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亮起的那瞬，灵犀就呆住了，紧接着又看见墨珑面上戏谑的神情，不由又窘又恼，没好气问道：“你怎得会在这儿？”
听见叹气声，灵犀身子一僵，转头望过来，看见有人在湖边，偏生又看不清模样，只得喊回去：“谁？谁在哪里？”
“那是当然，还用说么！”灵犀想都不想便道。
灵犀讪讪点头：“……是有可能。”
“这话该我们问你，你昏倒在桃花林里头，人事不省。”白曦道，“若不是我们回头去寻你，你死在里头都没人知晓。”
听见她的声音，众人纷纷望过去，数白曦最为ฦ热情。“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他上前扶着灵犀肩膀，认真端详，“真的醒了？你是怎么เ醒的？”
想来他对姐姐甚是思念，莫姬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细细地讲述在芥园中的往事，这些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往事莫说白曦，便是夏侯风、墨珑、东里长等人也都没有听过。
眼看他面容明显憔悴，莫姬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多谢。”
灵犀分外沮丧，没了钱两作酬劳，墨珑等人是不会再帮自己了，看来是真的没法子了。
“你那ว么聪明，帮我想个法子吧？”灵犀强调道，“我有钱！”说着，她伸手就去摸钱袋，忽怔了怔，猛地低头看去，原本系钱袋的腰间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来，此前她将钱袋交给聂季，出客栈时却忘了拿回来了。
东里长伸缩脖ๆ子，把口中之物先咽下去，才慢条斯理道：“汁有点少。”
小青桃初ม初结成，一望便知定是又酸又涩，况且常年生长在毒瘴中，也不知有毒没毒。白曦与莫姬初初相识，不甚信任，拿在手中ณ，颇为踌躇，左ุ顾右盼瞧其他人。夏侯风吃得最快，整个ฐ桃丢入口中，随便嚼了两下，就囫囵吞下。墨珑如同吃寻常桃子一般，面上无甚表情，三口两口吃下去。东里长吃得最为细致，咬一小口，嚼上许久，再咬上一小口，再嚼上许久ื……
“想听我笑话？”灵犀没好气地瞥他。
“……是啊。”
夏侯风还从未见过莫姬这般模样，怯生生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还是不该上前。墨珑沉着脸，并不打算说话。东里长叹了口气，打圆场道：“先下山吧，这荒郊野外的，都杵着干嘛。”
莫姬猛摇头，矢口否认：“我不认得！”
试试？墨珑双手抱胸，和东里长交换了下眼色，彼此都有些困惑不解。起先墨珑以为灵犀不愿现出原身，是因为龙身霸道，她生怕露了形迹。而听她方才语气，竟不是不愿，而是不能。现出原身，对于修炼者而言，只是小事一桩，她若当真是龙族中人，怎会如何为难？
“若是连原身都现不出来，自然怪不得他们不信你。”莫姬看着她，又道。
“哦。”灵犀点了点头，马上就去问熊罴，“缺口在何处？”
灵犀仰头望去，山顶云气升腾，山形像个刚ธ出笼的大包子，而且还是带褶子的。“这真是鹿蹄山？怎么一点也不像。”她奇道。
转过一片凤凰木林，前头就是大路，墨珑却突然勒住缰绳，马匹急急刹้住脚๐步，其他人倒罢了，东里长的龟壳差点掉地上去，幸而夏侯风用脚勾住。
“此番若非为ฦ了她的事，咱们也不用去象庭，你更不会受伤。”莫姬没好气道。
白曦抢着道：“得了吧，她哪有这个脑แ子，差点把我们带沟里头去。”
老松下，舅甥二熊各自历经磨难，久ื别重逢，抱头痛哭，说不完的话。墨珑曾亲眼看过熊罴在象庭受的罪，此时也不免心中唏嘘，转头复看向灵犀，见她满身泥泞，模样颇为ฦ狼狈。
银铩在手中轻轻巧巧转了两圈，对准猪婆龙的吻部。
直至猪婆龙冲到她身前，张开血盆大口，她看见它口中ณ锯子般的锋利牙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噢！你是那什么龙！”
见这般顺ิ利，灵犀暗喜，正想穿门而过，一脚踏入铁门旁烛火的光圈，突然间壁上的烛火明显暗了暗。
灵犀刚要回答，便被墨珑截过了话头：“刚下的崽子，粉嫩嫩的，少城主要蒸了吃。”
莫姬一面作出对他的讲述饶有兴趣，一面小心翼翼地留意着那对毒足。
到大泽捕猎吸血苍蝠确是不易，此事原本是崔阡陌想待季归子看过这场精彩斗ç兽，到เ他面前邀功时再详详细细说上一番๘，但方才看见季归子压根对这场斗ç兽毫无兴致，显然也不会有兴趣听捕猎过程。现下有人问起，又是个妙龄姑娘，崔阡陌忍不住想显摆显摆。
“看着应该是……”
“怎么就非得是你大舅和二舅。你们赤焰熊一族，应该还有别ี的熊存世，只是你不知晓罢了。”
他没趁机嘲笑她？灵犀倒有点诧异了。
意识到露馅了，灵犀急着往回缩手。
“姐姐就是姐姐啊。”她含糊混过，“总之ใ龙牙刃不是偷的，别的事情你们就别问了。”
灵犀语塞片刻，改了口：“我姐姐给我的。”
斗兽场内，狍鸮身体受伤，走路摇摇晃晃一瘸一拐，双目充血，如地狱磷火，欲作最后的困兽之斗。熊罴几乎ๆ是全身浴血，脖颈่下如火焰般的红毛被染成紫黑，耳朵也被撕裂ฐ下半个，粗重地喘着气。
看他疼得一脑门子汗，灵犀觉得自己้方才那下可能ม是重了些，思量大概是陆上的人比海里头娇弱，便和和气气道：“你靠着歇会吧，歇会就好了。”说罢她就转回去接着看斗ç兽。
“你们猜猜，她和谁在一块儿？”收回目光后，东里长神情阴晴不定。
莫姬的反应比他要大得多，压低嗓音忿忿道：“真是冤家路窄！”
灵犀语塞，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害他中毒的人明明是你！”灵犀怒极，大声嚷道。
“回城吧！”
再无异兽的骚扰，马车一路疾驰，到了符惕山与三危山的交界处，也是这趟生意约定好的交货地点，早有七、八个ฐ家仆簇拥着季元子正等候着。马车中坐的正是季元子最宠爱的小妾古玉。季元子是长留城主阅公的小儿子，因家族纷争，被大哥视为眼中ณ钉，不得不远走他乡，逃走之时来不及带古玉一起走，故而拜托了墨珑等人替他将小妾偷偷送出长留城。
东里长挑不出他毛病，没话说，皱眉片刻๑，转向灵犀：“你，怎么เ回事？不是说回东海么？”
灵犀不吭声，低头看地上。
“学会骗人了啊，有长进！”东里长直哼哼。
墨珑把桌上的糕点盒子推过来给东里长，打圆场道：“这是昨夜在街上特地给你买的。”
“不吃。”东里长气性很大。
墨珑打开盒子，好声好气道：“酥油奶饼，金银竹节卷……”
“不饿！”东里长把头撇到一旁。
“酒皮澄沙饽饽，酥黄酸酪葡萄干饽饽。”墨珑笑道，“您不是一直惦记着这口儿么เ？”
“谁说的，我不吃。”
“那就是我记岔了。”墨珑也不勉强，转头朝夏侯风道，“……小风，你拿着这些点心，跟小白分了吧。”
东里长立时伸手按住糕点盒子：“我现下不饿，说不准待会就饿了。”
老爷子总算有顺ิ台阶下来的意思，墨珑笑道：“您先尝一个ฐ，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说罢，他殷勤地递了个酒皮澄沙饽饽，直送到东里长嘴边。
一股子熟悉的糟卤酒香扑鼻而来，东里长没忍住，接到手里咬了一口，边嚼边看墨珑：“别以为我吃了东西，就是消气了。”
“没有。”墨珑再给他倒上茶水，笑眯眯道，“您先吃，吃饱了再教训我们。”
东里长白了他一眼。
灵犀在旁暗暗佩服：原来这样就能哄人，下回姐姐着恼了，自己也试试这哄人的法子。
吃了两块饽饽，东里长想想还是不放心，问墨珑道：“你打算拿她怎么办？这孩子也忒不让人省心了。”
“谁说不是呢。”墨珑附和着，顺带瞥了灵犀一眼。
灵犀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双目漫无目的地游移。
墨珑附耳对东里长道：“不过我也想好了，这丫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昨夜里她已经在镜湖吃过亏，今儿我再带她去见识见识，保管她就得打消念头。”
东里长一怔，抬眼看他，还是不甚放心：“可别再生出其他事儿来。”
“放心。”
还未到日中，镜湖外的雪地里已排满长长的车队，却是极为ฦ安静，在漫天风雪中，除了脚๐步声、马蹄声，和马匹偶尔打个ฐ响鼻，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没有人打招呼，没有人闲聊，甚至连喘气声都刻意被压制ๆ在最小。
灵犀不太明白，墨珑所谓的带自己见识见识，就是来镜湖前看车队？墨珑也不解释，只让她等着看。夏侯风实在惦记莫姬，也跟了来，很快找到运送泉水的两辆大车，不敢靠太近，双目可怜巴巴地一直看着。白曦就在旁陪着他。东里长本不愿意来，可对这几只小崽子着实放心不下，站得远远的往这边看。
还是头回见这么เ长却又这么安静的车队，灵犀缓缓顺ิ着车队往前走，直走到最前头，才看见伫立在镜湖前的一对铜雀。昨夜她来时，只看见黑乎ๆ乎两团影子，现在才算看清它们的模样。
片片铜羽，丝丝分明，栩栩如生，它们就这样静静立在雪地上，静静承受着寒风，承受着雨雪，已有数千年之久……
午时将至。
阴霾天地，漫天风雪，忽有一声清冽高亢的鹤鸣，裂开混沌天地。两只白鹤不知从何处而来，白羽胜雪，如玉如壁，轻飘飘地落在镜湖冰面上。
灵犀禁不住轻轻“呀”了一声，生怕它们被冰面冻上，如此轻灵如仙的生物，任凭是谁都不忍看见它们受苦。墨珑拉她往后退了退，示意她莫要出声，只管看着就是。
凌厉绝寒的冰面，在白鹤脚๐下却是异常温和，它们翩然几个起落，飞羽振起，雪花消散，利爪在冰面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从没想到，羽禽竟能美到เ如此境地，灵犀看得入神。突然，冰面下传来隐隐的隆隆之声，把她骇了一跳，忙询问地看向墨珑。后者气定神闲，似早就知晓，示意她接着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