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心里一突。“二夫人……想问些什么？”
“回二夫人话，大夫人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影响了食欲罢了，想来过几日便会恢复的。”徐妈妈说得斟词酌句，并且悄悄打量着赵氏的脸色，如今严氏被老夫人禁了足，府里的大小事情，便都是赵氏在出面打理，徐妈妈也怕一时说错了话，得罪于她。
“都好了，在我这里放着呢。”白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按照少爷的吩咐，将你买回来的那些药材熬煮出了汁液，最后不断ษ精炼，只得了这一小瓶。”
“少爷，我有些弄不明白。”白檀给宁渊冲了一杯茶，“咱们早ຉ些离京回江州ะ不好吗，让老爷病倒，咱们不是还要继续在人家的眼皮子低下呆着。”
宁渊心中好奇，“你和呼延元宸素า来很有交情，他竟然都没有煮过这茶给你喝？”
果然，同沈氏所料的分毫不差ๆ哦，宁蕊儿只进了宁如海屋子里片刻的功夫，就肿着一双眼睛被呵斥了出来，埋着头脚步匆匆回了东厢，却是半点嚣张的气焰都没有了。
“哼，让我在祖母面前那般没脸，居然还好意思吃宵夜，真是不知廉耻。”宁蕊儿换了一身打扮，瞧上去要素净了些，可是一张脸上却满是愤恨。
“行了，你们想想这是谁的府上，他们若是好吃好喝供着我，我反倒还受用不起，总归咱们又不会在这里呆多长的时日。”宁渊走过来闻了闻鸡汤，见里边还飘着一股腥气，摇了摇头，“拿去倒掉吧。”
“九阳节，你会去华京吗？”呼延元宸也跟着起身，最后问了一句。
那ว天晚上宁渊对呼延元宸说的有关“断ษ袖”的那番话，不过是借着机会同他通通气而已，他说时的态度本就稀松平常，谁知道呼延元宸居然正儿八经地还给他来了一通考虑后的“答复”。
她自然是早知道灵虚寺里有这样一只神奇的鸟儿，才定下了这样的计策，她让徐妈妈交给舒氏一种用田鼠肉干磨成的粉末，用来悄悄洒在宁渊的衣服上，那粉末带有一种腥味，人鼻子闻不出来，可类似鹰这类的飞鸟鼻子却灵验无比，有这些粉末在，不愁那神鸟不朝宁渊而去。
沈氏不禁道：“这便是那只神鸟？”
唐氏听了一会便明白了宁渊的意思，只是依旧ງ有些忐忑，“可你就有把握她一定会上套？”
“我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才来找你问一问。”唐氏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这日子原本风平浪静的，你又何苦让我去当面刺激大夫人一回，难道你是巴不得让她赶快来对付咱们？”
宁渊没说话，而是走上前，忽然将手伸进了呼延元宸胸前的衣襟里，宁渊的手有些凉，呼延元宸心下一惊，就要后退，而宁渊已经从他胸口掏出了一小包用白布包着的物事。
呼延元宸一时蹲在墙头没有动作，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片刻๑，宁渊才摇着头道：“我却是不知，原来呼延殿下有这样的癖好，只是我却不得不说殿下一句，咱们大周民风开放，与男倌寻欢作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殿下你大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入，何必像个毛贼一般要跳墙角，实在是忒小家子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呼延元宸简直又羞又怒，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๐的表情巴不得立刻扭头就走，可即便他有这种念头，但一双脚却像是钉了钉子一般生生地挪不开，同时脑子里那些不找边际的念头，开始更加不找边际的散开来。
摘星楼是江州城一处很出名的地方，即便是他从来不来这类烟花柳巷之地也有所耳闻，因为这里并非寻常青楼，而是男倌楼，里边迎客卖春的也并非女子，而尽是各类靠出卖皮肉换取银两的风尘男子。
宁湛脸上神色连变，可他瞧宁渊表情面目亲和，丝毫没有现了什么เ不得了之事的惊讶，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可还是沉着一张脸道：“你是怎么现了？”
宁湛吓了一跳，立刻猛地合上手里那册封面为ฦ《孟子》的现线装书，僵硬着一张脸道：“你胡说什么！”
“当然，妾身知道老爷你爱子心切，若是妾身向你提出请求，为了救湛儿的命，老爷你也一定会想法子将银子给凑出来，可老爷你在朝为官，吃着朝廷的俸禄，能凑来银子的渠道不外乎那么几处，妾身怎么เ可能看着老爷你去铤而走险，做出触犯天家律令的事情来？”严å氏说得言辞恳切，听得宁如海心里也不禁一凛。严å氏说得不错，如果给宁湛治病当真要如此多的钱，靠他的俸禄显然是杯水车薪，不过朝廷命官要搜刮银两也简单，放开了手去收受贿赂便行了，但当今圣上最恨的便是一个贪字，他若是真去收受贿赂，一旦ຆ东窗事，又被有心人抓住后，绝对难以善了。
严氏微笑了一下，“只是七叶山参，一株便要十两银子，九叶灵芝，最寻常的一株也需三十两ä银子，更别说三阳草，龙岩果之类的奇异药植，老爷兴许没去湛儿的房间看过，光是他房间里的那些药材，便不下纹银千两之数，且断根的药材活不长久ื，一旦枯萎便要立刻寻来新鲜的替上，老爷，别说以你的俸禄，即便以咱们宁府全部产业的收入加起来，又够换上几回呢？”
细细想来，他们好像也有好几天没说过话了，每天晚上回去后，宁渊几乎都在看书，而呼延元宸要么教着周石练武，要么就是半夜摸出去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两人虽然每天都见面，可也没有聊天的契机。有时候宁渊半夜醒来时，现自己是冷冰冰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延元宸并不在，虽然床上难得的宽敞可以让他将身体舒展开，可心里却觉得好像少了什么เ一样。
宁渊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他若是太刻意地施以好处，加以援手，难保不会惹人怀疑，尤其司空玄是被人陷害出宫，即便年纪小，警惕心也一定很足，说不定不光结不了善缘，还会弄巧成拙。只有使出这般欲擒故纵的把戏，让司空玄觉得是自己้主动凑上来的，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展水到渠成。
“算了，你去忙别ี的吧。”宁渊站起来伸展了一番胳ฑ膊，将托盘端起来道：“我把我这份给他送去就成，正好我没有什么胃口，也想走动走动，柴房在哪？”
“你们给呼延兄送过晚饭了吗？”宁渊忽然问道。
等了一会，见宁渊没反应，他悄悄探过身去看了看宁渊的脸，借着月光，宁渊虽然闭着眼睛，努力装出一副睡着的模样，可依然被呼延元宸注意到เ了他不断轻颤的睫毛。呼延元宸忍住笑，忽然起了玩心，又道：“宁兄若是不介意，我的胳膊可以借给你枕一枕。”
“你去替我办几件事情，办好之后再来香河镇寻我。”说完，呼延元宸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闫非立刻点点头，拉着马缰掉头，朝来时的路去了。
正厅里除了下人，只有宁如海，沈氏，与严å氏坐着，桌子上放着喝了一半的茶，应当是临时起意叫自己过来。宁渊恭敬地行了礼，没有走到เ一旁坐下，而是在正厅中央站定。
“我还以为ฦ她有多大的能耐，折腾来折腾去，不也是咱们用来对付宁萍儿的这招老手段，她倒也是会活学活用。”宁渊拂了拂袖，便在这时，管家带着两ä名随从进了院子，先后朝宁渊与宁沫行了一礼，才道：“三少爷，老爷让您去趟正厅。”
“我所担心的就是在这里，既ຂ然船舵上的事情可以误中副车，那龙爪上的事情就为什么不可以？”
“祖母你不妨想一想，如果咱们府没有和曹家人互换舟，那ว今次沾染上对天家不敬这般谋逆浑水的，会不会就变成我们家了？”
严氏点点头，“嗯，你陪我一同给老爷送去吧。”
“是啊，有些棋子既然已经没用了，也该到撤掉的时候了，没本事替我吃掉其他的棋子，那ว被其他的棋子吃掉也是活该。”严氏冷笑一声，“想要清理棋盘，就要等整张棋盘上只剩下一枚棋子的时候，清理起来才最轻松。”说完，她用桂花油抹了抹鬓角，又问：“给老爷的参汤准备好了吗。”
“我不放心的事情多了去了。”宁渊看向周石，“你不打算对我说说娘和馨儿的事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虎是彻底看明白了宁渊的个性同宁湘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人哪里是什么顺溜拍马诡计多端的性格，除了嘴巴๒厉害点，性格还爽快干脆得很嘛ใ，虽然他想不通为何宁湘会那样说，但也顺理成章地将对宁渊的称呼，从“小子”变成了“三少爷”。
立刻就有一留แ着小胡子的中年士兵匆匆下了马，小跑上前，对王虎低头哈腰道：“副统领，你找我？”
宁渊撩起车窗的帘布，“怎么，副统领还有何指教？”
“这……这自然不是大工夫，可是。”工ื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渊，“宁公子若是当真给换了，那ว府上二少爷那边……”
工头一愣，猛地抬起头来，说话都打了磕巴，“公，公子你说什么？”
灵虚尊者忽然提出的要求让宁渊一愣，也让唐氏好奇道：“大师，渊儿的手相不好吗。”
“自然没什么เ不可以。”宁渊伸出白皙的手掌，灵虚尊者握住了细细打量，宁渊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却见他脸上表情完全没变化，甚至连眼神都透不出情绪，末了，只是点点头，松开了宁渊的手。
因此对于这场祭礼，沈氏相当重视，还专门差人出城上了一趟玉灵山，原本想请灵虚寺的灵虚尊者亲自下山做法，但事不凑巧，尊者正好远行去了，最后只好找来了城内一个ฐ还算有名望的神婆，在宁府里开坛做法度。
“自立门户？你当三夫人会愿意？她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你，还不都是为了将来武安伯的爵位能落到宁湘头上，让她搬出去，她怎么肯。”宁沫轻笑道：“你就看着好了，就算没了一个ฐ宁萍儿，三夫人若是有心，照ั样能ม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柳氏张大嘴，沈氏还是第一次用这般难听的语气同她说话，她完全接受不过来。
柳氏一怔，似乎现在才现坐在主位上的沈氏，愣了愣，才乖乖闭上了嘴巴。
“郑大夫，你诊了那么久的脉，倒是快些给我家女儿证明清白啊！”柳氏喝道。
柳氏志得意满，就等着德高望重的郑大夫来狠狠打一打温肃候的脸，可当她看见郑大夫的手像被雷劈了似地闪电å般收回去时，她不禁疑惑了，“郑大夫，你怎么了？”
“还不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呗。”又一人道：“我一早便听说，是这小姐趁着四殿下休息的时候，悄悄爬上他的床，又闹得众人皆知，搞得四殿下非娶了她不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
“哎，你们听说了吗，宁府那位即将嫁给四殿下做侧妃的小姐，其实有个相好的呐。”酒楼里面，一桌客人正把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司空钺是养尊处优惯了，也不了解司空旭的处境，与其让自己้变得声名狼藉，还要应对自己้皇兄的参奏，直接娶ດ了宁萍儿，会让事情简单许多，也能很快消除掉负面影响，终究不过是个侧妃罢了。
司空钺更是诧异无比，他方才步步进逼，除了奚落司空旭外，本打算借着这个由á头好好回去向父皇吹一吹耳旁风，没想到司空旭为ฦ了平息事态，居然愿意迎娶ດ宁萍儿，这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那便好，最好今晚就能ม将他处理掉，省得总看他在眼前晃得闹心。”柳氏点点头，起身也出去了，宁湘跟在她后边，宁萍儿却没起身，而是压着声音对宁倩儿道：“你弄来的药我已经吃了好几帖了，为ฦ何半点效用也无，你到底是上哪开来的药。”“姐姐你放心，大夫说了那药便是这样的。”宁倩儿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寻常落胎药药性太烈，喝了伤身，这药是大夫另配的，药性温和，胎落得慢些，但却不伤身。”
“萍儿，你说四殿下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吗。”柳氏阴沉着脸色，刚才她虽然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不过内心已然愤怒到了极点，花了那么多钱弄来的贵重寿礼，原本准备一鸣惊人，不料名是有了，却偏偏是污名，怎么เ能叫她不恨！原本关于宁萍儿的提议，她是有些踟蹰的，毕竟为了处置宁渊一个人，却要搭进去整个宁府的名声，有些冒险，但是现在，她却不再犹豫了，不光是在宁渊身上所受的气，她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察觉到，无论是司空钺，还是昭仪郡ຉ主，还是高郁，甚至是沈氏的态度都明确表露出，只要有宁渊在一天，她的宁湘就永无出头之日！
“你倒像是算好了我会过来一样。”宁沫也不客气，坐下喝了口茶。
好好一顿筵席闹成这样，眼看是吃不下去了吗，沈氏只觉得无比丢â脸，只能ม一路陪着罪将昭仪郡主送出门，好在与她一道送客的宁渊似乎很得找一郡ຉ主的喜欢，说了一句话便逗得郡主满脸含笑，想来是对方才席间生的不快没往心里去，也让沈氏略微安了安心。
“是不能置之不理，但得有一个前提是‘朋友’。”宁渊哭笑不得，“我记得我同殿下说过许多次了，咱们俩的关系还不到‘朋友’那ว一步。”
这话在呼延元宸看来稀松平常，宁渊却忽然觉得整个背上都有些肉麻，他不自觉干笑一声，“殿下你一贯是这么说话的吗。”
“也罢，贵府近来事忙，倒也亏得二夫人打理有方。”曹桂春又对着赵氏打了个ฐ哈哈，才将话头引到了司空旭身上，“恐怕二位还不知道，年前北面燕州ะ出现了兵祸，圣上特地侧缝四殿下为钦差，就为了平定祸事而来，我等即为朝廷官爵，诸事帮衬着四殿下也是应当的。”
燕州兵祸不过是前几天才传开的事情，据说又有一帮马贼在边境烧杀抢掠，而朝廷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司空旭还是钦差……宁渊心里一下转过了许多事情，也不禁多看了司空旭两眼，偏偏司空旭ຓ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目光对上的一瞬，宁渊分明在司空旭眼底察觉出了几丝阴沉的目光。
“这是自然的，可现下江州守备已经不是我们老爷了，只能在银钱与粮食上聊表心意，不知钦差大人想要多少。”赵氏处事通透，说话也不绕圈子，显然以为司空旭ຓ此番带着曹桂春前来是来要钱的，毕竟马贼骁勇善杀，钱粮不足的话是决计搞不定，哪知听了这话，司空旭却一边笑一边摇头，“二夫人说笑了，贵府最近的境况我也知道，宁老爷和老夫人都病着，这要钱粮的事，我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此番过来，不过是想向二夫人借个人而已。”
“谁？”赵氏条件反射地问道。
司空旭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片刻之后，才将目光挪到เ了宁渊身上，带着笑意道：“久闻宁府三公子才华横溢，不光颇通诗书，在一些国策兵论上也能信手拈来，不知司空某有没有那个面子，能请三公子从旁้协助，好帮我大周尽快肃清边患匪类？”
“钦差ๆ大人，这怕是不妥吧。”赵氏开口道：“渊儿年纪尚轻，不过是个孩子，平匪这类大事他能ม帮上什么忙，钦差大人还是不要说笑了。”
“二夫人，英雄不问出处，更无关年龄大小，三少爷有怎样的手段，我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司空旭ຓ说完，又盯着宁渊的眼睛，“我现在，只想问问三少爷自己的意愿。”
宁渊一直垂着眼睛，到这时，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忽然间微笑了一下，轻轻将下颚点了点，“既然是钦๔差大人相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有点不太舒服了，估计是昨晚睡得太晚的缘故，头痛，今天我要早点去睡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