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天顺使劲晃了一下脑袋，“棍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小伙计了。”
“我不管那些，得罪大宽的在我的眼里都是狗屎，连你也包括。”天顺越说越来气，脸都白了。
“晕了晕了，”老虎猛地把身子倚上了靠背，“张……二哥，你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什么？”老虎没听明白，眼睛像螃蟹那ว样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张宽，你什么意思？”
第二十六章走麦城
这次我连拦她的心思都没有，走就走了吧，让我清净点儿，我太他妈的累了。
“宽哥，别这样，”王东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我，“我真的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我知道。可是他那边总归是事儿少一些……再说，我跟他的关系也不是那么铁ກ，有些不该办的事情我不办就是了。”
我从保险柜里拿了五千块钱，一把扔给驴四儿：“赶紧送医院去，在那里帮着照应点儿。”
“啊？”我的脑袋一下子大了，事儿全赶一块去了，“王东呢？他怎么不来找我？”
马六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咱俩单挑，谁输了听谁的。”
郑奎忍不住了，厉声呵斥ม：“你这档次还在这里谈条件？先看看自己的位置！”
“老外，”蒯斌在那头沙沙地笑，“就是随身带着的电话，朝鲜战场上美国大兵用过那玩意儿。”
“这还叫厉害？前几天我去了趟广州，人家那里有钱的大老板都拿大哥大呢。”
我说：“张毅呢？我好多年没看见他了。”
穿过人群，走到เ冠天酒店的门口，我指着门头对她说：“嫂子，你还记得以前这是什么地方吗？”
春天到了，我就像生活在一部泛黄的电影里面，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地走，纷乱而有序，只是看不清楚自己在这部电影里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这部ຖ电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我看见这部ຖ电影在无声地走着，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从眼前飞过，摇摇摆摆地飘在玉米地的上方，一阵风吹过来，鸟儿没有了，我看见它变成了蚂蚁那样大小的一个黑点儿，孤单地停在田野尽头那棵黄叶飘零的槐树枝头。秋天快要到了，我站在地头，闷闷地想，这小子也在为自己的归宿愁吧。
假木乃伊挨的那一脚好象不轻，这工ื夫才觉出疼来，坐在地上咿咿呀呀乱叫，像被蒙古大夫拿错了||穴位。
“你不是犯人是吧？”天顺倚到เ自己的铺盖上，瞪着牟乃伟，口气软软地说了一句，昏黄的灯光照得他那ว张扁脸蓝幽幽的，看上去有种阴冷的感觉。我的心一紧ู，这就开始了？隔得远，我没法拧他的胳膊或者大腿，只好用一只手遮挡着半边脸，冲他一个劲地瞪眼。我以为ฦ牟乃伟会因为天顺的这句话大光其火，然后冲过去找他理论。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装做没有听见似的，轻咳一声，悠然说道：“老少爷们儿不要误会我，我也是在执行政府的指令。现在大家都是国家的罪人了，来到这里就是要为自己以前犯下的罪行接受惩罚，不挖一挖自己的犯罪根源怎么可以？”这些话说得很有水准，跟方แ队长的话有一拼，我刚佩服了一下，他后面的话就变成了窜稀放屁，“命苦不能怨社ุ会！谁让咱们不听嚷嚷的？有些人别以为自己在社会上混帐过就当成资本了，没用！这本身就是个不讲理的地方，讲理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谁他妈是因为讲理进来的？”
牟乃伟一怔：“谈谈自己的犯罪根源啊，这么笨。”鼻孔一支，顺路带出两ä缕青烟。
对，我应该回家看看，不然我爸爸和我妈会担心死的，我至少应该告诉他们一声，你们的儿子很好，你们的儿子没有做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你们的儿子无非就是一时糊涂ิ，抢了几个脏钱救助自己的朋友，你们的儿子不会出事儿的。打定注意，我猛吸一口气，迈步就走……脚下一绊，我的身子突然失去了控制，一个马趴摔在坚硬的石头路上。与此同时，我的脑แ子嗡的一声，心一下子变得冰凉，我感觉到有好几个人压在了我的身上，就是刚才拿着鲜花的那几个人。来不及细想，我反手去掏自己的裤兜，手还没碰到枪，一付冰冷的手铐就把我的双手拷住了……警察！刚才我还以为这些人是洪武的人呢。
我冲他们尴尬地一笑，弯腰抓起衣服，喝醉了酒似的摇晃着上了石头路。
钢๐子把枪往上抬了抬，想要对准我一些，可是他没有力气，一调枪头，对准了来顺小小的脑袋：“这些我都不管，我只知道我只要杀了他，张毅这一辈子土鳖就当定了。”“钢๐哥，我不是在跟你和稀泥，这是真的，这个孩子不是我哥亲生的，你杀了他对我哥没有多大损失。”看着他的枪管拧着来顺的腮帮子，杀了他这个念头越来越膨胀……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现在我杀了他是不会负多大责任的，因为他犯了绑架罪，我杀他是在他即将犯杀人罪的时刻实施的，法律最多判ศ我个私藏枪支罪，何况这个罪名我只是听说，还不知道法律上有没有呢……杀了他！就在我即将把心横下的时候，钢子话了：“兄弟，我跟你没有什么冤仇，我恨的是张毅，他一直以为我是在帮洪武做事，可是我的心思谁知道？家冠一次一次地跟我过不去，我只是在跟他纠缠……可是你哥今天竟然带着人抓了我，我跟他解释他不听，他直接抠我的眼睛……他抓不着洪武就朝我撒气，”声音越来越微弱，“那天我看见你和王东去了洪武饭店，我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可是我没有做小人，我一直守口如瓶……”
我知道他不会贸然开枪打我，此刻他的脑子还没乱ກ到那个程度，保持一个姿势站在那ว里没动。
“我知道，”脑子里忽然闪过杨波的影子，我的心一乱，“谁都不容易，无论男ç女。”
“这不是什么江湖义气，做人就应该这样……”一提江湖义气这四个字，我就想笑，一顿，打住了。
我问，在哪儿看见的？
我哥哥正在宝宝餐厅给来顺剥ຓ栗子吃，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丢â了栗子，呵呵一笑：“我估计你会来。咱妈让你来的是吧？”我说，是，宝宝呢？我哥冲里屋一努嘴：“sao逼在里面唱王二姐思夫呢。妈的，刚才为来顺装ณ哑巴的事儿跟她‘将将’了几句，她竟然跟我提起了老邱，我要揍她，她跑进去哭了……妈的，女人就不能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默默抱了他一下，拉着长法，把他俩靠在一起，作轻松状笑道：“走吧，再‘黏糊’就走不了啦。”
长法从门后的黑影里闪出来，猛地抱了我一把：“好兄弟。”
金龙横着脖子冲王东示威：“我就连根都不如？我就连根鸡……”门被推开了，淑芬斜ฒ倚在门口，两眼水汪汪地瞅着金龙，金龙立刻正色道，“鸡，鸡什么鸡啊？基本就应该是这么个情况吧？”王东一怔，一烟头摔到了金龙的脸上：“基本是怎么个情况？基本上你就是一个！”我站到门口说：“四项基本原则其实就是这样的。走吧，出去喝点儿。”
金龙做了个被绑的姿势：“俺的东哥啊，到时候你可千万悠着点儿，别ี勒死我。”
我没有回厂上班，直接去了王东家，我知道这个点数，他一定还窝在被窝里睡懒觉。
唐向东笑道：“这样的同事少接触也好。没事儿你就回去吧，我们这种单位你还是少打交道为ฦ好。”
我哥说：“那伙计靠不住，我以前就提醒过你。”
说完，我哥突然话锋一转：“听说金龙最近失踪了？”
第十七章王老糊腌咸菜
女人心软？眼前悠忽闪过杨波的影子，我的心模糊着一抽，腰板一下子塌了半截。
棍子探头进来，惊鼠似的说：“一哥，我怎么办？”
我哥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家冠也长大了，哈，这才几年啊。”
林宝宝披散着头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身油条味道：“大宽，你不是已经跟杨波好上了吗？”我苦笑一声，说：“不提这事儿了。扬扬最近有没有消息？”林宝宝哼了一声：“他死了才好呢……没有。八成是让人家给杀了。”我哥哥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姐姐不要也好，”冲我一正脸，“你不打算让宝宝帮你了？”见我不说话，讪笑一声，说，“一大早的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瞥了门口一眼，小声说：“家冠把西真给打了。”我哥淡然一笑：“我知道，该打。”我拖过凳子靠近他，把我对前面的怀疑对他说了一遍。我哥连连摇手：“你想多了，你想多了。照ั这么说，麻三儿更值得怀疑ທ，我刚出来就揍了他，他更应该打我的黑石头。别胡思乱想了，这事儿已๐经过去了……”摸一下我的手背，长叹道，“听我一句啊，有些事情不可以整得那ว么明白，会累死人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尽量不要主ว动去招惹别人就可以了，这样的事情很多，你忙不过来的。”
我说，没有。
林志扬快步追上了我：“小子你瞧不起我，抽你小逼养的！哎，中午没人给咱哥接风吧？一会儿我过去。”我抽身就走：“没人伺候你。”
“该打。”
老板猛地推开了门：“张老板，是不是出事儿了？一个伙计在外面喊你呢。”
我已经冲到了门口：“老段，出什么事儿了？”脑子里蓦ย地闪出我爸爸和来顺的影子。
段丰的脸像玉米饼子那么黄，冲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跑：“驴四儿被人砍了，去了医院……”
驴四儿被人砍了？我的头一下子竖了起来，肯定是奔钱来的！
我一把扯了段丰一个趔趄：“慌什么慌？”拉着他跑到เ路边打车，“驴四儿去了哪家医院？”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把段丰推到前面，催他快说。段丰说，当时他正跟金龙在楼下闲聊，旁边卖鱼的一个ฐ伙计过来喊他，说驴四儿来了电话，很着急。段丰就跑进库房接了电话，驴四儿在电话里说，完蛋了完蛋了，钱被人抢了，整整十万啊！段丰吓傻了，问他钱是在哪里被抢的？驴四儿说，刚出银行没走几步就过来了一辆摩托车，劈手就夺他的包，他攥得很紧，没被抢走，刚ธ想跑就被人抓住手腕砍了一刀，钱就到了人家的手里，他还没等看清楚是几个人，那辆摩托车就拐进了一个胡同，他撵了几步，看见人家手里拿着枪就没敢再撵。他本来想马上给办公室打个电å话，可是那时候他懵了，脑แ子一片空白。后来跑过来几个巡警，直接把他带到了派出所，到เ了派出所他才现自己的手腕被砍了一条大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警察也没来得及审问他，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他害怕警察问他别的，缝完针瞅个空挡跑了出来。
这个“膘子”！我的胸口都要爆炸了，怕警察干什么？这岂不是更乱ກ了……我断定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怎么เ会那么巧？这帮人肯定是提前知道驴四儿要去银行提款，早有预谋。这个知情者会是谁呢？我皱着眉头慢慢回忆……我让驴四儿去提钱的时候，只有金龙在场，可是段丰说，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市场，即便是他瞅个空挡打过电话，那也需要时间啊。从驴四儿走出市场，到钱被抢，也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不可能ม在这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里变成神仙。再说，办这样的事情必须ี是最铁的朋友才可以去办，金龙的几个兄弟我全认识，没有一个够这个胆量的。这么短的时间，他到เ哪里去找新朋友？金龙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难道是驴四儿？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真的办了这样的事情，他还算是人类吗？再说，他明白我的脑子不比他差，他这么办等于在自己的头顶ะ上悬了一把刀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驴四儿！脑子彻底乱了。
“到了到เ了，”段丰指着公园大门口说，“那不？驴四儿蹲在卖报纸的后面呆呢。”
“先别过去，”我对司机说，“靠边停停。”
“哥们儿这是遭人抢了？”司机回头笑道，“这叫什么世道啊，做个买卖真不容易。”
“你少他妈废话！”段丰猛地戳了司机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司机摇摇头把脑袋转到了窗外：“快点儿啊，慢了我打表了。”
我摸出十块钱给他丢进驾驶室，伸手打开了车门。
驴四儿老远就看见了我，他说不出话来，蹦着高冲我招手，像一只落在地上的乒๐乓球。
我绕着来往的车辆往驴四儿那边走，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我竟然站在马路中ณ间接起了电话。
段丰猛地推了我一把：“宽哥神经了？”
我顿一下，继续往前走：“谁？哦，是大光啊，找我有事儿？”
大光在那头嘿嘿地笑：“宽哥喝醉了？忘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我到了沂水。”
到了沂水？去沂水干什么？一激灵，我想起来了，问他，你一直跟着老钱他儿子吗？大光说，一直跟着，上厕所都没“脱靶”，现在他进了一家茶叶店，这家店好象是他开的，进去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估计他就住在店里。我说，我已经给老虎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去接替你，见了他以后你就回来，有别的事情让你去办。大光说，老虎已经来了，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抬头一看，驴四儿手上缠着绷带站在离我好几米远的地方，一脸惶恐地看着我。
我没看他，说声“你跟我来”，径自走到公园门口的墙根下。
驴四儿憋了一阵，终于火山爆般喊了一声：“宽哥，我对不起你！我把钱弄丢â了啊……”
我闷头抽了几口烟，把烟头吹到地上，招招手让他靠近我：“这事儿不怪你，告诉我，看清楚抢钱的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