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氏这才放心，笑道：“以后姑娘若有需要帮助之处，不妨也告诉我，但凡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我的居处就在姑娘授课的院子之后，异日姑娘授课结束，若还有空，就来我那ว里小坐片刻，喝点茶罢。”
“是么？”6๔氏问，“那姑娘因何不乐？”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笑意渐深，目光柔若春水，语气也温和许多：“那时我常把头拢起来挽个高椎髻，耳边留两缕长长的鬓，薄薄的，像蝉翼一样……”
蕙罗建议道：“太妃今日不出行，阁中ณ暖和，这样的冠子太厚实，戴久了既累又热，不如免去冠子，容奴婢为太妃梳个簪花的髻，家居之时这样妆扮很轻便，也好看。”
蕙罗睁大了眼睛：“大王怎么知道……”
蕙罗大窘，立时飞霞扑面，低垂螓赧然不能语。
崔小霓瞧见她这窘迫之状，从旁淡淡说：“但凡不认识的姑娘，他全叫妹妹。”
“多谢妹妹。”他轻声说，“妹妹”二字被他唤得无比温柔缱绻，那夜间的妖魅幽光在眸中忽如烟花一现。
面对他温言软语中含着的指令，蕙罗无力再拒绝，中蛊似地如实答：“我想知道，你身上带的是什么香。”
蕙罗点点头。
端王是十大王赵佶。蕙罗听杨日言提起他，隐于心底的那ว一点怅惘又慢慢地浮ด上眉梢：他是妈妈一直牵挂着的儿子，只差一点自己就是在他身边长大了，这个ฐ十年前几乎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皇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原来如此。蕙罗回想赵似容貌风姿ู，顿时明白了此间情由，不由莞尔：“好在还剩一半……”
蕙罗要运用的梳头方式与众不同，并非简单的梳妆。赵煦如今病弱，有油腻不能用水洗，以免受寒，因此司饰内人为他梳头须用篦子，掺上性温芬芳、通窍避秽的零陵香散，头一篦即净，之前要用牛角梳刮头皮，辅以轻柔按摩，也是意在保健。
司宫令让蕙罗平身，示意她可以开始，蕙罗答应，提了奁盒移步至赵煦头部之后，坐在内侍安置的紫花墩上，取出奁盒中ณ用具一一备好。
在宫城内走了片刻，转过某处拐角，景致忽有一变，眼前粉墙黛瓦，内有雕梁画栋，透过敞开的一内宫门望进去，里面榴花开遍，红艳艳地，大异于此前庄严å肃穆的城阙气象，应是宫眷居处了。
宫城重楼飞檐，朱门细柳斜风，在晦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萧瑟而陌生，蕙罗一步步朝前走，亦有一点好奇，但更多的是陷入未知境地的恐惧。不由想起这年春季，她曾通过陵园一处干涸的水渠悄悄缩身钻出去，看到了院墙外的后山景致。依稀可见莺飞草长，山花满涧，但却又树影幢幢，随着她的移动落在她身上的光斑像一只只幽浮于空中的手。
“没有。”赵煦回答，适才的感伤之状退去，他又呈出蕙罗熟悉的冷凝神情，“那ว时，我不会违抗她的任何命令。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会自己้忍着，绝不会流露出来……从十岁到十八岁期间，我都不是真正的皇帝，只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在朝堂上，我与垂帘的太皇太后相对而坐，议事的大臣有话从来不对我说，而是直接走到帘前，向太皇太后禀奏，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像个木傀儡那样一动不动地端坐着，盯着大臣们的臀背呆呆地看……有一次，太皇太后问我：‘听大臣奏事，官家意下如何？为何不一语？’我这样回答：‘娘娘已处分，还要俾臣说什么？’……从太皇太后垂帘到上仙的整整八年间，我的一切全是由她安排的：读的书，做的事，用的器物，娶的皇后……她从来不会问我喜不喜欢，只要她认为ฦ是好的，我就必须接受；如果她觉得不好，我就必须放弃……我也一直默默地接受她的所有安排，除了一件事……”
蕙罗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已๐移至他榻前近处，见他停顿当即追问：“什么เ事？”
“一张旧桌子。”赵煦道，“那是我常用的桌子，太皇太后觉得旧ງ了，命人用新的换去，但我又让人搬了回来。太皇太后看见便问我，为何要坚持用它，我说：‘这桌子是爹爹用过的。’她一听，竟然当场落下泪来。”
蕙罗不解道：“太皇太后是因为想起先帝，所以心里难过么？”
赵煦摆，淡淡一笑：“她是由此看出，我喜欢先帝用过的东西——并不仅仅是这张桌子。”
蕙罗仍有些困惑，后来联想到赵煦亲政后的一系列作为，才恍然大悟：先帝ຓ神宗任用王安石，变法度、易风俗，开国以来的祖宗家法被破坏不少，引起其母高氏强烈不满。神宗驾崩后，高氏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便废除新法，起用了大量反对变法的大臣。而赵煦从小受太皇太后严å苛管束与压制，自然逆反心大长，亲政第二年就把年号改为“绍圣”，摆明了要绍述神宗成法。此后赵煦恢复熙宁、元丰年间多项ำ新法，而把太皇太后用过的诸多大臣逐一贬官外放，甚至还在几位新党大臣的怂恿下，有意把已๐上仙的太皇太后贬为庶人，后来是向太后垂泪泣求，他才抑制ๆ住了这个念头。
而且，他针对太皇太后的逆反行为还表现在家事上，例如坚决废掉了太皇太后选定的皇后孟氏，改立他自己宠爱的嫔御刘氏。近来他与向太后两ä厢都态度冷淡，想必也是太皇太后所留下的阴影所致。皇帝卧病期间，后宫全由太后掌控，向太后逐出魏典饰，又是赵煦亲近的人遭殃，他一定很痛心，后来对林司饰和梅玉儿表现得那ว般冷硬，自然也是做给太后看的。
想到这里，蕙罗才真正意识到เ自己有多幸运——只差一点，自己้也会像那几位尚服局内人一样，成为这场母子暗战的牺牲品，也不知如今会身处何处了。
“明日，太后大概会唤你过去问话，因为你独自在我房中待了许久，还大哭过。”良久无言后，赵煦忽又嘱咐蕙罗，“如果她问起，你就说是我要你侍寝，你怕会有损我身体，因此不敢从命，被我骂了，所以才哭。这样，太后就不会处罚你了，说不定，还会赏你。”
蕙罗深垂，没有应声，但见他对自己如此周全考虑，心下自是十分感激。沉默须ี臾，她轻轻问赵煦：“奴婢丑陋笨拙，不识礼ึ数，今日又在官家面前如此失态，官家却为ฦ何还对奴婢这样好？”
“因为偌大个福宁殿，难得找出个ฐ会为朋友而不顾礼数的人，”赵煦道，“而我这一顿牢骚，也只能说给仪礼ึ没学好的人听。”
蕙罗抿嘴一笑，但觉好似今天才认识了面前的皇帝。以前的他无异于被供在高高神龛之ใ中的神像，现下这个ฐ会感伤、会说笑、会关心他人的赵煦才像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友好的默契在悄然建立，这也是蕙罗未曾感受过的愉快的经历。
上一次听我这些牢骚的人是清青，现在的皇后。”赵煦ะ又道，目光投向窗夕卜无限惆怅，”我有很久ื没见到她了，她如今……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