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头上，我从肩上卸下沈西平那无头的尸身，交给了一个龙鳞军军官。那军官抱着沈西平的尸身，突然哭道：“大人！”
诸军且战且走，已๐到了城下。龙鳞军的残部ຖ护着我退入城中。
武侯的军令严å厉之极，下级军官不得传唤，不得进入中军帐内。昨天我一时情急，求见武侯，武侯也许带着酒意也不曾怪罪我。现在我再为这事进去，只怕武侯会着恼的。
我笑道：“就算他们在驯养，想必也没什么成果。至少，我们攻城时，那些蛇人并不曾助战。而且那些蛇人凶悍如此，恐怕没人能驯养。”
我把刀用两ä手抱在胸前，道：“蒲将军真是好本领，我们不分胜负，就此罢手吧。可还请蒲将军把那女子送给我。”
他的下属在一边又震天般齐吼道：“好！”不等他高兴，也不等那些人的叫声消失，我的右手又已弃刀，缩回，化成拳，“砰”一声，不偏不倚，第三次打在他胸口同一个地方。
他这礼行得太大了，是下级向上级行的，我唬了一跳，道：“张先生，别客气，现在你比我军衔还高，我该向你行礼才是。”
张龙友道：“龙友不敢忘楚将军的大恩，若无将军，昨天我便已被德洋处斩ล，岂有今日？”
我又吓了一路。他参军的军衔，与德洋是平级，但他已是幕府中ณ的人了，要和对德洋找麻烦，并不是难事。我道：“你别怪德洋大人……”
他笑了起来，道：“当然不会怪德洋大人的，楚将军请放心。”
他虽叫我放心，我却不敢真个放心。我道：“张先生，你回来收拾东西么？”我本叫他把东西搬到我的营中，可他还没搬来，马上就要去武侯那儿了。
张龙友道：“我有一些丹炉和药物得搬过去。”
“君侯尚未给你护兵么เ？”
他道：“尚未，不过君侯说，明日便抽调一个护兵给我。”
我道：“我陪你去拿东西吧。”不由他推辞，转过头对祈่烈道：“小烈，你回营给我烧点水，我陪张先生去一趟便回。”
张龙友道：“楚将军，你还是不要叫我张先生吧，叫我张龙友便是。”
我笑道：“岂敢岂敢。”
德洋的辎重营与前锋营本来就是一个ฐ大营里的。走进辎重营，便听得一阵阵女子的哭声，那是掳来的女子，临时集中关押在这里。那些女子都被关在一个个大木笼中ณ，看上去都蓬头垢面，神情呆滞。其实，这些女子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只有美女才可能ม活到现在的。
走过那些女子时，我有些不忍，只能强装着没听见什么，只是走过。张龙友也似有些不忍心，喃喃道：“两军交战，最苦的，还是平头百姓啊。”
他嘴里说出这句话来，我几乎有些吃惊。刚ธ想回一句，他已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他本来的营帐已经是被烧得满是破洞。张龙友一走到เ帐前，一个辎重营的士兵道：“张呆，你怎么回来了？”看见我跟在他后面，却不由一愕。张龙友只是微笑道：“拿点东西。”边上另一个士兵却小声道：“别ี乱ກ说，人家是君侯跟前的参军了，跟我们德洋大人平级。”
那两个士兵都有点敬畏地看着我跟着张龙友进那ว破帐。他们大概ฐ觉得，我军衔比张龙友低了，可能我是被张龙友拿来办事的。其实百夫长比参军要低一档，但前锋营较为特殊，除了武侯本人，谁也不能指挥的。
一进张龙友原先的营帐，一个半卧在床上的士兵翻身起来，道：“张……张大人……”
他百忙中ณ想必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了。张龙友道：“小朱，没什么事，我来拿点东西，你睡吧。”
那个小朱哪里敢睡下，已๐站在一边。人生的际遇也真是奇妙，前两天，张龙友还在这营帐中ณ，可能还被他们呆子长呆子短的呼来喝去，可一受武侯赏识，似乎人也一下有了威严。
张龙友东西并不多，只是有几个奇形怪状的炉子和锅子，还有两袋砂子。我拎起一个炉子，只见炉底也烧得黑黑的，边上有个已经炸裂ฐ的碎锅子。我收拾好了，一把拎着，道：“好了么？”
张龙友正把那两ä袋东西搬在背上，道：“好了好了，另外没东西了。”
辎重营里，小车有不少。借了一辆，把东西放上后，我帮他拉着车，并肩走出辎重营。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免有点傻。看样子，张龙友不是会对德洋不利的那种人，就算他有报复之心，也未必会做什么事，我也是多心了。但既然说了要帮张龙友拿东西，我也不好再半路脱逃。我道：“张先生……”
张龙友道：“你又来，楚将军，你别叫我先生。”
我道：“好吧，张龙友，你要那ว些炉子做什么的？”
张龙友道：“那是丹炉。我是上清丹鼎派的弟子。”
上清丹鼎派，是现在两大国师之一的真归子所属那一派。以前天机法师那一派，不相信这种烧炼的事，认为丹ล鼎须以人自身为炉鼎，所炼大丹ล方แ是正道，因此他们是被称为是“清虚吐纳派”。真归子恰好完全与天机法师相反，他那一派觉得能烧炼出丹药来，人服后便能ม白日飞升。这些年来，两派国师虽不至于和市井小人一样斗得脸红脖子粗，却也暗地里斗个不住。但近百年来，清虚吐纳派的法师虽然没有白日飞升，一代代师都活到เ了高年，都可以当成人瑞的。而上清丹鼎派的法师却连活过四十岁的都少有，现在少有人再信了。自天机法师被加封太子少保后，上清丹ล鼎派愈趋式微，清虚吐纳派在朝中已๐有一统之ใ势。若不是当今帝ຓ君时不时要让真归子进丹药以固精培元，这个上清丹鼎派只怕已๐灭亡了。
我道：“失敬，原来你是法统的人。那为ฦ什么从军来了？”
张龙友道：“我炼的丹ล要一味丹砂，这东西北地很少见，就出在南疆ຆ的，听说你们要南征，我就来了。”
我笑道：“炼丹？想成仙么？”
张龙友摇摇头，道：“我不信那ว些。家师曾属意我当下一代法师，但我不愿意。”
我道：“你不信还入什么เ上清丹鼎派？”
张龙友道：“我很喜欢丹鼎派那种鼎器。我觉得，其中必定有一些上古传下来的奥秘在内，只是我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想穷研此道，说不定，”说到这儿，他脸上有点亮，像是有些激动，道：“说不定，日后我张龙友会以此青史留名的。”
虽然现在笑出声来有些失礼，但我还是憋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倒没有在意，我自己้有点过意不去，岔开话头道：“昨天你在做什么，出这么大的声响？”
张龙友道：“昨天那个ฐ事啊，昨天我本想烧炼五才丹，谁知不小心让明火进了未济炉结果一下着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道：“有那么大声响么？”
张龙友道：“那五才丹是要养在炉中ณ的，我封口没封好，明火进去了，结果炉子都炸了。好在我才炼了二十粒五才丹ล，炉子只是炸裂ฐ，没有炸飞，不然也不用德洋大人杀我，我自己้早被炸死了。”
“那五才丹ล能炸死人么？”
张龙友道：“会的啊。我有个师叔，当初就是被五才丹炸死的。他一炉中炼了五百丸，结果把半间屋都炸飞了。”
我站住了，道：“这五才丹有这么大的威力？怎么炼的？容易炼么เ？”
张龙友见我站住了，那小车里“咣啷啷”地一阵响，急着道：“小心，小心我的丹炉。”
我道：“快说，是什么做的？”
张龙友有点疑惑地道：“那是把硫黄、墙硝和蜂蜜加上草木灰，再和上几种草药，炼制ๆ出来的一种丸ฤ药，可以治积食的。怎么了？”
我道：“那东西要炼多久能炼成？”
张龙友扶住了车，有点疑ທ惑地看道我，道：“楚将军，你也要炼丹？”
我有点急。这张龙友这时候婆婆妈妈的，我道：“我不要炼丹。你快告诉我，那五才丹ล要多久能ม炼好？”
“七天。”
我差点没摔倒在地。炼那么เ点东西得七天？七天后，只怕蛇人已๐破城而入了。我有点颓唐，道：“那来不及的。”
张龙友道：“你是想用到เ战阵上去？”
张龙友被他们“呆子”、“呆子”地叫，我却现他十分敏锐。我道：“是啊，你说二十颗丹ล就有那么大威แ力，如果多炼一些，对战时扔出去，岂不是威力无比？只是你说要七天才能炼好，只怕太难。”
张龙友道：“你只要那种一碰火会烧的药吧？那个ฐ不用炼的，是配的。”
他这话让我又惊又喜，我把那ว小车放在地上，道：“怎么配的？快跟我说。”
张龙友叫道：“小心我的丹ล炉！”他扶住了车，道：“那是我自己配出来的，你只消将硫黄、硝石和炭粉研至极细，然后用炭粉一份，硫、硝各六份，混在一起就行了。不过你在研时要小心，不能沾铁器。”
我道：“太好了，你马上帮我配一份出来。”
张龙友的营帐还很简陋。他也不敢在营帐里研，只是把硫粉和硝粉各一斤给我，道：“炭粉你自己去研吧。小心点，这种药很厉害的，若是沾到明火，一下子会烧起来。”
我拿着那ว两包沉甸甸è的药粉，道：“张龙友，张先生，若这种药真的灵验，你可又立下一道功了。”
他道：“你别ี想得太轻易，那是些粉，风一吹就吹跑了，没什么大用处的。”
我笑道：“我自有用处。”
走出他的营帐时，我转过头，对他道：“这种药你起过名字么？”
张龙友正支着丹炉，他抬起头道：“这种药会火，我叫他火药。”
回到เ前锋营的营帐，我刚进门，祈烈道：“楚将军，你回来了，路将军正找你呢。”
我把那ว两包药粉放在一边，道：“有什么事么？”
祈烈道：“似乎ๆ有什么要事要商议。他交待了，你一回来便去他的营帐。”
有什么要紧事么？我有点担心，转身便出了营帐。出门时，转过身对祈烈道：“小烈，你给我找到木炭来，碾成粉，越细越好。弄上一斤左ุ右。”
祈烈有点莫名其妙，道：“要那个做什么เ？”
我也没解释，便向路恭行的营帐走去。
路恭行此时召集我们，到底会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