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夏在哪里？”
廖姑姑说，她们两ä人平日一人要照料云絮斋事物，一人要服侍拢香，又要分心提防彩霞，恐有错漏，翠鸣的为人稳重，且渐渐得拢香重用，不如也将这事告诉她，多一份助力且不会打草惊蛇。玲珑同意了廖姑姑的建议。
拢香近身的人统共就几个。太监郑夏算在拢香面前得力的，但并不近身侍奉，他与廖姑姑共同总领云絮斋的事物，实际上还是廖姑姑管的斋内事务多些。拢香身边的人，有廖姑姑、玲珑自己、彩霞和翠鸣。有一句话廖姑姑说得不错，拢香待玲珑和彩霞两人是绝对不同其他人的。
拢香在司衣房的时间长些，与刘氏有更深的感情，如今又为数目庞大后内廷嫔妃中的一员，感触应比玲珑多些，最近她总爱伏在窗前看外面的落叶，人也沉默了许多，有几次要唤上几声才知道有人唤她，劝她不要在窗口吹风也不听，或许她也触景生情，想起了从前的事。
玲珑恐她孕中ณ多思，换上调皮的样子，道：“从来没听御女说过以前的事，所以好奇嘛，但凡人总有过去，御女和彩霞姐姐又从不说起，我从前见您和彩霞姐姐，总会想起杏花和我。您以前不是说过希望我们两个ฐ能ม同甘共苦么，现在我和杏花离得远，连见面的机会也少了。”玲珑失落地叹口气，继续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拢香。
青春对于女算什么？也许可以成为ฦ她到达富贵的资本，但是这样的资本人人都有，机会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像拢香这样机缘巧ู合的少之ใ又少，内廷中除了身份低微的女，还有许多身份高贵有家世背景的美貌女子等待皇帝宠幸，一个女凭什么เ能吸引到เ那个ฐ阅尽天下美色高高在上的男ç人的目光，美色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又算什么？就像花儿一样，每一朵花开出来都是娇艳的，而且这一朵花凋谢了，其他的花还会开放代替凋谢的花朵，美色对皇帝ຓ来说不过是一件从来不缺的令人赏心悦目的事物罢了。
“真是太气人了，皇上明明只请了御女，赏花最要清净，她倒好，招呼一帮人过来，真坏兴致。她去御花园本就不是赏花的！”
这些事情，徐才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更觉得，拢香比方แ宝林得宠早ຉ怀孕早ຉ，位份屈居与她之下，实在委屈。
禁足的事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亏得玲珑那ว天紧ู张地以为ฦ大难临ภ头，事后还暗笑自己้没见过世面。
彩霞连声道：“正是正是，奴婢也想到这一层，多问了几句，她离开地前一天，还去过一回方采女的凝妙居。”
廖姑姑躬身回答：“启禀御女，犯错的人已经命人各打二十板子拖出去了。奴婢让人收拾了她们的东西让她们一并带走，她们不会再回云絮斋了。”
云絮斋的木棉，像是要迎接入夏的生命力迸发一样，比天边的朝霞还多三分热烈。更为ฦ难得的是，即使经过风雨洗刷花落下来的时候，花朵也完全不见败落的景象，红得像在地上烧出一片火。拢香爱极这些尽情开放的木棉，所以即使落花也不让人去扫。
九皇子对于自己父亲不时多出的女人并不太在意，略๓笑一笑点点头。
拢香向她们行礼问安，陶美人眼底有不屑，当着阮贵妃和惠妃的不好发作，略勾唇笑笑，卫充仪却客气得很，亲亲热热扶拢香起来，盯着拢香上下打量，才道：“宁妹妹好，可不必多礼ึ了。那天在皇后娘娘那里赏花时就见过妹妹，可惜人多没能ม去和妹妹说上几句话，今天可巧ู在惠妃娘娘这里得了机会。”贵妃和惠妃又客套了几句，惠妃领众人到เ漪澜殿偏殿。
廖姑姑身形微顿“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多谢御女宽恕，奴婢再也不敢了！”
玲珑看着彩霞，彩霞有些心虚，惝然开口道：“你怎么在此，不是在伺候御女歇息么?”
玲珑总算明白为什么เ教礼仪的姑姑要求她们不管行走还是站立，都保持半低着头半抬眼敛神静气的样子，这样的姿势可以很好的掩饰自己的内心和表情，别人既看不清你的脸也看不见你的眼睛，不管心里在想什么เ，表面看起来也是波澜平静。玲珑就这样跪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呜呜咽咽的琴音，别人看来她不过是像平常一样守在门外等拢香叫她，她心的提心吊胆没一个人看见。
玲珑知道她一定要问的，遂道：“我在门房碰见了福夏，他好像比从前胖了些，我就请他帮给杏花带些话，让她们别ี担心。”
拢香居然会同意，玲珑大大意外，屈膝应道：“是。”
常言道“有得必有失”，拢香依附阮氏寻求中立足之地，玲珑担心她会被阮贵妃当枪使，拢香却表现得坦然，说：“我人微言轻，本在里就不算个ฐ什么เ，这种事，躲躲藏藏和大大方方แ在别人眼里都一样，且贵妃许我安稳，我为娘娘做事也是应该。”顿了顿ู，思索片刻๑又道：“贵妃娘娘人品样貌处处在我之ใ上，又身居高位，我这样的人身上还有什么เ可让她图的。”说罢一笑，像是无可在意。
拢香歪在榻上支着头，腰身靠着枕垫子，入春易困，她双眸半眯眼看快要睡着，玲珑才去她的书房拿些东西，正好路过她歇息的偏厅，只听得彩霞的声音幽幽地道：“御女，不知我这手艺比廖姑姑如何呢。”她背对着玲珑，玲珑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这一句话点醒了玲珑，原来当日彩霞说那番话多半不是因为发现廖姑姑他们行状有误，而是心中ณ含酸吧。
而且，她会偷懒也不能全怪她自己，与拢香的纵容也是分不开的，玲珑红着脸，继续低头。拢香看着她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又不是要打你骂你，低头做什么，你既困了，今天就到这，方才我让厨房熬着一碗米粥不知道好了没有，你且去瞧瞧吧。”
因此彩霞急道：“你胡说什么，无凭无据，我们御女喝的也是一样的茶，方才一同泡的，也不见有事，怎么你们御女一喝就呛着了呢？”
正说话，门外传来廖姑姑的声音：“玲珑姑娘，御女正找你呢！”
玲珑暗道小个ฐ毛，过完年虚岁1้4，放在外面都可以嫁人了。
玲珑走到拢香面前，福身道：“给御女请安。”
“敢问姑姑当如何称呼？”
原来刘氏已经被抓起来了，难怪他们敢堂而皇之地冲进司衣房来拘人，玉燕的语气笃定，但玲珑知道，她的心里绝对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尽管她极力忍耐，玲珑还是可以分辨出她说话时，发颤的尾音。
小女们虽喜玩闹，收拾院子的功夫也都利ำ落，三两下就把院子打扫干净，仿佛刚ธ才那场“大战”从来没存在过。收尾时，玲珑和剪雪把清扫用的扫帚ຐ簸箕等都收到เ一处，抱去门房隔间存放。出来锁门时，玲珑侧身朝司衣房外看了一眼，见一队人气势汹汹朝着他们这边来，他们都穿着蓝色服，有男有女，玲珑心头一跳，扯了扯剪雪的袖子。
阮贵妃扶着曹氏的手向欢祥殿的小厨房去。
“怎会……”
玉燕闻言点点头。春雨接过话道：“你不在这几日，可还真是忙煞ย我们。公主ว才出嫁，太医就诊出徐才人怀了龙裔，皇后娘娘特别嘱咐，要司衣大人亲自照ั看徐才人的一应衣物呢。”
气冲冲挑开帘ຈ子，冷不防迎面撞上个人。
此时拢香已经不省人事，面色有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浑浊，玲珑探手到她额头，滚烫。
拢香恍如初醒，眼前是玲珑的笑脸，多年历练让她马上转了颜色，笑着接过话道：“小妮子莫要淘气，乖乖留在这里。”
像是早ຉ料到เ拢香有此一问，刘氏斜靠在枕上，双手抱着手炉取暖，闲适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这么快就遣彩霞回去？”
玲珑有些好奇：“公主留姐姐这么久，都说了些什么？”
刘氏知道她这回是存心发难，逃也不过，掩在袖子下的手已๐是拳头紧ู握。
旁边也有人赞同张典衣。
“得司衣大人重用还不好？”
“你也别ี忙活了，快坐下，也躲被子里捂捂，比这更冷的天我也受得。”
还有那些女太监，一个“等”省去了多少，统统罚入永巷。永巷一直是人们口中的禁忌，皆因那ว里是人嫔妃犯错受罚才会去的地方แ，一旦ຆ去了有没有回头之日连老天都说不准。
刘氏也知道拢香说的在理，眼看事已成定局，她若是再举ะ步不前，最后在皇后和阮贵妃处都不会讨到เ好处，一不小心，被尚服判个故意延误之ใ罪，可就不值了，还不如先拿定主意。但知道又如何，她心里不甘啊，此番过后，不论是司衣房还是她刘氏本人，都不能置身事外了，别ี的女官也曾劝她早作打算，可早打算真有用么เ，尚服局上下不得保全时，她们身为ฦ尚服局一员又怎能全身而退。
杏花见她眉间有忧思，问道：“为ฦ何这么เ说呀？”
刘氏听闻，微笑道：“你果然与我想的无二，是啊，尚服局上下，终究还是钱夫人做主ว。”说着又转身看着拢香，“你这孩子从小心思比旁人机敏，就是太爱藏心事，你别当我不知道，别ี人在玩笑时你也在笑，怕是笑也没笑到เ心里，别人说了什么เ也不知道吧。”
阮贵妃嗔道：“皇上这是笑话我罢，明知道我不能和姐姐们比……”
玲珑这回听明白了，脸不自觉红起来，是她太高看自己了，像她这样的小女，资历不足年岁不够，去了司衣面前也是个打杂的，和现在的差ๆ事不同的只是换个地方罢了，再有就是能跟着拢香。不过这样一想，她也轻松了许多。
秋风一吹，院子里的树木就凋零了，一片片叶子像雪片一样落下，偶尔风吹得疾了，连枯草都要吹起来，姑姑说院子里要时刻๑保持干净，不能有落叶，遂把她们分成两人一组在各个院子打扫当值，玲珑和素า莲分在了一组。
杏花脸上满是崇拜的神色，玲珑想起依稀听人讲过绣房有那么เ一位技艺湛的秀娘，入年岁和尚服局的尚服相当，却一直屈于典衣一职，不知道杏花有没有得过这位卢典衣的的指点，看她眼中ณ，除了崇拜，还有一丝怀念和惋惜。
“这…这人赃俱获还能有假，我最看不惯这样的偷儿。”
玲珑被茶碗子砸的消เ息不知怎么传到杏花耳朵里，杏花知道了连夜来瞧她，一来就问：“听说你被赵御女身边的采月砸了，酸梅汤撒了一身，怎么样伤着没？”
站在彩霞身旁一个名叫小红的小女，也凑过去看那图册，便转身扯着她旁边一个ฐ大女的袖子，撒娇道：“你瞧拢香姐姐真好，如兰姐姐，你什么เ时候也教我认认，我这样什么都不懂ฦ的，以后怕被玲珑笑话了去。”
蕊香却摇摇头，支吾道：“不……不用了，你自己้用吧。”蕊香的眼睛游移在水桶和玲珑之ใ间，说罢转身就要走。
“玲珑你说赵御女又是什么模样呢？”黑暗中ณ，玲珑能ม感觉到杏花那熠熠的目光。
小半个月后，一直心情压抑的拢香腹中阵痛，她肚子里那一直很乖顺ิ的胎儿，就要提前降临ภ人世。在拢香卧床待产时，彩霞不知何时竟出得云絮斋，引来一个不是平日为ฦ拢香诊脉的太医。
“你们要做什么เ！”玲珑大惊失色，门外又陆陆续续冲进几个ฐ婆子太监，场面一时混乱ກ异常。玲珑他们被围住赶进耳房。
彩霞的眼角泛着轻蔑的笑意，立在一旁看她们。
几个婆子带走了稳婆，主屋里拢香艰难地呻吟着。
玲珑隐隐明白他们要干什么เ，无力感油然而生，瞪着彩霞道：“你如何对得起采女待你的情意，她从未怀疑过你，一直以为你是她最好的姐妹。”
彩霞未及回答，主屋里响起拢香凄厉的叫声：“不，不！别抢走我的孩子！”
他们果然是为了孩子来的，之ใ前觉得彩霞背后的人不是方宝林时，玲珑就想到了另一个ฐ人，内廷除了贵妃，有谁还能有这样的威势，可以指使一大批人闯入禁足嫔妃的住处？唯有皇后。之前不敢肯定的，现在玲珑却能肯定了。廖姑姑他们也有些明白过来，惊得面色发白。
拢香受宠以来，皇后对她几乎是漠视的态度，她中主位的高贵，让她完全可以不去理会一个没有家世的低阶妃嫔。
但这样的态度并不代表她完全不在意拢香，彩霞就是她安排在拢香身边的眼线。虽然不明白皇后何苦要为ฦ一个低阶妃嫔费这样的心机，但现在皇后的目的她却很清楚。
大皇子身死，皇后已经没有儿子，她想要在长久的内廷斗争中继续和贵妃一决高下，就必须再有个儿子，大皇子是因为他地位低微的母亲死了才被皇后接养的。
如果拢香诞下皇子，很有可能就……玲珑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