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她是在两年前，很偶然，在赵明凯家里。赵明凯是我哥们，大学同学，和张迅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有个ฐ专管各种批文的老爸，级别ี不是很高，但手眼足够通天。
我很难过也很心疼，但是我不爱她。
我交往过几位女性，这没什么可炫耀的，最后统统无疾而终。里面的原因，若问她们，当然都是我惨遭抛弃的血泪史。我尊重女性，我不澄清。
我想我应该是个很没有新意的男人。我的职业很普通，和世界人民在一起写cນode。我在这里说的“世界人民”实际上基本指的是我的同胞和浑身咖喱味的“老印”。我常常想我是不是生活在印度。
外面的雨下的跟疯了似的，我坐在三楼的台阶上解开书包，靠，湿了一半，我刚复印的笔记已经被殷湿了一大片，“滴答答”的能挤出水儿来，我实在不想换地儿了。得，做把小人吧。我拣了个挺空的教室，走到后面，起一个座位上的那ว个本子就塞自己书包里了，然后我就理直气壮地坐下了。没有占座的本儿这个座位就是我的。靠，无耻吧？不过那ว时候倒没觉得，干的多了，脸皮就练出来了。
饭点儿过了以后，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上自习的学生。我正背的顺呢，突然眼前灯光一暗，抬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俩人，一男一女，都背着书包。男的戴眼镜，挺斯文的，个头不高；女的挺清秀，长发，挺瘦的，谈不上很漂亮，但在b大绝对算上上之ใ姿了。呵呵，一男一女在眼前，我肯定是看女的看的仔细些，这是本能，并不能说明我好色。那ว时候的陈北纯洁着呢。
“同学，这个ฐ座儿，我们占了。不信你看看书桌里有没有个兰色的本子？”那男的先说话了，还挺客气。
那个本子在我书包里呢！不过我还是装模作样地低头当着他们的面把书桌翻了一遍faທnwai，“没有吧？我来的时候这个位置是空的。”我翻着眼睛大言不惭地说。
“不可能。”那男ç的固执地说道，“我吃晚饭之前来放的本子，我一共占了两个座儿，你看这个ฐ本子还在呢。”他从我前面的那个位置上拿起另外一个本子。他说的真的是实话，呵呵，不过我怎么能认？
“算了，陆海光，你那个ฐ位置不是三个人的位置吗？我坐过去。别吵了。”那个女孩儿说完拎起书包就到我前面的位置坐下了，然后把书包搁在中间的位置。b大上自习的人没有挨着坐的，大家都自觉地和别人保持至少一个空位的距离。当然情侣除外。在b大判断男女之ใ间的关系，有两个ฐ重要参考数据，一个就是上自习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空位，没有的话，肯定是那个关系；还有一个ฐ数据，我呆会再说。
那个叫陆海光的男ç生见女孩儿不想争了，就不再理我，跟着拎起书包也坐到我前面的位置上。两个人中间搁着书包。
我心里暗自得意。这么个三个人的大座儿自己坐着多爽。那个ฐ眉目清秀的女生坐在我前面，长发有几丝散落到我桌子上，有淡淡的清爽的香味钻到我的鼻子里。那ว种味道于我很陌生，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这么近过。但是我喜欢这种味道——陌生的温暖的女孩子的香味。
我忍不住偷偷看了看她看的书，好象是学外语的，手里拿着的那本书我一个ฐ字也不认识。学文科的女生充满神秘感，能上b大文科的女孩子都是传说中中国的才女，听说什么“停靠在肩膀上的蝴蝶”那种能酸倒一大片牙的话都是这样的才女写出来的。我靠，今晚卧谈会上我一定跟屋里几个哥们吹吹，眼睛老盯着班里那几个学物理的女生有什么出息？学物理的女生那能叫女人？这种风花雪月的眉清目秀的才叫b大女生！靠，前两ä年在b大真是白混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个叫陆海光的男ç生突然念书念出声来。他带着耳机，在看本英语书。bຘ大学英语是爆火的，看一个ฐ人捧着本什么级别的英语书基本就能准确地判ศ断出这个人的年级。这个叫陆海光的人此刻捧在手中的书牛逼无比，居然是本《牛津英汉大词典》，正摇头晃脑看的得意呢。
b大的大多数学生其实很斯文，其实陆海光念英文出声，旁边几个人都表示ิ了不满，有的扭扭身子，有的回头瞪他一眼。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子也带着耳机很专心地看书，本没注意到เ。所以没有一个人善意或恶意地提醒他。陆海光本人可能也是看入迷了，自己้出声一点都没意识到。
我才不管呢，反正也得罪过他了，再得罪一次又何妨？他念出声就是妨碍我学习了。我后面坐个ฐ女生，从坐下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地吃东西，嘴里“噶蹦噶蹦”没闲过一会儿，不过她是个ฐ女孩子我就忍了，现在又加上陆海光这么个主儿，我受得了吗我？
我于是伸手出去拍拍他肩膀，“同学，你那叨叨咕咕的中ณ国英语能不能改成默zhaishuyuan念啊？！”
陆海光耳机还没来得及摘下来，所以没听清，“你说什么เ？”
我第一次说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人开始笑，停下手里的功课扭头过来看了。陆海ร光当着这么เ多人这么一问，我当然更不能示ิ弱了，我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同学，请把你那叨叨咕咕的中ณ国英语改成默zhaishuyuan念！”
陆海光这次听清楚了，脸色登时就变了，“腾”地位上站起来。“你，你说什么？！我们到走廊里去说！”
靠，丫ฑ跟我叫板呢？我陈北怕这个？别说眼前这个陆海光也就一米七多个个头，瘦的跟白条*โ*似的。我十一二岁就跟我哥出去打群架了。北方半大孩子打架，片刀都敢抡。我哥参军后有个ฐ傻逼看上我未来嫂子，天天放学去路上堵她，我先找机会揍了这丫一顿，丫挺倔，不服，后来找了几个人围攻我，在我头上开了条口子，缝了十几针。我妈哭的不行，大半夜的拉着我爸去他们家讲理，说，“怎么下手这么狠啊，我们家陈北是要上清华的，打傻了你们赔的起吗？”他们是赔不起，他爹把他从床上揪起来一顿爆打，一边打一边说，“你打人家陈北脑แ袋干吗？你不会打别的地方吗？”
唉，又跑题了。接着说陆海ร光。
我搁下书跟着陆海光到了走廊，那ว个女孩也跟出来了，一到走廊就打圆场，“都少说几句好不好？你们是来上自习还是来打架的？”
我靠着墙不吭声，我等着陆海ร光开口，要打就出去练练，就他这小身子骨儿，两ä个也不是我对手。不过有女孩子在，我愿意装斯文些。
“刘ถ迪，你也不是没看到，是他一再挑衅的。”陆海光没搭理我，扭头跟那个ฐ女孩子说。原来她叫刘迪。
女孩没接他的话，把眼光转向我，“同学，他英语挺好的。你那么说他真的有点过分！”
陆海光感激地看着刘迪，脸色一下就缓和下来。呵呵，看来还是情人说话好使，随随便便一句安慰的话他就没脾气了。
“过分？我说的是实话。他在自习室出声念英语不过分？”我撇着嘴很不屑地说。
“这样吧，”刘迪沉吟了一下，“我请客，楼下喝汽水。一笑泯恩仇好不好？”
说完她也不管我俩的反应，扭头就往楼下走，我和陆海ร光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默zhaishuyuan默zhaishuyuan跟着她下楼ä。
北方长大的男孩子没有让女孩子掏钱请客的习惯。我掏钱买了几个包子，刘ถ迪不吃，我递给陆海光，他犹豫了一下，接了，掏钱买了汽水，还给刘迪买了个冰激淋。
我坐在三教门口的台阶上吃着热包子，猪白菜馅，冒着热气，我吃的高兴，跟陆海光的恩怨一下子全忘了。
陆海光站在刘迪旁边，很小心地挑选话题。两个人看起来挺熟的，一会儿就说笑起来了。陆海光一直没搭理我。
我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又“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汽水，站起身来，对陆海光伸出手来，“我叫陈北，刚才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陆海光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陆海光。过去了，不提了。”
站在一旁的刘迪突然“吃吃”笑起来，“陈北？你是不是有哥哥或者弟弟叫陈南啊？”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望着她。
“呵呵，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你扔了他帮我占座的本子。”刘迪咬着手里的冰激淋，“我叫刘迪。”
这是我和刘迪见的第一面。然后我就上楼接着学习去了。他们俩后来也上去了。下自习的时候相互点了点头，没说话。
天地良心我可没和她一见钟็情。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b大这么大，路上偶遇的情况不是不可能ม发生，但确实几率是很低的。而且就是偶遇了又怎么样？人家身边有陆海光了，别ี看两人中间还搁着书包。拿掉书包坐到一起去，那是早ຉ晚的事儿。
不过那晚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我确实想了刘迪一会儿，想了什么现在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想的很纯情。到了宿舍，老二说他爸刚从山东给他捎来一箱苹果，哥儿几个于是一边洗脚๐一边吃山东苹果，结果我本来想和他们吹我今晚偶遇刘迪这么爆强的妞儿的事都忘了说。
所以后来刘ถ迪常常说我能ม和她好完全是出于缘分，不是吗？怎么就那么巧，三教那么多教室我去的就是她去的那ว个ฐ，而且我抢的那个座儿正好就是她的。更巧ู的是，这事过了个把月后，我去“学一”吃饭，怎么就那么巧，买米饭的时候她就排在我前面，而且她居然还记得我。
她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很自然地坐在一起吃。我说你男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吃惊地不行，说，“谁是我男朋友啊？”我说，“就那天‘三教’和我叫板的那ว个ฐ！”
她说，“陆海光啊？他不是我男朋友。他爸和我爸熟，我们从小就认识。他都上研三了。对了，陈北，你那ว天可真过分，陆海ร光英语特别好，他这就要毕业去牛津读博士了。你当着那么多人说他念的是中ณ国英语，他当然生气了。”
我轻笑，“上牛津怎么了？上哪儿也是中ณ国人，念的就是中ณ国英语。“刘ถ迪低头笑，“陈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这叫嫉妒！”
我大笑，我说我陈北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嫉妒别人，我说话向来是实事求是。
刘迪说不和你说了，你这人真不讲理。
我说我学物理的，当然是“无理”了。
刘迪笑起来，陈北你这人真有意思，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会说话的理科男生。
我说，你没见过并不说明就没有。你学什么的？
刘迪说我学法文的。
我当时就忍不住“靠”了一声。刘迪诧异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เ，我从来不认识学这么高雅东西的人。你是我目前为止认识的最高雅的女孩儿。
刘迪说你都说什么啊，学法文就高雅了？你这都什么เ理论啊。不过看得出来我说她高雅她很受用。女孩没有不爱听好话儿的。
吃完了那顿饭后，我知道了刘ถ迪和我同级，住我后楼ä，北京人。宿舍号是多少她没说，我也没敢问。
2๐2破绽百出的幸福时光
我想我的出生应该归功于我父母失败的婚姻。我妈因为ฦ对我爸彻底失去了指望以后，一怒shubaທojie之下决定生个ฐ女儿听自己述说衷肠。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出生的时候可谓天怒shubaojie人怨，电闪雷鸣不说，我妈失望地差点要质问苍天。
我前面说过我妈年轻时非常美丽，上初中后就有男生在放学路上堵截求爱。我妈之ใ所以没有早恋完全是因为我有个严厉的外婆。我外婆本人的爱情故事忧伤凄迷，背景据说是上个世纪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这么เ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位才女能把她老人家的爱情写成一百二十集电å视连续剧ຕ。尽管我妈诅咒我说我要是把这些隐私公布于众，我外婆她老人家会从坟里跳出来亲自抽我两个ฐ大嘴巴，我这个念头还是从未断ษ过。
我外婆出生于世家，虽为ฦ姨太太所出，但聪明美丽ษ，读过书，估计平时没什么消遣的时候也是个像林黛玉那样的文学女青年，写几首朦胧诗什么的打发下时间。可惜好日子很快到เ头，她父亲死后，急于分家的几个哥哥把她嫁给了一个ฐ国民党军官做续弦。据说我外婆在花轿里哭晕了过去，然而她却在新婚之ใ夜爱上了那个男子，就是我真正的外公。那是个英俊的男子，有挺拔的鼻子和好看的眼睛。当他颀长温暖的手指划过她柔软的头发，她爱上了他。
然而好日子在半年以后到了头，他仓促逃到了台湾。他来不及带她走，因为他不想被抓住然后被枪毙。据说他是军统特务，做了不少坏事。我小时候看革命电影，总是脸色苍白，因为ฦ总觉得那些坏人中的一个就是我外公。
我外婆于是一夜之间由一个ฐ人人羡慕的军官太太沦落成一家小店铺的女店员，整夜以泪洗面等着那ว个曾经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回来。然而那个男人没有回来，她等来的是解放军的队伍。
那支队伍里的长官有个老实的警卫员，本分木讷，不善言辞，年过三十了还是单身一个人。于是有好心人来撮合。他愿意照顾孤苦无依的母女俩，那ว是当时我外婆能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于是她嫁了他，一口气和他生了四个孩子，男的长大了是我舅，女的长大了是我姨。
后来便是文化大革命，为隐瞒自己้的身世，我外婆把箱子里最后的几金条用破布裹着扔出窗外。颠沛的生活，无数的惊吓和极度的劳累导致我外婆的严å重的神经衰弱。生活逐渐安定下来以后那ว个出走的英俊的男人又渐成我外婆的梦魇，她开始夜以继日地思念他，于是开始抽烟，一抽便是很多年，再放不下。我从小在外婆家里长大，从记事起那房子里除了外婆的独白外便是难堪的沉默zhaທishuyuan，和我没有血缘的外公沉默zhaທishuyuan着，一直沉默zhaishuyuan。他不识字，因此不会说好听的情话，吵架也往往力不从心，沉默zhaishuyuan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方式，无论爱恨。他的爱恨非常简单，他纵容着我外婆——这个跟他生了四个孩子的美丽的女人始终是他眼里的神。他也很容易幸福，每天吃白菜熬豆腐就会很开心。他是我少年时代最喜欢的人。
我妈很小便出落的很致，她是我外婆的全部的希望。经过千挑万选之ใ后我外婆为我妈选中ณ了我爸。我妈很相信我外婆的眼光，嫁给我爸的时候于是心甘情愿。结婚后与公婆一家同住，因为家庭琐事与公婆小叔小姑的矛盾渐渐升级。我只有一个舅舅，因为ฦ完整地继承了我外公胆小怕事的格，所以当我妈受了委屈想找帮凶报复夫家的时候基本被忽略其存在。到我懂ฦ事的时候家里气氛已经很紧ู张。我妈与婆家最经典的冲突结果是全家开家庭批判会，我爷爷一个ฐ耳光抽的我妈一个跟头坐到地上。而我爸在一旁沉默zhaທishuyuan不语。
我妈始终无法原谅我爸在家庭批判ศ会上的沉默zhaishuyuaທn，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我从来没有见到我爸一生里有什么朋友。我妈我哥和人聊天，我爸会说我妈在“瞎扯蛋”；而我哥则ท是“不务正业”，于是用不着我爸的训诫，我自觉地学会沉默zhaທishuyuan。那ว时候我哥的朋友总说陈南的弟弟比西门吹雪还要冷，于是我在我们大院牛逼一时。
我永远不明白我爸怎么会满足于白日里这样的生活，就像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如此暴躁，现在知道是神经衰弱外加更年期。晴朗朗的天会突然电闪雷鸣。我妈每天有两个小时在路上倒着公共汽车。而我爸无论回来多早都不会进厨房。我妈回来后要做饭做菜，同时指摘家里三个男ç人的不是。父亲吃不顺ิ便摔筷子。我妈说我给你洗衣做饭生儿子，你还有什么เ不满意的？我爸会说你不愿意拉倒，爱找谁找谁。哪个女的不干这些？就是没一个ฐ像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接下来的节目必定是两ä个人互相问候我外婆和我，再然后就是我妈忍无可忍，离家出走到我外婆家。
在父母的官司里，我们兄弟从来是糊里糊涂的。低头大口吃饭，从不嘴。
我家里因为我爷爷的势力，一直住的很宽敞。我很小就有自己的房间，可我小时候却常常做噩梦，常常在夜里满头大汗地惊醒，然后光着脚跑到我父母的房门口，哭着恳求可以到他们的床上去。于是在夜里常听到父母咬牙切齿的彼此攻击，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很懂他们压低的声音争论的是什么，只是被那种压抑的气氛窒息掉了，不敢出声音，也不敢动，在无边的黑暗里莫名恐惧，然后再昏昏睡去，迎接提心吊胆的明天。
夜幕下的抱怨和愤怒shubຘaທojie我一直不懂。
和我哥陈南相比，我一直是个不太合群的孩子。我并不早熟，但我有一种超出年龄的伤感。这一点很意外让我得到我外婆的宠爱，她认为我身上多少继承了一些那个男人叫做“忧郁”的气质。可惜我妈却不这么认为。我无意间蹦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常常让她一度忧心忡忡。比如我曾经在七岁那年很严肃地劝我妈和我爸离婚，这样大家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妈开始以为ฦ是我爸坏了良心才教给我这么说的，我指天指地说是我自己想了好久ื想出来的。然后我妈说要是她和我爸上午离了婚，我爸下午就得给我找后妈，因为没有人做中午饭。然后后妈会不给我饭吃，会给我吃一个ฐ毒苹果，然后我就会像可怜的白雪公主一样不会说话。更糟糕的是我不是美丽的女孩子白雪公主，我是小眼睛的小胖子陈北，没有一个ฐ王子会来拯救我。所以我妈告诉我如果她和我爸离婚我就要做一辈子的哑巴。我到小学毕业之前都很感激我妈，既ຂ然她为了让我不成为哑巴๒放弃了追求自己真爱的权利。
我妈把她一生的业余时间都献给了对我爸的无情谴责鞭挞的宏伟事业之中，而对于我和哥哥陈南，她永远是不耐烦的。有一个时期，她甚至怀疑我的脑แ子出了问题，原因是我总搞出一些出乎她意料的乱子。最严重的一次是我七岁那年把家里的金鱼放到了酸菜缸里，结果当然是“一条鱼臭了一缸酸菜”。这其实倒不是我妈暴怒shubaojie的原因，我妈真正生气是因为ฦ我把死了的鱼捞出来埋在花盆里，然后在屋子里挂满了白纸条，上书凄婉的铅笔大字“小金鱼永垂不朽！”我爸为了制止我妈对我犯下的滔天罪行的车轮式指责，当晚对我进行了一顿暴打。作为报复，我偷了我爸的蓝黑钢笔水，灌在我的打橡皮子弹的小木枪的枪膛里对我妈的脸开了一枪，结果飞溅的墨水从我妈耳旁้呼啸而过，正中坐在床上的我的三岁的小表妹。我于是又挨了一顿胖揍。
在我长大成人之ใ前，我爸是家族中唯一的知识分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我们使用简单暴的教育方式。小时候由于经常挨揍，所以凡是听到外人夸奖我爸不是人我立刻对其怒shubຘaojie目而视。我挨揍最多是因为ฦ帮我哥写作业，一经发现一页作业至少要挨三皮带。忘了说，我爸发明了一套完整的刑典，我和我哥无论犯了什么错误，都能找到对应的要挨的皮带数。
从上初中开始，学习好突然成为我生活里的必需，是不容商量的。因为我渐渐发现这是我在苦闷的日子里获得尊重注意和奔向自由的唯一途径。我开始拼命努力着出人头地，多年后竟成了家族中的异种，上了b大，着实让所有人震惊。
我爸妈只有在外人面前才表示对子女的自豪，我也识趣地配合这表面的辉煌。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爸曾把我放在柜盖上喂饭给我吃，在灯下教我念过小九九，这些便是记忆中所有的宠爱了。我最后一次撒娇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得知我爸下午不上班，于是跳到床上摇正在看报纸的老爸的肩膀说你带我去公园看猴子，我爸一巴掌把我掀到床脚，说自己玩去，别ี烦我。从此我与这个我称之为ฦ老爸的男人保持至少两尺以上距离。我这辈子最大的野心是父母能说句对我满意的话，十几岁时有次和我爸吵起来，我爸说我供你吃供你穿你还要什么เ！后来拿到奖学金拿到เ美国签证的那一刻，激动地打电话回家，老爸问了一句“签证花了多少钱？”
我一直认为自己对生活要求很简单，可实现起来却艰难无比。
我唠唠叨叨说这些也许是在试图为ฦ我的爱情婚姻观做着一些必要的注脚——我从小就开始面对父母之间对各自的攻击，只要单独和父亲或者母亲在一起，听到的必定是对对方的诋毁，即使是同样的故事必有两ä样的说法。这样的局面足以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惶惑而且完全丧失判断力，不敢提问，不敢打断，被动地面对父母赤裸裸的彼此仇视而无处可逃。我父母把对婚后生活的波折统统归罪于对方，比如我爸没有上成正式大学是因为我们三个的拖累็；我妈则将一生的不幸的起点定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讲的事情中还有好多发生在我记事之前，尤其我妈对同一事件众多不同的反复描述缓慢而又执著地咀嚼着我的神经。我试图去理解，试图去改善，种种徒劳后觉得婚姻里的两个人能过到如此咬牙切齿的份儿上实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情，从此婚姻在心目中成了个ฐ仇视的城堡，灰色的，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