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卫青传》
第五十一章将军未得解戎衣
陈娇将头埋在刘嫖的肩上，听着刘ถ嫖的话语，眼眶也不觉红了。以往，阿娇犯了错，得罪了人，刘ถ嫖也总是满不在乎的说，“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都有娘呢”。记忆与现实重叠后，她不禁开口唤道：“……娘。”这一刻，刘ถ嫖的身影和陈娇那ว远在现代的母亲的身影相融合。
对于阿娇来说，馆陶公主是她的娘亲，是这个ฐ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小时候，无论她做出多少荒唐事情，全能的母亲都能够替她将灾难化解，所以阿娇从不怀疑自己母亲的能ม力，所以她才能ม够放心的任『性』。而对于陈娇来说，馆陶公主ว，那是一个史册上不甚著名的名字。所以当看到เ馆陶公主的时候，陈娇还是不免像见到刘彻那样，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是刘徽臣率先发现了刘彻的到เ来，她口中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感受到刘徽臣变化的陈娇抬起头，立刻๑看到了刘ถ彻，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一时间，大殿之内，安静得只剩下宫女宦官的呼吸声。刘徽臣最先清醒了过来，她忙上前，向刘彻叩首道：“江都刘ถ徽臣见过陛下。”其余以飘儿、阿奴为ฦ首的宫女也纷纷上前行礼。
当刘彻踏入时，陈娇刚刚用完早膳，在房中弹奏着前日自茂陵邑é的府邸搬来的古筝，希望凭借着音乐的声音，让自己平静下来。有了两人记忆的她，对这种古典乐器自然理解得更深入，素า手轻扬间流泻出如行云流水般的浅『吟』低唱，衣袖在晨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刘ถ徽臣亦着一身淡青『色』衣衫，吹着箫，配合着。箫声并筝声在昭阳殿幽幽响起。
虽然卫子夫含糊了那两个字，但是姐妹多年，卫少儿自然了解她的，忙道：“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你叫人来传句话就行了，还弄得这么麻烦。”卫少儿犹自不知，说道。
刘ถ婧用长长的袖子在另外一张石凳上拂了拂，然后坐下，面对面地直视着陈娇，说道：“阿娇็，你变得多礼ึ了。你以往都是唤我婧姐姐的。”
“阿娇。许久不见了。”刘婧缓步走近陈娇，姿ู态优雅，却无形地给了陈娇็不少压力。幸而经过辽东城的锻炼后，陈娇已有了某些上位者的气质，若换成初来这个世界的她的话，非要被刘婧立刻夺去了心神不可。
“阳信。”曹寿转过头，看着自己美丽的妻子，叹了口气，说道，“你回来了。”
这时，门外走进一位衣着华美的女子，陈娇抬头一看，正是昨夜来见过她的那位贵『妇』。
“呵呵，董君又何须你来教呢。这世上，最懂公主的就是董君了。”另外一人笑道。
“董君，此处膳食不错，可以召一二厨子回去，为ฦ公主置一席酒宴呢。”一个中ณ年男子向坐在主位上的青年说道。
“不是啊。”霍去病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是去看韩墨大人心仪的女子。”
霍去病连忙摇头说道：“不，不是的。陛下让杨公公去寻了一套白衣来，是打算微行去茂陵邑。”
陈娇和刘徽臣相视一笑，说道：“也不做什么เ。只是想开家食肆而已。”
“我是问，隐秘度，会不会让正监视我们的人发现？”陈娇将筷子撂下，问道。此刻的她，嘴边含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点也看不出昨夜听到庄昕传话时的颓靡。从元光六年到如今，她终于学会了在这个世界ศ里，如何做一个ฐ上位者。
“各位久等了。”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ษ了他们的谈话，陈娇抬眼一看，来人正是今晚的主角重合侯马通。
这话对于还相对开放的汉代来说，自然有些不可思议，只见司马相如、卫青、卓文君脸上都『露』出了不赞成的神『色』，只是这么一说，他们倒也不好再劝她将面纱摘下。而陈娇对于这种效果则是满意极了，被当作怪人总比被揭穿身份来得好。而且……
“那，先生，这是打算去哪里”刘徽臣许是因为自幼生在王府，对人命并为ฦ太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对于西汉时的人来说，一言不合动辄杀人的游侠行径是太过普通了。
“郭某奉皇命徙入关中，日前与杨氏季主略有争执，失手杀之。如今命案在身。”郭解苦笑道。
“麻烦翁主了。”陈娇放下手中的书简，抬头说道。在梅园的日子，可以说过得十分平静，虽然其间江都王后曾经数度前来寻事。但是，梅园十几年都是王府禁地，所选用的守卫对刘非的忠心非他人可比，只要江都王没有下令解除梅园禁令，他们是绝对不会退让一丝一毫的。可惜的是，江都王府的侍卫们将整个梅园护得滴水不漏，保护了她免收江都王后和太子的『骚』扰的同时，也阻断了她的逃跑道路。所以，她暂时也只能留在梅园里修身养『性』。庆幸的是，至今还没有听到李家众人被江都王府拿获的消息，想必李希等人已经脱身而去了，这让她庆幸不已。她知道，即使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最多不过被遣送回长安城，在长门宫度日而已。若是李希等包庇她的事情被人发觉，怕是会牵连到李家众人，那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陈娇在江都王府已经待了半月余了，原打算和张萃李希等一起渡过的除夕夜完全泡汤了。她在江都王府的梅园书室迎来了元朔二年的大年初一。
“父王这个病，是好不了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能ม活，有些事情，父王想提前交待好。”刘非说得很慢，但是那语气中的坚持却是不容置疑的。
媳『妇』的再度出声点醒了刘非，他费力地『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徽臣，行云，今日不吃『药』了，你们坐下和父王说说话吧。”
“是吗？”李希的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他是怎么说的？”
“那个聂一，现在在做什么？”李希淡淡地问道。
“皎儿，”李希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说道，“公孙先生是一个谨遵臣道的儒者，如果他知道在辽东城立城的人是我们，那么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向皇帝坦白一切。到时候，张骞，韩墨，你，我以及城中诸人，恐怕皆有杀身之祸。”
“是吗？”李希对此倒不意外，韩墨此人确实是个人才，此去朝廷，也算得上是一个助力。只是，李希不觉想到韩墨无意间留下的那首《野有蔓草》，眼神一暗，心道，韩墨本也是个ฐ妹婿的好人选，只是，眼前这个ฐ妹妹身份非凡，韩墨若身在江湖之中ณ倒还好，入朝为官后，恐怕难有善果。
“臣妾恭迎陛下！”卫子夫抱着孩子在殿前盈盈跪下。
“我们刚刚看到เ的，父皇和主ว父大人从宣室殿出来，要来这里。”诸邑é公主今年也已经三岁了，刚刚ธ学会走路的她『奶』声『奶』气的告诉自己้的母亲。
“在下不敢。”
“在下名叫张骞。”张骞并不因为ฦ对方是一个孩子而轻视他，多年的流浪告诉他不可以小看每一个ฐ人。
“奇怪地发现这里的人不用马镫。但是唐代应该已๐经发明了马镫的。不过，考虑到古代游牧民族都有劫掠汉人城镇的习惯，我对此保持了沉默zhaishuyuan。我不能在这个ฐ世界给自己้的民族带来伤害。
“因为随身带着的食物总会吃完，所以我也跟着部落里的青壮年人出去打猎。虽然不会『射』弓箭，但是做了几个ฐ巧妙的小陷阱还是抓到了些猎物。今天还在野外发现了些良种，带回来种在老牧人的帐篷边上，因为他住的地方很偏，所以不担心会烦到部ຖ落里的其他人。老牧人的孙儿诸行也很喜欢，他说这样他们便可以种这个，以后再也不会被部落里面的人当成是没用的人了。
在城门口送走了仍然信心不足的韩墨，陈娇一脸『奸』笑地回到府中，那ว笑容让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纪稹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此刻，陈娇心中可是十分得意的。她让韩墨转交的东西里，有她这几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简单物理、化学和数学的一些知识，目的就是吸引韩墨的师兄弟，假如他们看了这些还不下山，那么เ，也只能ม说他们水准不够，即使来了也帮助不了她，到时陈娇就会叫自己死了这份心，乖乖๔回到เ李希羽翼下，受他保护好了。当然，另一个可能ม就是他们水准太高了，看不上陈娇写的这些东西，不过如果中国历史上真的有这么一群人，那么工ื业革命还会发生在西方吗？所以，陈娇对于这次拐人计划，还是有八成信心的。
“没关系，我先准备一些东西给你，你拿给他们看。看完之后，他们绝对会肯跟你下山的。”陈娇想了想，“要是他们看了这个还不跟你下山，那就用不着他们了。”
初次见到刘注的时候，李希的确注意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只是富家子弟身上佩个香囊什么的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刘注在城里青楼间素有名声，兴许是在哪家姑娘那里沾染上的，李希初时对此并不放在心上。
千里香，是来自于南疆异族的一种异香，通常还有一种专门训练过的鸟儿来追踪被这种香气缀上的人，唤为ฦ闻香雀。
影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代的楚王传位之前都要带下任楚王来拜见他。影子的能ม力超卓，常能帮助楚王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但是正如刘注所说，他们与其说是在帮助楚王，不如说，大部分时候，他们是在指使楚王。
“堂堂大汉宗室，凭什么เ要听一个来历不明，而且鬼鬼祟祟的人的话。”刘注不屑地撇了撇嘴。
“彻儿，错将虎fuguodupro儿当作猫，倒是姑姑想错了。”刘嫖此刻似乎ๆ才真正地看清楚自己的侄儿的真面目，“姑姑以为你只是有着高祖一般的雄心壮志，却不想，你连同秦王嬴政的狠字诀也如此烂熟于心。”
只有这句话，使得刘嫖的脸『色』微变。
“曾祖拒绝起兵之ใ时，其高堂曾为之ใ言曰‘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祸ຖ有所归’。曾祖一生都牢记此训，才能在楚汉之ใ争中存活了下来。祖父随曾祖历经战『乱』，决不站在风口浪尖的原则ท他一直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但是，曾祖父因高堂之言，以陡富不祥屡屡推之。后来，楚霸王及其叔来信联络，曾祖便将此尊位推于项王。他自己则ท被封为ฦ楚上国柱。”李希抱着妻子，将陈氏家族的历史缓缓说出。
顿时，张萃和陈娇被团团围住。陈娇刚ธ才一伸手就知道自己太鲁莽了，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现在看到เ自己两人围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嘿，大好风光，没有男ç子陪伴岂不寂寞？”刘ถ建当然不可能就这么เ退下了。
“那可不成。朕身为大汉天子，不能让人说我刘ถ彻不懂得‘知恩图报’。”刘彻摇了摇头，“不过姑姑已经是大长公主之尊，自然是封无可封了。那朕就给几位表兄弟们加一级爵位吧。”
“当然，司马相如此次所作虽然比不得上林子虚，不过究其行文不失为一篇佳作。”刘彻毫不保留地给予了高度评价，“彻儿可得好好谢谢姑姑。姑姑没有弊埽自珍，彻儿才不必抱憾而归呢。”
所有的人都退出之后，刘彻对着手上的珠子喃喃自语，“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
“是吗？”男子沉默zhaishuyuaທn了一会儿，拇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珠子，说道，“这件事你做得不错。朕记你一功。下去吧。”
他无愧于满朝大臣，因为ฦ从一开始他们要效忠的人就只是那个能够给予他们权位，实现他们抱负的皇帝，这个人并不是非刘彻不可。
所以他玩弄权术，利用各方面的人事物，来维持朝局和后宫的安定，因为他自认和他们只是各得所需，他们奉上自己的才华或美貌取悦于他，而他赐予他们荣华富贵。
唯有阿娇，唯有伴他长大的阿娇，要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๐。即使在姑姑对婚事产生动摇的那几年里，阿娇也一直与他书信往来，即使在他的皇位岌岌可危的时候，她也不曾放弃过他。
棋子？或者整个天下都是他和上天博弈的棋局，每一个人都只是他掌中重要或不重要的棋子。可是阿娇不是。
“阿娇，你和她们不一样。”刘ถ彻将陈娇整个人拥入怀中ณ，在她耳边说道。
听到这句话，陈娇抬起头，和刘彻对视着，泪水不觉落了下来，她将唇送到刘彻的唇边，轻声说道：“我不想听这些了。好好亲亲我，抱抱我，好吗？”
是的，经历了这漫长的一日，她不愿再让理智去管束自己。她让自己顺ิ着感情走，将自己้重新献给她。但这不是原谅，不是和好，只是给这一日，一个ฐ完美的结局而已。只是这样而已，明日之后，就让一切再回到原来。
第二日，晨曦初现，陈娇早ຉ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刘彻紧ู紧地搂在怀中ณ，两人的长发纠结在一块。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将外袍披上后，转头看了一眼，睡颜安然的刘彻，心中ณ一酸。她低下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和以前你认识的那ว个我，已经不一样了。我知道每一个人的未来，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我很想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是我却知道还没开始的一切是如何结束的。我并不在乎ๆ将来会不会改变，但是却害怕我所在乎的一切也会在这种改变中毁灭。我很害怕，那种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的孤独感，从我那一天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ว一刻，就一直跟着我。我真的好怕！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的这种恐惧，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ศ里，沉沉浮浮ด。想起了关于阿娇็的从前，这让我可以在这个世界ศ过得更好。可是，我自己้却也就此被限制住了。每一次，我想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那样的声音阻碍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เ。后宫之ใ中，红颜未老恩先断ษ本就是最寻常的事情。我只是一个ฐ普通女孩，我没有那么เ大的力量，真的没有。我只是在某些事情上，看得比其他人更远一点罢了。我一点也不想卷入后宫的争斗中，你心中有着自己想要的平衡。可是这个平衡，或者需要后宫无数女子的血泪来织成。而我，绝对不想成为ฦ那其中之ใ一，绝不。所以，彻儿，再见了。”说罢，转身离开了内室。
在她转身的刹那，刘彻立刻睁开眼睛，双眼炯炯有神，望着陈娇离去的背影，抿着唇不发一言。他听着连帐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痛苦地闭上了眼。
披香殿
“留宿昭阳殿，停了一日早朝，然后又留宿猗兰殿。”王灵吃完早点，听着阿静的回禀，笑了。
“娘娘。”阿静叹了口气，说道，“这次，可真是来了强敌了。卫皇后地位稳固不说，这位陈皇后，居然能让陛下为她罢朝。而且，陛下，可从不曾连着两日宠信同一个ฐ人啊。”
“不连续宠幸同一个人那ว是我们入宫后的事情了。”王灵很是平静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说道，“听说当年陈后在位时，连着四五年，陛下可就只宠她一个ฐ呢。”
“娘娘！那您还……”
“怕什么？便是再得宠，又能如何？她又生不出孩子。比起让陛下去碰卫子夫，李茜，我倒宁可陛下把心思花在她身上了。”王灵嗤笑道。
“娘娘……那计划ฐ，还是按照原来的吗？”阿静问道。
“不错，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而且，现在这个ฐ时候，椒房殿那ว里，只怕已经为ฦ了这事，急白了头发吧。我这是，乘她病要她命。”
堂邑侯府。
馆陶大长公主刘嫖面无表情地将一张白纸放入烛台之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是宫里来的消息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刘嫖并没有受到任何惊吓，她安然地转过头，淡淡地说道：“是啊，一个你意想不到เ的人送来的。”
“噢？”李希挑了挑眉『毛』，缓缓走到刘嫖身边，说道，“我听说宫里又有一位夫人有喜了。莫非，和这件事情有关？”
“你猜对了。正是那ว位王夫人送来的。”刘嫖笑了笑，“她想，和我们联手，对付卫子夫。”
“那公主ว的打算是？”李希『摸』不准这位嫡母的心意。
“你觉得本宫应该答应吗？”刘ถ嫖反问道，见李希无意回答，便自答道，“放在从前，本宫也许就答应了，就像当年和王太后联手对付栗姬ภ那ว样。不过如今，本宫已经不那ว么想了。彻儿不是先帝，本宫对他也没有对先帝那样的影响力。而以阿娇如今的身份，即使卫子夫退位了，得利ำ的人也不一定会是我们陈家。更重要的是，阿娇็的被废让本宫彻底认同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帝王之道，无非制衡二字。”刘嫖直视着李希说道，“在彻儿的治世下，陈家和娇็娇如果想要长长久久的生存，就一定要把握住这两个字。所以，这次的事情，我们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