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祸起
“爷爷！”沈默拉起夏晓薇的手，迎着老人跑过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船长叼着个硕大的烟斗，说话瓮声瓮气。
注二：于道泉1901～1992๐。字伯源，山东临淄区齐都镇葛家庄人。齐鲁大学肄业。193๑4年赴法国巴黎大学留学。1938๖年至19๗47年任英国伦敦大学东方แ非洲研究院高级讲师。建国后，历任北京大学讲师中央民族学院教授。中ณ国民主同盟盟员。从事藏学研究，研究动用拉丁字母拼写拉萨话全部声韵调的符号系统。与赵元任合译第六代达赖喇嘛ใ仓央嘉措情歌，主持编纂藏汉对照拉萨口语词典。
“江北大学历史学院的副院长，曾平。她既是史学界ศ的泰斗，也是教授的同学。”
沈默的脑แ海里同样浮现出在教授书房里看到的那幕：工作台上，四本叠放在起的清史稿，旁边还有本薄薄的小书，就是泰戈ຖ尔的诗集吉檀迦利ำ。
个不着边际的妄想者。条北国平原的虫子，却总爱做江南水乡的梦。幻想着垆边似月的美人和桨声灯影里的那轮皓月。喜欢米兰·昆德拉的那句话——真正的生活永远在别处。
老年的阿雅看着夏晓薇俊美的脸庞，实在想不起这位漂亮的姑娘是寨子里哪户人家的女儿。
夏晓薇轻轻用力，想从阿雅奶奶手中ณ抽出那块帕子。
阿雅仿佛明白了夏晓薇的意思，慢慢松开手。
夏晓薇接过帕子，默不作声地继续擦拭着那个ฐ镜框。泪水含在眼里，欲滴未滴。
阿雅突然看到夏晓薇左ุ手握着的照片，她浑浊的眼睛里放出道奇异的光，颤抖的双手伸向夏晓薇手里的那张照ั片。
夏晓薇拿着那ว块白帕子，转过身，看着阿雅奶奶那张布满沟沟壑壑的脸，把自己手里的照片交到老人手里。
阿雅接过照ั片，看了又看。突然，阿雅放声大哭，嘴里不停地念着：“李先生，李先生”阿雅说的是标准的汉语。
老人的哭声让夏晓薇手足无措，早ຉ就含在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撒落下来。口中ณ喊着：“阿雅奶奶，阿雅奶奶”
阿雅把搂过夏晓薇，像个孩子似的俯在夏晓薇肩膀上痛哭流涕，边哭边用手拍打着夏晓薇的后背。阿雅哭了会儿，突然从夏晓薇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不由分说地拉起夏晓薇的手就往门外走。
夏晓薇不知道老人要干什么，只得随着老人的脚๐步走。林涛也茫然地跟在后面。
老人拉着夏晓薇走下吊脚楼ä，踏着半人多高的杂草绕到เ屋子背后的小片平地。那片地很小，长不足两米，宽不足米，呈不规则的长条形状。上面有棵香樟树，长得又粗又大。走到เ树前，阿雅突然跪下，用那双粗糙的手撕掳着大树周边的野草。很快就将大树周围清理干净。阿雅对着香樟树拜了又拜。然后五体投地，哭喊着：“李先生，李先生！你看到没有？你看到เ没有？你的伢来了！你的伢来看你了！阿雅对不住你啊！阿雅总算看到你的伢了。李先生啊，这回，阿雅死也瞑目了”老人的哭喊声在丛林里回荡。
夏晓薇知道，阿雅奶奶把自己้当成了李畋的后人。只是，此时此刻๑，夏晓薇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老人解释这切。
“去把沈默找来吧！”夏晓薇回头对林涛๙说。
“姐？”林涛๙不解地看着夏晓薇。
“快去。”夏晓薇说。
“嗯。”林涛答应声，转身去寻沈默去了。
夏晓薇弯腰去搀扶阿雅：“奶奶不哭，奶奶起来啊！”
痛哭了半晌，阿雅才在夏晓薇的搀扶下站起来。
回到屋子里，阿雅掩上房门，指着火塘边的长凳说：“快坐下吧，孩子。”
夏晓薇坐在长凳上，阿雅坐在夏晓薇对面的另条长凳上。
“看年龄，你应该是鸣谦的孙女，你叫李什么？”阿雅慈祥地看着夏晓薇。
“奶奶，您弄错了。我不是李畋ว太爷爷的后人，我姓夏，叫夏晓薇。李太爷爷的后人也来看您了，马上就到。”夏晓薇大声说。
阿雅根本听不到夏晓薇在说什么เ，继续说着：“你爷爷可好啊！你爷爷小时候可淘气了，但却很听我的话。我离开李家的时候，他才八岁。算起来，今年也是七十六了。”
夏晓薇的眼睛渐渐习惯了屋子里的光线，她突然觉得，阿雅老人和这间黑乎ๆ乎的屋子是那么相称。个老人，间老屋，沧桑，沉重。切居然是那ว么和谐。
正在夏晓薇对着眼前的切出神时，“砰”地声，屋门突然洞开。
夏晓薇猛然心惊了下，蓦然回首。
门口，突兀地站着个人的身影。时此，有缕阳光刚ธ好正对着屋门，从那人的身后照射进来，有些刺眼。逆着光线，从夏晓薇的角度刚好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看到เ个高大的，镀着金边的轮廓。
“阿昆，你快看看这是谁来了！”阿雅老人激动地说。
“姑娘，你是谁？”那ว人进了屋，上下打量着夏晓薇。声音苍老但却洪亮，说的居然也是汉语。
夏晓薇连忙站起来，对来人说：“您就是易昆爷爷吧！爷爷好！”
“阿昆，这是李先生的伢！李先生的伢呀！”阿雅老人说。
“李先生！？李畋先生？！姑娘真是李先生的后人？”易昆问道。
此时，夏晓薇看清了易昆的面孔。面前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爬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眼袋很大，略呈红色，眉毛很长，眉角上扬，末梢有几根已呈灰白色，左右对称。圆脸，鼻阔而扁，鼻翼两ä侧各有道深深的皱纹，呈八字形。嘴角下垂，面色无光。头上光秃秃的，只在头顶中ณ央有缕发鬏随意盘着，发鬏周围用条白布帕缠绕着。身略显陈旧的铜扣青布衣。
“我，我不是。”夏晓薇说。
易昆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敌意，冷冷地问：“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骗老太太？你怎么เ知道李畋ว先生？”
“易爷爷，您听我说”夏晓薇着急地解释说，“我虽然不是李畋爷爷的后人，可是，我是和沈默哥哥块儿来的。”
“沈默？沈默是谁？”易昆问道。
“老人家，沈默是李畋的重孙，是沈鸣谦的孙子。”门口响起沈默的声音，是林涛带着沈默来了。
易昆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年轻人，问道：“你们是什么เ人？沈鸣谦是谁？”
沈默走近易昆说：“您就是易昆爷爷吧！我就是沈默。李畋的重孙。沈鸣谦是我的爷爷，李畋的儿子，本名李鸣谦。”
阿雅看到沈默，下站起来，颤巍巍ณ地走到沈默面前，左看右看，下看下看，嘴里念叨着：“像！太像了！孩子，你太像李先生了！鸣谦长得不像李先生，你像。”她转身问夏晓薇，“孩子，他是你弟弟吗？”并不等夏晓薇回答，老太太拉起沈默的手说，“快坐下，孩子。”
“凭什么证明你就是李畋的重孙？”易昆继续问道。
“易爷爷，您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沈默反问。
易昆想了想说：“你知道多少李畋先生的事情，说来听听。”
“太爷爷名李畋，字子渔。祖籍南京。生于公历190่6年2月28日，农历丙午年二月初ม六。二十岁娶妻沈氏，名静如。二十四岁生子李鸣谦。三十二岁时，也就是1938年，失踪于贵阳。易爷爷，您还想问我什么เ？”沈默说。
“还有这张照片。”夏晓薇把自己带来的那ว张老照片递给易昆。
易昆接过照片，扫了眼，又还给夏晓薇。目光继续审视着沈默：“李畋的儿子，也就是李鸣谦，为什么改姓沈？”
“太爷爷失踪后，太奶奶沈静如和爷爷也遭到เ追杀。为躲避灾难，太奶奶带着爷爷逃到เ贵阳乡下，并给爷爷改名沈鸣谦。”沈默回答。
“李畋和我们家又有什么เ关系？”易昆不停地盘问。
“1937年，太爷爷在从印度回国的途中救了个叫阿雅的岜沙女孩儿。同年10่月，太爷爷把阿雅送回岜沙，并主持了阿雅和易明的婚礼ึ。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就是易明爷爷和阿雅儿子吧！”沈默说道。
易昆不再说话，他仔细端详着沈默。眼前这小伙子的确和李畋先生长得很像，而且说的事情全对，不可能是假冒的。
沈默被易昆看得有点不自在。不知道接下来他还要问什么，沈默心里嘀ถ咕。
突然，易昆快步绕过火塘，走到神龛前，“扑通”声双膝跪到在地，仰面叫道：“阿爸，李先生的后人找到了！您可以瞑目了！”连磕了几个头之后，易昆站起来紧ู紧抓住沈默的手说：“孩子，我们家两代人找了你们整整六十八年，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易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默满腹疑惑地问。从易昆的话里，他清楚知道，太爷爷李畋ว和这家人定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孩子，既然你的确是李畋先生的重孙。你就不能ม叫我爷爷了。你爷爷李鸣谦管我妈妈叫姐姐，论辈份你应该叫我伯伯才是。你们都叫我伯伯。”易昆纠正了沈默对自己的称呼。
“易伯伯，你说你们家两代人找了我们六十八年，这究竟是怎么เ回事？”沈默改口称易昆为伯伯。
“坐，坐下说。”易昆看到เ沈默夏晓薇和林涛都还站着，便招呼他们坐。
沈默坐在条长凳上，向夏晓薇招手，示意夏晓薇坐在自己身边。夏晓薇却故意坐到另条长凳上，并招呼林涛๙：“林涛๙，来，坐下。”林涛看了沈默眼，乖乖地坐到เ夏晓薇身边。
这时，阿雅老人搬来了两把小小的木凳，递给儿子易昆把，自己搬着小凳挪到夏晓薇身边坐下。易昆从母亲手里接过凳子，就势坐在近屋门的地方แ，从腰间取出竹筒水烟袋。边点烟，边开始诉说：
“这话还得从19๗38年说起，那是我阿爸阿妈结婚的第二年。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这些事都是我阿爸阿妈告诉我的。听我阿爸说，那年春天，他专程到เ贵阳去看你太爷爷李畋先生。恰恰遇到李畋先生遭人追杀。也是老天保佑，让他们碰到起。我阿爸就带着李先生翻山越岭抄小路，甩掉了那群坏人。来到岜沙。可惜，李先生当时受了重伤，来岜沙不到个月就死了。他临死的时候叮嘱我阿爸要找到เ你太奶奶沈静如夫人和你爷爷李鸣谦。安葬完你太爷爷之后，我阿爸就去了贵阳。可是，他找遍了贵阳城，谁都不知道你太奶奶和你爷爷去了哪里。从那以后，我阿爸就把寻找沈夫人和小鸣谦当成自己้生的使命。他几乎ๆ每年农闲的季节都去贵阳，甚至有年还去了南京。等到เ我满十六岁之后，每次出去阿爸都带上我。遍又遍地给我讲李畋先生救我阿妈的故事，告诉我要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我阿爸找了辈子，直到他走不动的时候，这任务就交给了我。我阿爸死的时候都没能ม闭上眼睛”
听了这番话，沈默心里百感交集。这是怎样的个ฐ故事啊！两代人为了个诺言苦苦寻觅了大半个ฐ世纪，父死子继！太爷爷李畋的失踪之谜终于解开。想不到太爷爷居然长眠在岜沙的大山里。
“易伯伯，我想太爷爷。”沈默说。
易昆放下烟袋，起身说：“跟我来吧！孩子们，都来。去给你们太爷爷磕头。”
沈默跟在易昆身后出了屋，阿雅老人也起身，夏晓薇连忙搀扶着阿雅跟在后面，林涛步不舍地跟在夏晓薇身后。
易昆带着沈默来到เ吊脚楼ä后面的那棵香樟树前，看到เ刚刚清理过杂草，知道母亲来过。他指着香樟树说：“李先生就埋在这棵树下，这棵树已经六十八岁了。这棵树就是你太爷爷的化身，孩子们，给你们太爷爷磕个头吧！”
沈默夏晓薇林涛๙，依次对着那ว棵巨เ大的香樟树行了跪拜礼ึ。之后，沈默又走到树前，双手抚摸着粗大的树干，心里默念：太爷爷，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