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入夏就这般热，怪不得这伤吃吃好不了。”月嫔有些烦闷地侧脸看向绑住自己肩膀的一大圈白布，不光难看，还与自己这番贵气的打扮格格不入，就算能痊愈，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她身上只着了一件粉色纱衣，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线，即便是在寝宫里，髻间的珠翠饰却一个不落，尤其是鬓边一指红宝石步摇，那是他受伤醒来后，太后身边的康嬷嬷亲自送来了，说是太后御赐，嘉奖她护驾有功，她便将这个当成炫耀的脸面与资本，不管见不见人，必定日日都戴着。
但司空旭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尸体上，即便大殿很大，但现在依旧站着的人却没有多少，渐渐的，他露出狐疑的表情，在进殿之前他分明见着那个人了，难道这么快他便离开了吗。
他又测过脸看向不远处的司空钺，司空钺还是那ว个怔忪的模样，仿佛很想不通自己分明是在为了皇帝的安全考虑，皇帝不嘉ล奖自己也罢了，竟然还贬斥了自己้一番，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用猜便知道，月嫔娘娘的名声，我在宫外就已๐经如雷贯耳了。”谢长卿一面说，一面还仰灌了杯酒下去，“如今除了最受宠爱的月嫔，还有哪位后宫能当着文武百官在大殿上如此放浪ฐ形骸。”
“红颜祸水。”他甚至还低声呵斥ม了一句。
“你是不知道，方才在京兆伊那里，父亲可是受了那宁仲坤一肚子火气。”说到这里，庞秋水脸上也露出了愤恨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那段不堪的牢狱之ใ灾，“父亲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救，京兆伊的意思已๐经很明白了，林冲带着那样多的金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拿住，父亲只能想办法把关系撇掉，不然的话，一旦ຆ皇上起了疑心，要彻查那笔钱财的来路，连我们都会跟着遭殃。”
庞春燕听后满脸不可置信，陷害高郁的事，庞松并未告诉自己的儿女，当然这并不是让庞春燕惊讶的地方，他惊讶的居然是，为什么林冲会那样“恰当”的知道了宁渊院子里藏有金银，还去偷了回来，这行为着实匪夷所思。
这话也是他们早就串ธ通好的，毕竟高郁现下的弟子，除了死了的和失踪的，就只有宁渊和只挂了一个名的二皇子，二皇子殿下那里他们就算吃饱了撑的也决计不会去查，那便只剩下唯一一处宁渊的居所了。
“原来如此。”黄宣点点头，附和一句，“既然如此，高大人当真冤枉了。”
当然，这样的地方花费也是极其高昂的，所以能ม长久来此消遣的，必然都是些家境殷实的高官子弟，或者高官子弟们的亲戚——例如昌盛候的侄子林冲。
华京的码头边，本该一片静谧的夜色中，却有许多零零散散的调笑声从几艘灯火辉煌的游船上传来。
“宁国公府的亲戚？”庞松闻言轻哼了一声，又看了宁渊一眼，才一拂袖，大步匆匆地去了。
想到这里，庞松又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他看向院子里正在晾晒卷宗的举人们，忽然测过脸对身侧一个ฐ送他出来的学士道：“听闻高大人新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是谁？”
见宁渊点头，奴玄便道：“少爷你或许能ม猜到เ，我和我娘会被赶出宫，其实都是因为ฦ他人的陷害。”
奴玄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似乎很难说出口，宁渊见他的模样，顿时笑了：“你连自己之前那ว样惊天动地的身份都能坦诚出来，怎么我问你愿意你倒躲躲闪闪起来了？”
事实也和孟之繁所料的一般无二，当天宁仲坤领着一群下人将昏迷不醒的宁珊珊送回宁国公府的时候，国公府里顿时炸开了锅，老国公夫人吴氏一直将宁珊珊这个孙女视为ฦ掌上明珠，早ຉ晨才好端端的将人送出门去，下午却横着回来了，气得吴氏险些闭过了气，不光名贵补药一拨拨往宁珊珊屋里送，甚至还惊动了太医院。
“没错，就是巧合。”宁渊耸了耸肩，对着孟之繁瞪大的眼睛道：“我的确看出来了那林冲是想暗算我，但我压根没想过要把宁国公府的人拖下水，说白了，我只是单纯想让他的箭不要伤到我而已，谁知道机缘之下却误中了宁家小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林冲那小子的报应。”
当初庞松既然会将庞秋水送进宫里，打的便是让她一定要出人头地的念头，庞秋水被父亲耳濡目染这么久，也十分自然地觉得一般的凡夫俗子配不上自己，自己将来的夫君必须得是人中龙凤，即便自己被皇帝ຓ纳为妃嫔，也不过区区妾室而已，唯有成为将来帝王的正妻，才能算真正的吐气扬眉。
庞家人那一桌自然也是如此。
孟之繁点点头，“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毕竟皇子府不比其他地方แ，到底也是跟着咱们进来的人，总要小心些。”说完，他又转身前走去。
孟之繁眼角一扬，又挪到了宁渊身后，一个一身劲装，戴着鼻子以上戴着银面具的少年身上，“不过你这护卫瞧着年纪不大，也面生得很，寻常跟着你的周石呢？”
“宁兄，方才我都听见了，那宋濂是在诓你来着，你可切莫上了他的当去。”孟之ใ繁一句废话都不讲，开口便直入正题，“田学士这人在讲学时最讨厌遭人打断，你要是如宋濂所言那般端上茶水，是决计讨不了好的，不光如此，田学士虽然为ฦ江州ะ人，可喜欢的却是龙井，而柳叶茶，正是他最讨厌的一种茶，你可是得罪了宋濂，他要这般坑害你？”
宋濂露出如获大赦的表情，又对宁渊耳提面命了一番一定要在田学士讲到เ一半，口正干时将茶水送出去，才出了屋子，还顺道关上了门。
眼前这两帮人争得火热的原因，不外乎ๆ是谢长卿夺了张唯的魁，现下宋濂忽然将这番话说出来，明摆着是想当着眼前这群人的面将他和谢长卿扯上关系。
宁渊看了宋濂一眼，没有说话。
跟着宁渊呆了一年多，雪里红俨然已经跟他熟稔起来，甚至能简单听懂宁渊的一些指令。
站在甲板上，宁渊回头望着江州ะ逐渐变小的码头，心里浮起几丝感慨，去华京，并非是一个ฐ突兀的决定，而是早就既定好了的行程，毕竟那ว座一国之都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了结，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去见，以及……
不过即便心里这么想着，他面上还是保有着偏偏君子的派头，在宁渊对面坐下，轻笑道：“宁公子可真是让我好等，我还以为你会反悔呢。”
司空旭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想着期待这么เ久，这一日终于来了。他沐浴ภ净身，特地换了一身瞧上去颇为ฦ风雅的长衫，来到เ了宁渊房中。宁渊正在桌边坐着，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似乎是在特地等着他。
而此刻๑的宁渊，已经出现在了足足三条街外的一家茶馆里。
宁渊在人堆里左转右转，最后进了一家相当简陋地酒馆，坐在那里似乎点了什么东西，借着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ว两个ฐ侍卫在隔了半条街的巷子后站着，看宁渊吃完了东西后，居然就趴在桌子上小睡起来。
赵氏说得缓慢，却字字在理，并且她脸上的表情也透露出她是在强忍着悲痛说出这番话的，沈氏被赵氏的识大体惊住了，但显然她也觉得赵氏在多虑，“你虽然说得在理，可有错却不能不罚，一家子里不能没有嫡妻和嫡子，可也没谁定了嫡妻嫡子就不能换人，你本来就是这家里的平妻，行事端庄，出身也高，由你顶上正妻想必没人会说闲话，至于嫡子，我瞧渊儿就挺好，反正你也只有茉儿一个女儿，便将渊儿养到膝下，让他担了嫡子的名头，量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沈氏见赵氏模样凄苦，心中满是不忍，宽慰道：“我知道二媳妇你痛失爱子，可我失去的也是长孙，我同你一样难过，你放心，今日只要有我在这里，没人敢包庇严正芳那个毒妇。”
严氏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完了。
“奇怪，母亲，你腰上为何系着的是男子的腰带。”偏偏在这个时候，宁渊又冷不丁冒出一句，“这腰带我之前看过，分明是姐夫系在底裤上的啊。”
宁渊轻咳一声，景逸现他来了，立刻对他招招手，“宁兄时辰卡得好巧，这烤全羊眼看就要熟了，呼延烤的东西可是一绝，为了等这顿，我可是连早饭都没吃！”
送给他的那张帖子，虽然的确是景国公府的拜帖没错，可上边的字迹宁渊却认得，是呼延元宸的字迹，想到呼延元宸曾说要请他逛一逛质子府，却想不到质子府是在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
景逸这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做足了一副打抱不平的派头，直将整个厅里的人都说得傻眼了。
话音一落，便见着一华服贵公子面色不善地迈步入了正厅，见着那公子，一屋子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宁蕊儿更是不自觉道：“景世子，你为何会在这里？”
尤其是宁渊还冷不热的再边上拨了一句“规矩不能废”，更是让宁蕊儿难堪，一个江州来的庶子都知道的规矩，她一个嫁到华京多年的妇人竟然都能ม无视，可见是有多么没将自己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就拿这吃饭来说，哪怕是寻常的家宴，依照规矩，都会给在坐辈分最高或者地位最高的人配一个ฐ专门布菜的下人，以彰显长辈的尊贵身份，这在华京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宁蕊儿自然也是知晓这通规矩的，可她见宁如海ร一行人是从江州来的，因江州没有这样的规矩，她觉得麻烦就没有准备，怎料却遭宁渊钻了这样一个ฐ空子。
“怪不得。”宁渊点点头，“所以那只雪里红才会对我这般友好，搞了半天是你这梁上君子整出来的幺蛾子。”
那玉哨的雕工十分精致，还带着呼延元宸的体温，宁渊放在嘴边吹了吹，却一点声音都没出来，不禁奇道：“怎么没声音，这玩意该不会是坏的吧。”
这动静虽小，却将整个大殿里的人都震在了那ว里，沈氏愣愣地看着手里只剩下一半的香柄，随后慌慌张张伸出手，身边的罗妈妈立刻会意地将她扶起来，断ษ香之兆，表示佛祖不愿意受他的香火，是大大的不详！
严氏为了把握住宁如海ร的欢心，来很看重自己้的妆容，见这胭脂效果奇好，情不自禁又多抹了一些，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了才放下。
“宁公子，其实你有断袖之ใ好，我没有说错吧。”司空旭盯着他静止的背影，终于抛出了他最后的筹码，“我在江州城里的探子查到เ了，宁公子你曾经现身珍奇阁，买了春温先生的那部ຖ断袖奇书，难道宁公子你仅仅是因为好奇，才会出现在那里？”
司空旭瞬间阴郁๗下了脸色，片刻之ใ后，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吗……难道就连我，宁公子你也不想要？”
“夫人千万宽心，想来大少爷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徐妈妈轻拍严氏后背，帮她顺着气，“大少爷怎么可能不向着亲娘，等大少爷看清了三少爷的嘴脸，必然会明白夫人您的这一番苦心。”
“夫人你知道的，三少爷为人机谨，又惯会巧言令色，奴婢无能。”徐妈妈低声请了一句罪，看了看严氏的脸色，又道：“不知大少爷那边……？”
“现下的应对之法只有一条，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我总不能ม主动请辞，不然被大夫人抓着把柄让祖母那嚼两句舌根，还不知祖母会怎么想，说我仗着她的宠爱骑到嫡子头上都不无可能ม，这个帽子我可扣不起，所以只能等着，兴许哪天，我们这位大哥能回心转意呢？”
“还不止这些。”宁渊接着道：“如果只是每日在书房里站上一站，我却也受得，可若是时日久了，让别人现咱们大哥的学问毫无长进，同样也是我的无能，无论横竖，我都跳不出这个套子。”
老吴头顿时明白了，这是他们要做抢货的无本买卖！
老吴头一听这个价，脸就有些歪了，一千八百两ä，比他最坏的打算两千两还要少，他怎么肯，立刻用力哼了一声，“夫人这是在糊弄我们不成，咱们兄弟累死累活，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夫人若是不愿给价钱，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批货夫人不要，自然有人要！”说罢，他冲身后的手下一挥手，“咱们走！”
“馨儿在大夫人这住了几日，实在是叨扰了，在她扰了您的清净之前，还是由我接回去比较好。”唐氏脊背挺得笔直，“请大夫人将人带出来吧。”“哼，你当我这里是哪里，你说带人就带人吗？”严氏本来心底就有火气，如今见到了苦主ว，哪还有同她客气的道理，不光语气冷冽，表情也不再维持以往的端庄，“而且我说了，宁馨儿在我这里是在由我这个嫡母调教女红，等我觉得调教得可以了，自然会将人送回去，你着什么急！”
可徐妈妈这话显然已经说迟了，因为她话音还没落下，就有一名红衣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自顾自地走了进来，那红衣女子妆容齐整，端庄大方แ，与从前素面朝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进来后，只向严氏屈了膝屈盖当行礼，张嘴便道：“大夫人，我来接我的女儿回去。”
宁渊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神色却很平静，进了屋子，现皇帝正坐在最高处，微侧着身子闭目养神，司空旭ຓ与司空曦坐在他身边，再下来便是立成两排的众学士们，俨然像是一副案堂审问的架势，而让宁渊有所动容的是，身为大学士的高郁๗竟然跪在屋子正中ณ，表情严å肃，不一语。
见宁渊进来了，高郁侧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对着皇帝的方向叩拜道：“皇上，微臣敢以人格担保，宁渊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一定是有人诬陷，请皇上明察！”
“诬陷？高大人你这话说得好了，那支笔你可亲口承认是你徒弟的，纸条也是众目睽睽之下从笔杆子现的，人赃并获，这诬陷之说，从何说起？”皇帝ຓ还没说话，却有旁边看热闹的学士出言呛声。
这人话音刚落，立刻也有别人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高大人你素来为ฦ官严å谨，切莫为ฦ了包庇自己徒弟做下的糊涂事，晚节不保才好。”
“你们住口！”高郁一声低喝，那两个开腔讥讽的学士立刻像被人掐住喉咙一般闭上了嘴巴。
“皇上，那支笔确实是宁渊的不错，而纸条也确实是众目睽睽之下被现的不错，可皇上明鉴，能接触到那支笔的人，绝非小徒一人，且这笔能被人拾到เ，便说明是小徒丢失的，那能在笔杆里做文章的人大有人在，端午可能是小徒徇私舞弊！”从方才的“宁渊”变为“小徒”，可见高郁是当真心急了。
“是啊皇上，高大人说的有理，这支笔毕竟是被别人捡到了，还指不定是谁动的手脚๐，要拿来栽赃嫁祸呢。”马学士抚着胡须，皮笑肉不笑地将目光挪向外边那几个负责打扫的下人，那些下人脊背一颤，立刻跪了一地，簸箕般磕头个不停，呼天抢地道：“皇上饶命！小的们不过是一群下人，哪里会有这样的胆子来陷害举人老爷！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有这样的念头啊！”
“够了。”皇帝终于出声，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整间屋子变得落针可闻。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宁渊身上，道：“你就是高郁收的那个叫宁渊的关门弟子吗。”
“小人宁渊拜见皇上，皇上万岁。”宁渊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在高郁๗身边跪下，虽然并没有人对他说过什么情况，可方แ才周围听了一圈下来，他多少也将事情猜得□□不离十了，即便心里有些慌张，可没有在表面上流露半分出来，反而相当沉着，以不变应万变。
与此同时，在考场边缘的地方，呼延元宸正用哨声指挥着雪里红，同几个只有七八岁的少年玩得不亦乐乎。
他今天原本是来看宁渊考试的，可要从那ว一间间布帘后面将人找出来很麻烦，他又不愿因呆在屋子里同死板的皇帝ຓ和只会阿谀奉承的官员们呆在一处，只能ม出来乱逛，最后在这里碰到了一些似乎是这考场内下人的孩子，兴致一起，便用哨声招来了雪里红，陪这些孩子玩了起来。
一群孩子的拍手和嬉闹声中，呼延元宸卖弄得正起劲，忽然见着闫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急匆匆道：“王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