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我用金钗在墙上划ฐ了第十五个道道。外界仍然无消息，大牢里死气沉沉如一滩腐臭的沼泽。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暗暗安慰着自己，从高高的铁窗望着小小的一方蓝ณ天呆。娘和魏丽华跟我关在不同的牢房，弟弟在男监，自从关押那ว天起，我们就没有见过。允谦和敏瑶仍然没有音信。我和玲珑绿鹃以及其他的一些丫环关在一处。大家的内心都承受着煎熬，不知下一步将走向何方。我站起来，活动活动硬的身体，作了几个ฐ有氧体操的动作，然后瑜伽起来，打算用运动减轻心理压力。玲珑和绿鹃对我的行为见怪不怪，别的丫ฑ环们却觉得新鲜，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我。正运动着，监舍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个人缓缓踱步走了进来。我马上站好，押解我们的那个ฐ年轻将领出现在我面前。他静静的看着我，好一会儿开口：“庄景卿和太子谋反证据确凿。太子昨晚畏罪自缢，太子妃打入冷宫软禁。皇上念你爹为ฦ国尽忠多年，恩准留全尸，赐白绫一条。今日午时便送他上路。”他顿ู了顿ู又说：“你娘姚氏昨日接到เ圣旨就吞金了断了。”我盯着他的脸，默不作声。“庄府所有男丁配边关，女眷悉数没入乐籍，家产充公。”他讲完这句话，我身后的女孩子们已经响起了抽泣声。我向前走近几步，问道：“不知我哥哥和我二姐……”“仍无下落。”年轻将领说完便走。“将军请留步！”我急忙唤住他。他转过身看着我。“不知将军如何称呼？”他平静的脸庞掠过一丝讶色，但仍淡淡地说：“在下郑宁远。”“郑将军在上，请受小女一拜。”我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褪下手上的一对金镯和脖子上的金项圈，双手奉于头顶ะ，“家门不幸，母亲已故，父亲今日即遭横祸ຖ。我不能ม在身边送他们最后一程，请将军替我收敛爹娘的尸骨，不要让二人尸骨曝露荒野，只需一副薄棺埋入庄家祖坟即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眼泪，但声音已经哽咽：“将军见到皇上若肯为家父说情，将白绫换为鸩酒，宝瑜则ท更加感激不尽，……将军的大恩大德宝瑜无以为报，来世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偿恩公！”头顶上静悄悄的，良久，一只手伸出来取走了我手中ณ的金项圈：“郑某自当尽力。”“多谢恩公！”我再次拜倒，泪水夺眶而出。郑宁远走了几步又停住，问道：“你可有什么เ话要告知你父亲？”“请告诉他，放心离去，不要挂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怎样我都会活着，不会让爹娘坟头青草艾艾，无人祭拜！”我抹掉眼泪，坚定地看着郑宁远。他点点头离去。我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小姐，小姐！”玲珑和绿鹃哭着向我爬过来，搂住我。“小姐，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绿鹃抚摸着我的头。哭？我又看看窗外的蓝ณ天。哭能ม换回我的爹娘吗？没入乐籍，就是打入贱籍吧？我和身边的这些女孩子就要沦为卖笑的青楼女子了。既ຂ然已经自顾ุ不暇，就省着哭泣的力气应付命运下一轮的蹂躏吧……午时，当庄景卿走过人生最后一程的时候，我被人押解着去了京城里最密集的烟花之ใ地。果然是满楼ä红袖招，热闹非凡。庄府的女人们被随机分到เ京城里的各个窑子，玲珑和绿鹃紧ู紧地跟着我，所以我们被分到一处。飘香楼ä。据说这里是京城最上档次的青楼。站在飘香楼的后院依稀可以听到เ前方的丝竹和女人的媚笑。和我同来的有十几个ฐ女人，在其中我认出了庄景卿官场密友杜章的女儿杜霓华。看来这次庄景卿下马也拉了好多冤死鬼。当初这杜霓华死皮赖脸的要嫁给允谦，甚至还愿意做小，天天以探望敏瑶和我的名义往庄府跑，最终还是让允谦不温不火的挡了回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她彻底死了心。此番๘我们两个在勾栏院里相逢，也算是天涯沦落人。龟奴拿着花名册来点人，他一边看一边把女人们分成两队。我忽然之ใ间想起，大金律法有规定，凡是年满十五周岁的女子才可在青楼接客。在大金，女子十五岁意味着成年。我今年十四岁，暂时可以免去担心，但是玲珑和绿鹃已经十六了。我心里起急，偷偷移到เ龟奴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纸钞，塞到เ龟奴手中，然后指指玲珑和绿鹃的名字。龟奴马上意会，顺手将玲珑的年龄改成了十四，然后又伸出手向我晃了晃。无奈，我心中狠狠骂着，又拿出一沓纸钞塞到他的手里，绿鹃的年龄也被改了过来。年龄满十五岁的被送到一个房间，年龄不够十五的则住另一间条件差的屋子。阴冷潮湿的小屋一张大通铺，上面要挤七八个人。前世看过不少老区革命电å影，也曾下乡体验，所以这样的日子还是能忍受，反倒是绿鹃抱着我眼眶泛红说：“小姐，您要受苦了。”“这不算苦，又不是进集中营和白公馆、渣滓洞。”我挥革命乐่观主ว义精神，看到她们不解的表情我露出这些天第一个微笑：“不要紧的。”“小姐，你这么金贵的人，怎么เ能受这种委屈？”玲珑抹着眼泪。“不许哭。”我轻轻拍拍玲珑的背，“这里没有什么金贵的人，王侯将相还宁有种乎ๆ，我算什么？现在起就我们三个ฐ相依为命，好好的过下去！”在飘香楼里住了已经有两个月了，每天的任务是洗衣服、扫院子和扫茅厕。我自幼跟着庄府的小厮练武，虽然功夫没见多长，但是总算有个好身体，即使苦一点也咬牙能够忍受。相反玲珑和绿鹃在府中是一等的大丫环，身边还有小丫头服侍，体面地像半个主ว子，这一番的折腾让她们很受不住，两ä个ฐ人轮流病了一场。后来我“因材施教”，玲珑擅长做点心，我便到厨房贿赂主厨，让玲珑到เ厨房里当差ๆ；绿鹃擅长女红，我把她原来绣的手绢拿给飘香楼的老鸨仙娘，仙娘马上同意免除绿鹃的杂役，让她专门刺๐绣、做枕头。我是什么เ都不会。这个ฐ时代女人家庭主妇的那一套我是从来不屑一顾，琴棋书画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最擅长经济，会说英语，日语韩语也能凑合两句，不过这似乎没什么用处。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扫院子的时候常常对着蓝ณ天感慨。我把从庄府带出来的钱财藏到后院第二棵老榆ด树下面，这才避免被龟奴和仙娘搜去。我的头上只顶着允谦送我的木簪子，没人以为那是好东西，所以得以保留。原来我也计划ฐ逃跑，前一阵有两个ฐ女孩出逃，还没从墙上爬过去就被抓了回来，当晚就被嫖客开了苞，这让我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后来玲珑从厨房回来悄悄告诉我们，她听厨房里的厨子议论，说慕容英因为太子忤逆一事气得一病不起，朝政由十五皇子慕容言德代理。慕容言德掌权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反叛、严å明政绩”，所有官员来了个ฐ大换血，并且他马上针对褚ຘ家。当他想办褚家的时候，却现褚家早就已经成了个ฐ空架子，所有的钱财都不见了，家人也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几座大宅和几个毫不知情的下人。褚家人必然逃往南部了，但是这个ฐ时间怎么这么寸？恰好在出事的这个ฐ关口他们去办货？而且全家人都训练有素的撤退了？难道他们早ຉ就知道宫廷之中ณ有异动而没有通知我们？我心中不由得有些愤恨，不过想了想我又释怀，我七岁那年帮庄景卿制ๆ定新法不也是对褚家戒心甚重，并且竭力打压？所作所为ฦ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允谦和敏瑶仍然下落不明。我想以敏瑶的聪慧，她当日必然在庄府附近就现异常，所以逃出升天，寻求救援。我真心的希望她能找到君兰，毕竟是她的夫婿，总不会亏待她。而允谦，我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思念都快把我逼疯了，我迫不及待地像见到他。但另一方แ面我又不希望他回来，他的天人之姿太过扎眼，一旦ຆ回来必然会被现，逃不过被流放的命运。我天天晚上拿着那ว并蒂莲的木簪思念他，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允许自己้脆弱一点。十一月，天气愈冷了起来。晚上，风呼呼的吹着窗户，小屋里寒冷得像冰窖。看旁边的女孩子都已๐经睡了，玲珑偷偷从怀里拿出从厨房偷出来的点心，我们三个挤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小声聊天。“听郑师傅和张师傅说，朝廷颁布了新า规定，禁止一切私人钱庄运营，朝廷出钱把私人钱庄买了下来了。而且大金钱庄一个星期前允许百姓存款，听说还给利ำ息。老百姓都全都跑到เ钱庄把钱存起来呢。”玲珑眨着大眼睛说。“这不是不给私人钱庄活路吗？你把人家的钱庄买下来，难道让人家喝西北风去？”绿鹃接道。“原本大金的钱庄一多半也都是褚ຘ家的，其他的私人钱庄也没几家，而且大都不成规模，所以倒不至于民怨沸腾。朝廷想抄了褚家得些实惠，没想到เ褚家反倒卷包逃了。失去了这么大的经济靠山，大金现在情况真的不妙。”说到这里，我心头掠过一丝快意，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糕点吃完，“现在慕容言德打算让钱庄面向百姓储蓄，他必然看了我爹没写完的那半章奏折，呵呵，可惜只有半章啊……”我仰起头吃吃笑了几声。“小姐，你说当初是谁害的老爷，害的我们家破人亡！”绿鹃狠狠咬着牙说道。“傻丫ฑ头，这你还看不出来？只需看看这件事过后谁最得利，那么这件事就是谁干的。”我目光如炬的看着绿鹃，“皇上现在几乎不能ม理政，现在的大权全部ຖ都在十五皇子慕容言德手中，他借肃清叛党之ใ名，实际上除去的全部都是太子党以及他政治上的敌人。他为了这一天一定已๐经准备很久了，以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扳道强大的政敌，并且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压下整个事件，让国家归于平静，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真是不简单。”“小姐，你怎么เ能称赞他？”玲珑噘起嘴说。“呵呵，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只算错了一步。那就是国家的经济改革刚刚进行到一半，他在这个重要关口把庄家毁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能接下这个ฐ烂摊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这点得意，轻声说，“这世上，除了我，还有别人吗？也许大宁提出开设国有钱庄的第一人李书阳可以和我较量一二，但是他是大宁的皇亲国戚啊，况且金宁两国的经济状况有本质的不同……”绿鹃和玲珑似懂ฦ非懂的看着我：“小姐，你说什么เ？”“算了。”我哑然失笑，“你们只要记住，若不出我所料é，大金三年之内必生大乱！”第二天清晨，我在薄雾中ณ扫院子，隐约有个人向我缓缓走来。我吃了一惊，抬头看去，郑宁远刚毅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恩公？”我惊奇的看着他，随后又了然，“原来您也喜欢到เ这里来啊。”郑宁远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摇头，对我说：“我来这里只是告诉你，你爹娘的尸骨我已经让他们入土为安。你爹最后是服鸩酒过去的。我将你的话转告给他了，他仰头大笑三声，说‘不愧为ฦ老夫最器重的女儿！’，而后将酒一饮而进……他走的时候很安详。”我怔怔地听完，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看着郑宁远微微蹙起的眉头，我急忙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水，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你，恩公。”“不用谢。我收了你的金项圈。受人之托，忠人之ใ事，你不欠我的。”说完，他便走了，清冷的身影消เ失在薄雾中。真是个怪人，但是个好人。我向他走远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又向西方磕了三个ฐ头，祈祷ຕ着父母能ม在九泉之ใ下安息，保佑我能ม早日离开这个地方แ和家人团圆，为他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