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自序梦断蒙太奇
我庆幸在自己出生的时候人类发明电影已有半个世纪的历史并且已成气候，使我自幼得以享受这魅力无穷的艺术，同时也为不知电影为何物的古人感到深深的遗憾，难以想象他们的生活中没有电影该是多么无聊。
电影伴随我长大成|人。少年时代梦想着有朝日执笔写作，最令我跃跃欲试的文学样式便是电影剧本。我不像其他孩子那ว样崇拜演员“明星”，而特别敬重电影编剧，认为ฦ那才是部电影真正的作者，就像盖房子，当什么เ都还没有影儿的时候，未来的影片已๐经存在于编剧的头脑里了，后来人们看到的实物只不过是依据图纸施ๅ工罢了。由于时代使然，那时我所能看到的进口电影多是苏联片，所能ม读到的外国电影剧本多是俄文的中译本，国产电影剧本也基本遵循苏联模式。这里不涉及政治意义上对于苏联及其影响的评价，仅就电影剧本的写作模式即形式而言，我至今并无贬义แ。因为ฦ我习惯并且喜欢这种模式。它不只是为ฦ影片提供个故事框架，而是以电影艺术的特殊表现手法，结构故事，塑造人物，以形象细腻的文学语言将未来的影片绘声绘色地跃然纸上，为导演演员以及摄影美术音乐服装道具化妆等等部门提供丰富的内涵，这种剧本既是摄制ๆ电影的依据，也可供普通读者阅读，读部ຖ剧本犹如观看部电影。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电å影文学剧本”，它是个ฐ完整的胚胎，分娩ກ之前就已包含了影片所有的基因，没有剧本就没有电影，正如没有图纸就没有建筑。到เ了七十年代，我才看到เ了与此迥然不同的日美模式“电影脚本”。这种模式不具备可读性，只用几个字标明场景，出场人物往往只有姓名或身份，而年龄外貌不详，写出来的只有台词和“点到เ为止”的动作，拍摄的依据不足，读之枯燥无味，仅可供导演“参考”而已。“电影脚๐本”作者是导演的附庸，招之即来，挥之ใ即去，或是另外叫个ฐ什么人来改你的作品都是随时可能的。国人有时候也可以看到些译自外文的“电影小说”，但那是在影片完成以后再据此改写的，目的在于促销影片，已经不是电影剧本，也不是原著，和“电影文学”的概念完全两回事了。
我对此不以为然。我把电å影创作看得很神圣，它是剧作家头脑里的产物，是极具个性的创造性劳动，如果按照他人的指令来进行“生产”，等于让建筑师听命于施工单位，那就本末倒置，亵渎了艺术。我所创作的电影剧本都是自发的，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怎样写就怎样写，在纸上编织着蒙太奇之梦。“蒙太奇”词原为法文“”，本意是构成装配，引申为电影的剪ຘ辑和组合，它把不同的画面镜头有机地艺术地连接在起，使之产生连贯对比联想衬托悬念和各种节奏，这种画ฑ面与画ฑ面之间的承继关系，时间和空间音响和画面画面和色彩之间的组合关系，便是电影的基本构成形式和构成方法。我坚持认为ฦ，蒙太奇并非始于导演的“再创作”，它在文学剧本中ณ就已经产生了，是影片思想性和艺术性的载体，影片的肉体和生命。电å影剧ຕ本应该以电影语言来表达，没有镜头感没有文学性的剧ຕ本称不上电影文学剧本，充其量算个“故事梗概”，而“故事”却远远不是电影的切。我坚持自己的创作方式，些长期从事电影编辑的朋友表示赞赏，认为读这种剧本是种享受，导演接拍这样的剧ຕ本可以事半功倍；而另些管理电影生产的干部ຖ则认为我已๐经越俎代疱，“镜头处理是导演的事，你只管写故事，别的事就不用管了”。我不理睬这样的劝告，仍然如既往地这样写下去，按照自己所喜欢的模式，在剧本中精心设计场景和切换，画面的布局，节奏的缓急，镜头的推拉摇移，每个人物的第次出场都要对他的相貌年龄气质作必要的描写，每个场景第次出现都要对环境气氛和主要道具作尽可能具体的交代，有的地方甚至还要加注，惟恐拍摄时不能充分体现我的意图。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处理”，导演就可能“处理”成另外的样子，百个导演有百种“处理”方法，未来影片的风格就难以由我来驾驭了。直至我的多部剧本陆续被拍成电影或电视剧ຕ，我尝尽了甜酸苦辣，才渐渐明白，影片的风格本来就不是编剧ຕ所能够驾驭的。
我曾接触过许多导演，有过愉快默契的合作，在拍片和谈戏中成为好友；也有过与此相反的经历，留下过伤痛的记忆。我不能接受导演对剧本的随意改动。作家酝酿部作品，犹如十月怀胎朝分娩，手捧婴儿交给导演，那ว真是以命相托。有的导演在拿到เ剧本之前等米下锅无限焦灼，郑重许诺“尊重剧ຕ本”，而旦剧本到手便轻易地忘记了，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再创น作”；过了若干时日，等“母亲”再见到เ“儿子”，已经面目全非，不可辨认，其心欲碎非语言可以形容！我不是说自己的剧本不可以改，我每部作品的创作都是个不厌其烦地修改的过程，甚至在交稿以后还常常主动取回来再度修改，作品的校样要亲自看，边校对边修改；我也没有“敝帚自珍”到听不得不同声音的地步，在创作中经常把酝酿中的作品讲述给别人听，随时汲取有价值的意见和建议。我有不少导演朋友作家朋友和读者朋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欢迎坦白直率针见血的批评，哪怕是“字之师”；但我决不违心地屈从他人之见，不能容忍那种“化神奇为腐朽”的胡删乱改，焚琴烹鹤，佛头着粪，狗尾续貂，大煞风景！而不幸的是，这种情形在电影创作中却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位已๐故的电影剧作家生前在交稿时干脆明确表态：“剧本交给您了，您爱怎么糟践就怎么เ糟践吧！”看似很想得开，实则过来人的无可奈何。“剧本是剧ຕ之本”，这句话说说罢了，当不得真，“电å影是导演的艺术”才是事实。普天之下，哪部电影不是导演的“作品”？观众记得编剧是谁？百分之九十九不知道，也许只有位例外：莎士比亚，他的作品不断被搬上银幕，而他恰恰从未写过部电影剧本，因为在他生活的时代，电影还远远没有诞生。莎剧ຕ在他人手中花样翻新า，罗密欧拿着手枪驾着汽车在现代都市狂奔，莎翁的在天之ใ灵也奈何不得了。电影界常听到เ这样的说法：部ຖ电影拍得叫好，导演说：“剧本根本不行，我整个给改了遍。”部电影拍砸了，导演说：“没办法，剧本基础太差！”横竖没有编剧的好事。拍电影毕竟不同于盖房子，编剧ຕ和导演的关系也不同于建筑师和工ื程总指挥的关系。盖房子如果施ๅ工达不到设计标准，建筑师可以让他推倒重来，而拍电å影边拍边改却是常事，极为鲜见有“推倒重来”者。我倒有幸赶上次，但不是我“推”的，是厂领导看了完成片，觉得与剧本距离太大，质量也太差，很觉过意不去，便换个ฐ导演补拍重剪ຘ，拍完了看，又是离开剧本胡拍气，几乎是另外编了个故事。我没再说什么เ多余的话，事巳至此，算了。
经过些伤心事，我对电影剧本的创น作便极为审慎，轻易不接受电å影厂家的约稿，巳๑经发表的剧本在拍摄条件不成熟时也不急于拍摄，而顺其自然。真正有生命力的作品不会过时，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即使昙花现也没什么意思，让历史去检验吧。好在影视文学创作并不是我写作生涯的全部，我把很大部分精力用于写长中短篇小说和报告文学，将情感恣肆淋漓地释放其中ณ，也从中得到自知自在的乐趣。这是百分之百属于自己的创作，每个字都文责自负，褒贬由人，无怨无艾。但小说和报告文学也有应邀“搬上银幕或荧屏”的问题，每遇此种情况，我总是亲自动手改编，不烦他人代劳，而且把该交代的都有言在先地交代清楚，虽然对完成片能ม否充分体现我的意图不敢抱太大奢望，我的话你也许不听，但我却不能不说，不然我就失职了。文人的执著文人的迂腐以至于如此，常常惹得朋友们嘲笑：“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把创作看得这么神圣！”是的，我向视文学创作为ฦ生命，不仅小说报告文学，包括电影电å视剧本，包括任何篇短短的散文，那都是我的心血化成的丝丝缕缕，我的生命就这样丝缕地耗去，能不珍惜吗？但在文学和艺术曰趋商业化的年代，这样的认识显然已经很“过时”了。君不见而今电å影电视剧的“生产”巳经完全推向了市场，拍摄单位只剩下张厂台标，拍摄经费要八方筹措，连导演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摆谱了，惶惶然左顾右盼，看人脸色，寻找“卖点”，既要适应这个，又得迁就那ว个，难以保证自己的“个性”，何况编剧乎！当票房成为衡量影视作品“成”“败”的主要标尺，娱ຉ乐成为电å影电å视剧的主要功能，影视生产便徒具商业运作，和“艺术”没有多少关系了。这也许根本就是个ฐ误会。百年前电å影的发明，其贡献首先在于为人类增添了项新的科学技术，种新า的娱ຉ乐方式，条新的生财之道，而不在于什么“艺术”。艺术只存在于痴迷于艺术的艺术家的梦幻之中，有的人早就醒了，有的人正在醒来，我大约是醒得最晚的。
收在本卷中的影视剧本都是我在梦醒之ใ前的作品，留此做个纪念。比我年长与我同龄的朋友读之，可能ม会有些亲切感；年轻的读者似也可随便翻翻，他们看惯了时下某些没有剧本也可以拍摄的电影和电视剧，对我的这些“古董”至少会感叹声：哇，当年的电影剧ຕ本原来是这样写的呀！
本文发表于1999๗年1月21曰光明曰报
第2๐章秦皇父子1
人物表
秦始皇帝出场时公元前215年四十五岁。
扶苏秦始皇帝之长子。出场时公元前221年十九岁。
李斯出场时公元前2๐15年为廷尉，三十多岁。后升为ฦ左丞相。
赵髙出场时公元前2๐21年为中车府令，四十多岁。后升为郎中令中ณ丞相。
胡亥秦始皇帝之第十八子，后继位为二世皇帝。出场时公元前21้5年十五岁。
蒙恬将军。出场时公元前22๐1้年约四十岁。
蒙毅上卿，蒙恬之弟。出场时公元前22๐1年约四十岁。
仲姜歌女。出场时公元前22๐1年十四五岁。
孟姜农妇，仲姜之姊。二十多岁。与仲姜由á同演员扮演。
公孙述而博士。出场时公元前2๐13๑年九十多岁。
卢敖方แ士任博士之职。出场时公元前215年约七十岁。
鲁苍蒙恬之ใ卫兵。出场时公元前221年十八九岁。
优旃侏儒，宫廷俳优。出场时公元前21้5年约五十岁。
曲宫御史。出场时公元前212年约三十岁。
淳于越博士。出场时公元前22๐1年六十多岁。
周青臣博士仆射，出场时公元前213年五十多岁。
胡姬秦始皇帝侍姬。约二十岁。
泅海人徐福之ใ船夫。约三十岁。
文武官员博士儒生士兵侍卫宦者车夫船夫舞女乐工俳优宫女黔首若干。
第3章秦皇父子2๐
仿佛历史的长河在回溯它的源头，仿佛历史老人在叙说他的阅历，随着古朴而雄浑的音乐，镜头缓缓地巡ำ视着那遥远的年代留下的遗迹：
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逶迤蜿蜒的万里长城
秦始皇帝ຓ陵墓中的战车和兵马俑，浩浩荡荡，叹为观止
漫长的岁月，没有磨去青铜剑戈的锋芒，没有泯灭英武骑士的风采，好像两千年来他们并没有沉睡在地下
画ฑ外，鼓角震天，干戈铿锵，蹄声嘚嘚โ，战马嘶鸣
叠化：浩é荡的兵马俑军阵在银幕上复活了，威猛的秦军像决堤的黄河怒涛๙滚滚而来，迎风飘扬的黑色大霜上绣着金光闪闪的篆书“秦”字。
旁白：“战国末年，雄才大略๓的秦王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从公元前230年到公元前22๐1年，仅十年之ใ内，就消灭了韩赵魏燕楚齐六国，势如破竹，节节胜利”
雄伟壮阔的画面上，推出片名：
依次出现编导字幕和演职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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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秦皇父子3๑
第章
征尘弥漫的战场，短兵相接的厮杀。
干戈刀剑和盾牌撞击，闪着火花，溅着血花！
秦王的长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扶苏只有十八九岁年龄，清秀白皙的面庞棱角分明，高高的鼻梁上方生着两道剑眉双凤眼；修长的身躯，宽宽的肩膀，殷红的披风高高地掀起，如雄鹰展翅；跨下骑着匹栗色马，少年英俊，锐不可当。
蒙恬年约四十，面色黧黑，浓须连鬓，骑乘匹黑色战马，威武雄壮，大将之风。
几名敌将围住扶苏，扶苏左ุ右拼杀，愈战愈勇。
秦兵鲁苍奋力杀出重围，来护卫扶苏：“长公子！”
扶苏怒喝：“去！鲁苍，快与我杀敌！”
鲁苍向前冲去
敌将在扶苏剑下连连落马
扶苏策马跃过狼藉的敌尸，奋勇追杀。
敌军阵营大乱ກ，纷纷溃逃；秦军士气猛涨，穷追不舍。
名敌将仓皇纵马踏着自己的伤残士卒，往斜刺里冲出去，蹿出重围，落荒而逃。
扶苏挥剑跃马追去。
荒山乱石，扶苏已经远离了战场。
敌将回头看看就要赶上来的扶苏，拈弓搭箭——
扶苏猝不及防，“嗖”的声，飞矢正中他的左ุ臂。战马惊叫声，扬起前蹄，直立起来！
扶苏怒不可遏，拼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剑猛掷出去！
剑刃像道闪电å直插敌将后心，敌将惨叫声，跌下马来！
扶苏左臂的疼痛使他全身震，他用右手抓住血淋淋的羽箭，奋力拔
血流如注，扶苏声呻吟，栽下马来画面突然片漆黑。
漆黑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特写：双纤美的女性的手，捧着清凉的山泉，滴，滴，滴进扶苏干裂的嘴唇，他苏醒了。
镜头摇上去，我们看到了张少女的脸。镜头拉开，这是位十四五岁的姑娘，面无粉黛，身无绫罗，却天生丽质，如烂漫山花。
扶苏惊，挣扎着要坐起来。
姑娘扶住他：“将军，你身上有伤”
扶苏急切地：“我身负王命！我们的大军”
姑娘：“将军，大军已๐经进城了！”
扶苏的脸上泛起胜利的微笑，看看自己的左臂，伤口处裹着块白色的土布。他感激地望着这位素า不相识的姑娘。
远远地传来马嘶人喊声。
山林中，扶苏的那匹栗色战马拖着缰绳，不断ษ地嘶鸣，呼唤着它的主人。蒙恬和鲁苍紧紧跟随着战马，往前奔跑着，急切地喊着：“长公子！”
他们奔到了扶苏身边，不顾ุ切地扑在地上，深情地扶起扶苏。
蒙恬：“长公子，我军大获全胜了！”
扶苏笑了：“蒙将军，打得好啊！陛下听到我们的捷报，又会拍着你的胸ถ膛说：‘好个蒙胡子！’”
蒙恬抚着扶苏的左臂，惭愧地：“不，我愧对陛下的重托，愧对长公子殿下！”
姑娘听着他们说话，惊异地睁大了眼睛问扶苏：“你就是秦王陛下的长公子扶苏吗？”
鲁苍粗声粗气地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公子殿下的名讳？”
扶苏：“鲁苍，不得无礼ึ！如果不是这位姑娘救了我，我的血也许早就流尽了！”他歉意地问姑娘：“真是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腼腆地：“仲姜。”
蒙恬：“多谢仲姜姑娘！军旅๓之中，无以为赠，请带我们去见你的父母高堂，也好当面致谢！”
仲姜黯然：“我的父母早ຉ已不在人世了！灾荒赋税徭役，还有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