一家人都乐见其成，苏建之总觉得小儿子在外面太安静缺少了童年，如今脏虽脏ู了点，但终于生活丰富起来了。不再像个洋娃娃，除了撒娇就是安安静静的跟着老头子出去睡觉望天看蚂蚁。
唉，大黑……
离一中一条街的距离，是一家歌舞厅，紧挨着，是一家旱冰场。苏尚喆班上组织过滑冰，顺道好奇地去看过歌舞厅的外貌。大红大绿的彩灯，烫着大卷的美女牵着穿着紧ู身裤的男人的手，摆出舞蹈的姿势。
歌舞厅光明正大的代替了曾经被公安局猛抓的地下舞会（小青年自己组织的夜间舞会），走进了市民生活。这种本就充满活力和诱惑的东西，对于好奇心本来就重的高中ณ生的吸引向来很强烈。班长赵贺作为ฦ班里年龄上和官职上的老大，成熟的男性体征和陡然增高的荷尔蒙，无不叫嚣着，我要女人，我要泡妞！赵贺首先倡议大家去舞厅跳一次舞，他说，作为ฦ改革开放后的一批高中生，他们应该富有探索ิ精神，应该比老一辈更快的接受新事物。当然，门票的钱自己掏，一张一块五。
苏尚喆对舞厅并不向往，可耐不住他还算玩的来的那ว几个朋友跃跃欲试。他有一个任务，帮着这几个ฐ叽叽喳喳保守又前卫的女孩子和小男生看包，兼带放风。
说起苏尚喆的高中朋友，也就那么几个ฐ，还都是人家贴上来才慢慢熟识的。就连苏尚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เ身边朋友不多。他有一次回头去看，竟发现几乎整个童年都是由袁大军一路陪着走过来的。再深入一些的，就只有孙小兵和王蓉了。孙小兵和自己不一个班，虽然上下学还是一起，但算不得密友。王蓉去打工了，境况未知。有时候苏尚喆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袁大军那个ฐ王八蛋是不是偷偷找王蓉搞对象去了？
逛舞厅，对一群高中生来说是件大事。那天下午，苏尚喆神奇地发现，班上比较能ม混比较合群的那ว些人，都变得男帅女俏起来。不管款式怎样，女孩子的衣服都鲜ຒ亮而抢眼，头发都整齐而干净。苏尚喆前面坐着的那个女孩子的头发，甚至发梢弯了一个弯。应该是用煤火钳烫出来的，他在她脖子后面的地方看见了一缕烧焦的发梢。
不知道谁拿了一小*โ*定型啫喱，也不知道谁拿了一管艳红的唇膏。一管唇膏在一群女孩子手里传来传去，就连平时不怎么เ多话，学习好但家境不好的王晓娟，都在高昂的气氛下抹了唇膏。
舒洁向来高贵，她母亲和尚安琪算是同事，不过在剧团并入徳艺大剧院前就在剧院工作，算是里面的元老。她不屑于参与到เ那群雀跃的女孩子中间，更不屑于用那管连牌子都看不出的口红。
前面烫焦头发性格张扬的王欢欢捂着脸扭头问好友：“尚喆，我抹口红好看不好看？”
苏尚喆看着格外突兀的两道红，嘴角抽了抽，“还行。”
“别不说实话哦，说实话好看不好看。”
“好看。”
“尚喆最好了。”王欢欢伸手捧着苏尚喆的脸搓了搓，瞬间心满意足。
“尚喆，要不要来点儿？”班长拿着喷到手上半手掌的泡沫，边往头上抹边问。苏尚喆摇摇头，“你们跳，我不会跳，我去帮你们看包。”
“真够意思。”王欢欢摸摸苏尚喆的头，笑眯眯夸赞：“好弟弟。”
这就是尚喆目前在班中的角色——学习中上，脾气乖๔巧。因为个头小面相嫩，是一圈高个子男男ç女女的乖弟弟。这也是为什么那么เ多女生喜欢和他说话聊天，却从来没有谁对他萌发过春情的原因。
苏尚喆斜ฒ挎着书包，夹杂着这么เ一群刻意打扮过后的人群中，白色的衬衣，浅蓝色的棉布长裤，不长不短清爽的头发，像是跟在后面的初ม中生。
班长赵贺去前面买的集体票，省下来的一点点钱准备中ณ间买点零食。售票的大叔探头往外看，“高三是吧，不满十八不让进啊。”
苏尚喆被掩护在一群大个子后面，班长保证说：“班上不到年龄的都没让来，瞅瞅，才二十几个ฐ人。”
苏尚喆被藏来藏去塞了进去，没走到里面就听见了传来的乐声。陈百强的《今宵多珍重》，是香港劲歌金曲。苏尚喆住处不远的一家店里，蠢笨的音响里每天都播放着这曲子，无比熟悉。
这是苏尚喆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แ，空间很宽敞，彩色的灯泡和墙四角拉出来的彩纸，让整个空间灯红酒绿，轻缓的音乐中制ๆ造出无限暧昧。舞池旁边有座位，一群学生把书包堆在一角，装作很熟悉的样子插着口袋观望了一会儿便纷纷加入舞池。
赵贺还算讲义气，端给苏尚喆一杯冰激淋才加入舞池。舞步是简单的三步四步，走三步退三步，晃晃腰晃晃背。中ณ间有女孩子学着港台明星的样子戴着大大的墨镜，梳着爆炸头或者是半屏山，穿着鲜艳的长裙混在人群中，立即成了焦点。
苏尚喆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低头开始吃自己的雪糕，半杯下去的时候，惊喜地发现竟然里面裹着一颗樱桃和几粒葡萄干。
“怎么不跳舞？”温润的男ç声。
苏尚喆抬眼，看见留着半长发的男人。阅历浅薄，他看不出年纪，也许三十来岁，也许四十来岁。长得很养眼，整个ฐ人看起来很温柔，却又不知道什么เ地方，有那么一点点袁大军的影子。苏尚喆认真地分开把眉眼鼻子嘴巴๒都打量了一遍，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找不到哪里像袁大军。
“看完了？跳舞吧。”
“我不会。”
“我教你。”
苏尚喆看看身后的书包，“我得给同学看包。”
男人笑笑，“真是小孩子，你们高一还是高二的？”
“高三了。”
“骗人是不对，我又不会揭发你们。”男人给苏尚喆买了加了果酱的蛋糕和玉米汁，微笑着陪着苏尚喆等着赵贺他们跳完回来。东西苏尚喆本来不会动，但干坐着实在是无聊，放学后一群人根本没有吃饭。起先苏尚喆想，这是别ี人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吃？可是男人把东西推到他面前，视线就转开别处。苏尚喆想，就喝一口吧，不然也是浪费。然而一口又一口，低头竟发现一杯玉米汁已经见了底。
“尚喆，这位是你朋友？”
苏尚喆看向含笑的人，摇摇头说：“不认识。”
苏尚喆掏出一块钱放在桌子上说：“谢谢你帮我买的东西，给你钱。”
“这里吃的喝的比门票还贵，据说点心都是从咱市里唯一的西餐点心店弄过来的。”出去的时候赵贺这么说。苏尚喆摸摸饱饱的肚子，突然觉得有点撑着了。免费的东西果然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