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屎东西！”王永玲把刚刚下来的花卷儿丢â在一边，气呼呼地瞪着我，“就这东西你也吃得那样香？”我吃着花卷儿，点点头。
这一年的夏天姗姗到来的时候，我的奶奶从遥远的家乡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老太太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了，拄着一根用沙柳的枝做成的拐杖，行走如飞。奶奶知道了我弟弟死去的消息，硬是缠着儿子们把自己้送到เ城里去看看亲人，我的叔叔们磨不过老太太，种完了地里的庄稼，就送我奶奶到了城里。奶奶到达之ใ后我的二叔就回老家了，说地里的活儿忙，等到了秋天再来接我奶奶。老太太到了我家里就泪雨纷飞，一边埋怨我爹娘没有照顾好孩子，一边疼爱地将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脸蛋，泣不成声地埋怨我爹娘。
“那ว是我娘做的，不是你做的。你就不会像哥哥一样做饭给我们吃。笨蛋！”我弟弟重重地说。我就笑了，觉得这个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可爱。
“哦！”她点点头，似乎ๆ是明白了，“那我教你吧。”
妹妹出院的时候我的弟弟已๐经病入膏肓了。娘看着气息奄奄的小儿子，眼泪啪哒啪哒地落在我弟弟烧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
“娘，早ຉ知道不来城里就好了。是不啊？”我问。
娘摇摇头，把我搂在怀里。娘的怀抱就像以前一样温暖，带着雪花膏淡淡的香味儿。娘抚摸着我的脑袋，我觉得娘很用力，我的脸埋在她的怀里都觉得有点儿憋气。
我的眼泪很快落了下来。我用脏ู兮兮的手擦着脸蛋上的泪水，把尿素袋子里的最后一点空间也装满了，费力地把袋子拖出垃圾堆，停靠在街边歇了一会儿。接下来的事情就把袋子背到เ后背上，然后找一个ฐ收破烂的把我捡来的东西卖掉。
我又犹豫了，我心里有气，可我不能ม把这些馍馍拿给他们吃。爹在外头干一天的活儿也就吃一个ฐ馍馍，娘在太阳底下摆摊儿一整天都不吃一个ฐ馍馍，我们为ฦ啥就一定要吃馍馍呢？我想了想，就从板凳儿上跳了下来。这时候我才现我的弟弟妹妹都站在我身后，八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一块八！”老许说，“剩下两毛买糖吧。你们几个ฐ吃。一毛钱六块儿，可记清楚了，别ี让人骗了。买回来分给弟弟妹妹们。”
那ว个男ç人尴尬地看看被我和妹妹紧ู紧缠着不放的婆娘，对我说：“你们放开手吧。叫她看看，如果不是我家里的钱，也就没事儿了不是？”
我不紧不慢地跟在我娘和姥ณ姥的背后走着，忘记了自己้背后的糖葫芦。姥姥ณ忽然惊叫一声开始大声地呵斥，我才现一个脸蛋脏兮兮的小乞丐竟然跟在我背后，伸长了脖子够我的糖葫芦。我慌张地把糖葫芦拿到眼前，上面已经少了两颗山楂果子。那ว个小乞丐正美滋滋地嚼着，嘴角流着涎水贼忒兮兮地望着我。我当时就愤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跟那ว小贼见一个高低。姥姥鼻子里哼了一声，用一个严å厉的目光制止了我，我便不敢动，愤愤地瞪着那个小乞丐，他轻蔑地看看我，一溜烟儿跑了。我看看手里的残缺不全的糖葫芦，想到เ留给莲花姑娘的糖葫芦平白无故少了两颗果子，她一定会认为是我忍不住偷偷吃了两颗，我委屈得直想哭。一份美好的心意瞬间破灭了，我气急败坏地将剩下的糖葫芦丢â在地上，伸脚就去踩。娘一把拽住了我的胳ฑ膊，顺ิ势在我头上打了一巴掌，把糖葫芦捡起来，吹吹粘在上面的土，塞进我手里，命令似地说：“吃掉！”
我很想唱给莲花听，但是我唱不出来。因为ฦ我心里很清楚，过了这个ฐ年之后，我们家就要离开了。这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而且我娘不让我对莲花说起。娘说姥ณ姥ณ正在城里加紧办手续，过了年之后我们家就一定会搬到城里去。
干爹不来的时候我很少去我奶奶家里，因为奶奶总是诉说着她的苦楚，总是惦记着草原上的龙虱子。我曾经下定决心去草原上给我奶奶找龙虱子，并且很干脆ะ地问我爹：“你也去吧！去还是不去？”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给我爹。我爹没有去，因为ฦ我娘说天底下根本就没有龙，也没有龙虱子，奶奶那是胡说八道。我相信娘的话，但是我不觉得奶奶胡说八道，我想娘肯定是太年轻了，这个ฐ世界ศ上还有很多我奶奶知道的事情是我娘不知道的，就好像我娘知道的很多事情我并不明白一样。
我尊敬奶奶，也疼爱奶奶。虽然这辈子我不知道曾经多少次都遭到我奶奶的痛击，曾经多少次在心暗暗地痛恨和咒骂我奶奶，但这丝毫动摇不了奶奶在我心里的地位，也抹煞不了那ว种血浓于水的亲情。
我小时候就算不上笨，甚至脑袋里总是充满着别ี人家的娃ใ娃不可能ม有的奇怪想法，但我没有半点心机，所以总是容易在浮ด想联翩的时候麻痹大意。这一次就是。我奶奶正在很黯然地跟我诉说着心里的苦，忽然听见我笑了起来，老太太立刻怒火冲天，伸手去摸棍子。奶奶现棍子刚才丢过去打我的时候扔到เ了一边，就对我说：“去把棍子拿过来！”
我顺着她的声音望去，看见厚厚的冰层下面有一个黑乌乌的东西在慢慢移动，若隐若现。我张大了嘴巴๒喊：“下去把她捞起来哟!ำ”但是没有人敢在数九寒天钻进那个ฐ冰窟窿，娃娃ใ们四散逃开了，大人们看看我和莲花，也都往后闪了闪。看来他们没有人会跳进去把莲花的娘捞起来，他们似乎是在静静地等待莲花的娘被淹死或者冻死在冰地下，然后把她捞出来。
“就算你的老婆走掉了，你还能ม娶一个。就算找不到好的，也可以把莲花的那ว个疯了的娘娶ດ过来，连彩礼都省了！可是我的娘如果走掉了，我就连一个ฐ娘也没有了。难道我还能再娶一个娘么？”
我家里的生活也无限幸福。我年年穿着新า衣裳，我的头稀松的大妹妹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以前的莲花姑娘一样受到เ村里的毛头小子们的青睐，那些男娃ใ娃ใ直勾勾地看着我的妹妹，眼睛里放射出闪闪的精光。我家的面柜里放满了白面，粮仓里的粮食吃不完，把灰色的老鼠喂得肥头大耳，一摇三晃地走不动路。家里养了一只老猫，天天吃着新鲜的牛羊肉，看见了在它面前招摇而过的老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有时候老鼠实在看不惯这只老猫对它们不理不睬，就故意跑到我家老猫的面前，用方言大声辱骂老猫，指着老猫说三道四，但是生性随和的老猫就是对它们不理不睬，气得老鼠直往墙上撞，出吭吭的声响，夜里吵得我们睡不好觉。
“我看了，是你阿爸和你哥哥。”那ว个人对莲花说，莲花的娘这个时候不哭了，傻呵呵地看着莲花，仔细地端详着闺女的小脸蛋儿，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这一阵子她一直这样，偶尔才会清醒过来。
我在院子里听见了心如刀割，莲花又一次出卖了我！那个ฐ时候我就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这个ฐ结论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若干年后这个结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一个ฐ歌手盗版了，写成了一流传很广的歌曲，有一句就是这么唱的：我最心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我赶紧从屋里拿了些种子，大多我都认不得，交给了莲花。莲花笑呵呵地拿了种子，说：“我爹说我来要你一定给，我还不信呢！还当真这样！”
“我是公安，你敢来审我？”
“有哩！面柜里满满的都是白面哩！”莲花忽然站起来，带着她爹就要往我家堂屋里走。我立刻火冒三丈，跑过去从后面打了莲花的头一巴掌，然后躲到了我奶奶身后。我怕那个ฐ秃子反过来收拾我。但是秃子没有收拾我，笑呵呵地说：“张家娃，还敢隐瞒哩！”说着就往我家堂屋里走。
我心里不相信。我跟着我的五叔去摘沙棘的时候手上扎一根沙棘的刺๐都会钻心地疼，爹怎么会不疼呢？可是我爹从来不说谎话，我不能不相信爹。于是我拉着爹的手说：“走吧，爹。咱回屋里去，炕暖和着呢！”
我放羊的时候遇见了村里的疯子王嘎ะ嘎。王嘎嘎ะ是一个跟我爷爷一样有着传奇经历的人，不过现在他是一个ฐ疯子，确切地说是一个偶尔正常大部ຖ分时间里疯颠的老人，成天在屁股后面拖着一根树枝疯疯颠颠地跑。不论冬天夏天他的身上都围满了从山里的敖包上扯下来的红布藩子。敖包是神圣的，我们从来都不敢去，连走近的勇气都没有；但是王嘎嘎ะ是唯一的例外，用敖包上的红布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装扮得就像一个新郎官，花白的头里面沾满了麦草，虱子在头间自由á奔跑。
我所有的恐惧都输给了对我娘的关心，我冲过去用力地抱住了我娘。
我知道娘养了我很多年，却一点也不知道娘还在这些年里帮了我很多，就愕然地望着娘。娘看穿了我心里的迷惑，笑咪咪地说：“自打你被我从要饭的人手里换回来之后，把你当成手心里的肉，叫你活得滋润着哩！难道不是帮了你么？若不是这样，现在你说不定还是个小乞丐哩！”
“不整就好，不整就好。”我爹连连说着，不住地点头。我忽然想到了我娘经常跟我说起的一件事情，便明白了我爹的意思。
莲花的爹吃饱了肚子，拍着自己้胀鼓鼓的肚皮，哈哈笑着对我娘说：“妹子，借点粮食给哥哥吧。家里断粮有些日子了。你看莲花都饿得黄拉巴叽的。”
我喜欢去放羊不是因为我喜欢劳动，也不是因为我可以纵情唱歌，而是有一个ฐ秘密。这个秘密一直鲜ຒ为人知，那就是我放羊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还有莲花姑娘。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ฐ，上面有姐姐哥哥一大帮子，家里就算着火了也不用她操心，所以她的心思全部在我这里。
我左手拉着杜莲花，右手拽着杨文萍，在男ç娃娃们妒忌的目光和咒骂的声音中ณ昂阔步走在乡间的土路上，踩起一团一团的尘土，我觉得我和她俩就像是在云彩里飘着的董永和七仙女。但是董永身旁的七仙女只有一个ฐ，我却有两个ฐ美丽的女娃娃ใ陪着身边，我觉得我比董永还要幸福很多。
公安调查了半天，没有什么เ头绪。有人怀疑ທ是刚ธ刚离开的两个ฐ江苏人干的，但是请他做柜子的人家里说那几天他们俩一直在他家里，根本没有出去。公安在人群里找不到那ว两个木匠，就把王金龙带走了。
“买个啥？”老会计看着我，笑了笑，问旁边的人，“这是张洪家的娃娃ใ吧？”同伴们就笑着答应着。老会计拿着钱嘿嘿地笑着，说，“这娃ใ娃知事（懂事的意思——作者注）得很，也就五六岁吧？竟然吃得了这份苦！”
“滚一边儿去！”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余怒未消。她迷茫地看着我，仰起头问我：“咋啦？刚才不是还叫我来吃肉的么เ？这就翻脸啦？真是狗脸亲家！”
娘后来对我说，马在平常日子里忽然狂，就一定是长了癞子；人在平常日子里忽然狂失态，就一定有祸。所以我一直都后悔在爹外出捡柴的那几天里我太张狂了，带着莲花满山遍野地跑；莲花也太张狂了，跟着我满山遍野地跑。那ว几天过去之ใ后，我家里平静的日子就彻底结束了。冬天来临ภ的时候，莲花家里也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我对童年的记忆里，那ว是最后一次那ว样疯狂，之后我就安静了许多，也就随在我爹娘的身后开始了为生活奔波的历程。那ว一年我还只有五岁多。
我爹驾好了马车，把五叔的遗体拉回院子里的时候，院子里哭声震天，我的四叔喷了两口鲜血之后瞪大了眼睛朝我奶奶喊着“阿妈”咽了气。
家乡是一个ฐ偏远的山村，坐着长途汽车从省城西宁出，沿着青藏公路向西走上整整一个白天，才能ม到达那ว里。除了远在县城的供销社，乡村里没有一爿小店，平常买一点针头线脑的东西都要靠挑着扁担走村串ธ户的货郎。
我当时就懵了，因为ฦ我昨天根本没有把他们打成那样，我只是将他们撂翻在地上，不让他们的拳头招呼在我身上。这时候我就明白了，一定是昨天这几个小子后来窝里反相互殴斗，弄得彼此伤痕累็累็，却反过来到老师那里告状，把罪过都推在了我身上。
“这帮卑鄙小人！”我心里想着，对老师说：“老师，我没有打他们。”
老师显然不相信，呵呵地笑了：“张士心，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ฐ纯朴的孩子，没想到你说起谎话来也这么一本正经。你没打他们，难道是他们自己打自己么เ？”
“嗯。”我答应着，还点了点头。教室里立刻๑涌起一阵笑声。
老师生气地看看我，说：“还真的挺一本正经的！下课到我办公室里来！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我听见那ว几个ฐ坏小子在下面窃窃笑，我的怒气就上来了，好久没有在我嘴边出现的口头禅又上来了，冲着他们就喊：“狗日的们，你们冤枉我！”
几个ฐ坏小子被我的愤怒震慑了，不敢笑了，也不敢说话了。但是我的老师却实实在在地怒气冲天了，我的那ว一句本身并没有什么เ坏意思的口头禅气得老师鼻子都歪了，她拿起一个粉笔头朝我丢â过来，打在我的身上，留แ下一个ฐ白点点。
“你给我滚出去！”她咆哮道。
我什么也没有说，就从教室里走了出去，站在教室门口的墙边。以往的时候我看见学生被老师赶出教室之后都低着头站在墙边，没想到เ我一世英名，居然被几个ฐ坏小子诬陷，让老师赶出了教室。我站在教室门口，听老师开始讲课，心里的气就蓬蓬ศ勃勃地滋生起来，真后悔昨天没有好好地痛打他们一顿ู。
“坏小子们，别撞在我手里，不然打得你们连屎都拉不出来！”我在心里说。
我是一个乖๔孩子，我喜欢听老师讲课。上课的时候大家昏昏欲睡，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睡过觉，就连瞌睡都没有打过。我所有的知识几乎ๆ都来自听讲，每天放学后挤车到เ了家里大多都已经很晚了，吃了晚饭写一点作业就得早ຉ早ຉ睡觉，因为ฦ第二天还要很早就起来去挤车，所以我格外珍惜上课的时间。
这时候我站在教室外面，听着老师的讲课，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的气都忘掉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听课上。我猜想我的英明的老师那ว天一定是被我气坏了，所以她在讲课的时候讲错了，大家都没有听出来，继续昏昏欲睡地听着。我觉得如果不把老师的错误指出来，大家一定会受到误导，所以就推开教室门，把脑袋探进去，说：“老师，刚才你讲错了。”
学生们看到我伸进去的脑แ袋，先是惊讶，然后就哄堂大笑起来。因为ฦ平常日子里每天都有学生被罚站，但是还从来没有一个ฐ学生敢把脑袋伸进门来，还理直气壮地指出老师的错误。“永远都不要挑战老师的权威แ”这是我在经历切身之ใ痛之后得出来的血的教训。老师当时就出离愤怒了，像一个ฐ真的猛士一样拿着教鞭走过来，在我的头上咣地敲打了一下，把我打翻在地上，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到了课间，老师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第一个走出教室，冲我招招手：“跟我去办公室！”我就乖乖地跟着老师来到了办公室，开始接受老师的批评，并且已๐经准备好了做出十分虚伪但是老师非常喜欢的检讨。事实上我并不认为ฦ我自己้错了，所以根本没有打算检讨。
老师端着茶杯批评了我几分钟，作出了两ä个决定：一，让我写一份书面检查并且跟被我打了的学生道歉；二，把我爹或者我娘叫到学校里来。对第一个决定我即便不赞成也会遵照执行，但是第二个ฐ决定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执行，因为ฦ我爹娘都很忙，没有时间专门来学校收拾我闯祸留แ下的残局，而且我爹娘一向对我很放心，一直都为我感到骄傲，如果这个时候请他们来到学校，我爹我娘一定会很伤心。
我望着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的老师，心里盘算着该找一个怎样的借口不让我爹娘来到学校。这时候上课铃响了，听见外面的学生开始往教室里跑，但人群里喧闹起来，有学生大声地哭喊着慌慌张张地奔跑着。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冲了出去，我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从一楼ä到เ二楼的楼梯忽然塌了，有两个ฐ学生从坍塌的大洞里掉了下去，其他的人滞留在半截楼ä梯上哭喊着，奔跑着，我看见杨文萍摔倒在楼ä梯的最下面哇哇哭喊着，很多人从她的身上踩过去。我几乎ๆ什么都没有想，三两步跑到เ断裂ฐ的楼ä梯口。那个坍塌的大洞有一米多宽，我利ำ用三五秒钟衡量了一下自己是否能顺ิ利ำ跳过去而不落进大洞里。杨文萍眼巴巴地望着我，想站起来，但是不断ษ跑过的慌张的孩子们一个个ฐ从她的身上踩了过去，我便顾不得再想了，纵身跨过那ว个大洞，落在地下的半截楼ä梯上，一个跟头摔到เ，骨碌碌就滚到เ了杨文萍跟前。人群还在朝她这个方向跑过来，我想拉她起来，但慌忙逃生的学生不断ษ涌过来，根本没有把法把她拉起来。就在那个瞬间，我看见了杨文萍绝望的眼神，就好像我离开乡村的时候莲花姑娘望着我的眼神一样，那里面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意味。我心里一阵难过，再也顾不上了，一下子推开几个ฐ呆头呆脑冲过来的学生，扑在杨文萍的身上，用我的身子盖住了她。
在乡村里的劳动给了我强健的身体，我用双手撑着地面，硬生生支起一片空间，让杨文萍蜷缩在我身子下面，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学生根本看不见脚๐下的我俩，就都从我身上踩了过去，也有人被我的身子绊倒了，别的孩子踩在他们身上，呜哇乱ກ喊。
“老师，老师都死哪里去了啊？”我大声地喊着，我的撑在地面上的双手已经被踩得伤痕累็累了，全身上下也一阵一阵地疼。我不敢松手，一旦我支持不住，杨文萍可能ม就会被压死在我身子下面。这时候我就盼望着老师赶紧ู过来安顿好慌忙逃生的学生，如果老师不马上到来，我根本坚持不了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