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东山！”任保媳妇吓一大跳，扛着口袋就蹽。“别，别ี走！”老东山竭力地喊道，指着那边，“打，打反动派！打……”
春玲闭上眼睛，涌出了大滴的泪珠。她又忽而把眼睛睁大，急向前呼唤：“儒春！”
春玲欣喜地握住他的大手，满脸笑得象朵花……这时，老东山又提起此事，春玲安慰他道：“大爷，这个不要急。你看这些日子，淑娴干得多欢，笑不离脸，这不说明她的心事有着落了吗？”
那女子忽然停住，转回头惊呼道：“啊！春玲……”“你这是做什么，快上来！”春玲眼睛潮湿了，用力向上拖她。
江水山大步顺着堤坝向上游走着。也奇怪，经过这一场激烈的搏斗ç，他虽然又负了伤，呛过泥水，可是反倒不象刚ธ才那样全身无力，到处疼痛难熬了。他挺胸ถ昂首，阔步向前，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望着澎湃的河面，自语道：“江水山哪！你没有骨气，丢**โ员的人！反动派正向人民进攻，要把人民杀死；可是你，为个人的事同党赌气！支部书记常说，前后方一样要紧ู，松劲不得……对，我要向振德叔看齐，学他的对革命对党的态度！”
全村烈、军、工、案属大会在学校教室里召开。参加的人特别ี多，每家不是一个代表，几乎全体出席，另外有各个团体的代表；自动列席的人更多。屋里盛不下，很多人不顾细雨蒙蒙湿衣裳，都堵在门口。
两ä碗温开水，给振德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向人们说：“大伙放心，我没关系。”
冯寡妇翻了一下白眼，没再出声。
“好，这是个良机！”孙承祖高兴地说，“不过要点一把火，把女人惹起来。”
蒋殿人平静下来，点上灯，脸上显出阴冷的微笑，对老婆说：“完啦，咱们的寿数尽了！”他凶恶地揪过孩子，倒提起来，猛地向水缸里撞去。
“错不了，我是粮秣员，大小也是干部嘛，嘿嘿！”老人由衷地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自豪感。
“我在江任保屋里用酒灌他，拿蜜语喂他，等听任保媳妇来到เ院里，我丢下裤腰带，抢门跑出来……只听任保媳妇在和任保又哭又闹，还要去找干部，找妇救会告我哪……嘻嘻……”
象谁扭住明轩的手，他看了瓢里的麦子一眼，轻轻放下了。
“出么事？”
“你上哪去？”王镯子没好气地问。
江水山和春玲走后不久，那四家富裕ษ中农，先后挑着粮食、地瓜干找来了。他们有的搬了几趟，四家总共借出一千五百多斤粮食，三千多斤地瓜干子。
冷元已将米倒进去了。他又提起篓子，那ว里面是刚出土的新鲜ຒ土豆。他笑着说：“长得不大好，也吃了不少，好歹又刨了这末些，嘿嘿！”他又把篓子倒空了。
“我要粮食！”
“事不由己啊！”老东山气愤地叹息一声，“唉！”“**就讲个自愿嘛ใ，你怎么เ做不得主？”
蒋殿人一惊，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穿军装的人，手枪正对着他。他愣了片刻，滚身下炕，拼命克制战兢兢的身体，弯着腰，带着笑说：“啊，是承祖大侄，解放军，回来啦！多会来的家，侄媳妇也没告诉我一声，送点礼……”
“那过八月十五呢，我过到เ十岁的生日呢，不吃面条啦？”明生渴望地看着姐姐的脸。
“我就不服！谁不信，找个ฐ男ç人来和我比比！”春玲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响亮地叫道，“姐！你说，你同意说妇女不能打仗吗？”
老东山想了一想，眼睛又闭上了，摇摇头说：“瞎扯，人家要咱们的人干么。”
她向脸上搽了层薄粉，想把眼窝下那几个小雀斑á遮盖住。但是对着镜子一看，不满地想：“抹得和个ฐ花脸狼一样，叫人家一看，准骂是好打扮的懒闺女……快不要粉了！”用水洗去粉，又对着镜子，轻声说：“瞧瞧，这有多末好！鲜ຒ红的嘴唇，不红不白的脸腮，那几个小黑点，也挺讨人看的。好，叫他看看我的真皮真面，搽胭脂抹粉哄人干什么呀，他愿要不要……啊，什么？我说的什么？”她羞得急忙捂着脸，心慌地暗自责备自己道：“不要脸的闺女，真不知脸皮有多厚，背后想女婿……”
恰恰相反，江仲亭回来告诉她，他准备参军走了。而且，他完全不象原先的江仲亭，她那ว服服帖帖ຆ的丈夫，一点不理睬她的枕旁风——不管这风是热的冷的，软的硬的，都失去灵验了。
母亲严厉地说：“还不向你哥赔不是，等着干么！”水山依从地上前抓紧ู仲亭的手，诚挚地说：“我对不起哥哥！”
“好，英雄！”水山恼怒地扬起眉毛，粗皱纹在额上猛烈地跳动，“你流过血？哼，你把参加革命当作扛长工，出了多少力，就该得多少工钱是不是？走！你去对着西山根那十九个烈士说去！你就说，‘你们大家在地下听着，我江仲亭为抗日负过伤，现在该过好日子啦！’走！你去试试，你敢不敢这末说！”
“儒春本人好的地方แ很多，为ฦ么单单落后？”
“怎么不够？”明轩挺挺胸膛，“爹答应我啦！”“是吗，爹？”春玲转向父亲。
“大叔呀，怎么俺春玲姐还不送饭来呢？”玉珊提着盛种子的小篮子走过来，向振德说。
“好吧，听你的。唉！”汪化堂沮丧ç地喘了口粗气。“**就是厉害，笼络个ฐ人也难，谁都怕，有心的也不敢动。”王镯子感叹地说，“唉，要是我哥能在就好啦。”“提起井魁，那真是把好手，以一当十！唉，可惜不知下落！”汪化堂赞赏又惋惜。
“淑娴姐，你怎么啦？是眼不好？是哭啦？”玉珊看着这姑娘泪水盈眶的眼睛，吃惊地问道。
教室里放着一堆没收来的各种各样农具，一些老头和中年人——农救会员在整理。
在人们的责骂声中，从那些看热闹的人里冲出一个人来。此人满脸大疤连小疤，麻子压麻子，身高不足四尺，形似猴儿。他蹿到蒋殿人跟前，挽着袖子骂道：“老地主ว，狐狸嘴！快把金银珠宝交出来！”
“没问题！”江水山拍着腰间的驳壳枪，“民兵们听说干地主，劲头可足啦！反动派一个跑不掉，东西也藏不了！”
春玲听着这奇妙的唱法，嘴角上浮ด现出笑纹，来人没出现，她就站起身了。
“嗯，”他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外甥媳妇说，“好，我真饿得够食戈ຖ了！”但随即又道：“哎，别做啦，有烟冒出去！”“那ว怕什么？”王镯子不解地问，发现他脸上紧张的神色后，又道：“不碍事。咱们的房子在村子最后头。这深夜，又有雾，有烟也看不真。”
一个匪徒躲闪石头，慌张地跌倒了。另一个匪徒举起卡宾枪。
明生的眼睛突然瞪大，以毕生的力量，重伤的小身躯猛地翻起来，扑在姐姐的胸怀！
叭叭叭！一串子弹射过来。明生的身子一哆嗦，向后摔下去……
春玲一看，弟弟胸口鲜血直涌ไ。她扔掉手中的石块，惊叫着抱住他：“明生！明生！兄弟啊……”
骤然，枪声激烈，喊音大震——“冲啊——”
“杀啊——”
“消灭反动派呀——”
……
追击春玲的还乡团，慌乱地向山庵方向奔逃……山河村的人民在指导员曹振德指挥下搜山抓还乡团的时候，周围一些村子的男女民兵和群众，接通知后立即配合行动。率领ๆ一部ຖ分武装工作队员在黄垒河南岸坚持工ื作的区委书记曹春梅，在接到战时情报网关于一股还乡团插入内地的消息不久，又收到山河村的敌情报告，她就领着武工队向山河村赶来。于是，声势浩大的搜山攻势展开了。
曹振德带领ๆ民兵和群众，拉开距离，象梳子梳头发一样漫过山沟、山洼、山梁、山峰。他们正搜索到一个山谷处，忽然西面山里响起枪声。指导员大吼一声：“朝响枪的地方แ冲！”
人们飞速地跑起来。翻过两道山岭，遇上大成。听完大成的报告，人群一阵呼喊，怒火填膺。曹振德又愤怒又悲痛。他递给大成一个手榴弹：“你领ๆ十个人，去打追春玲、明生的敌人！”
大成他们飞跑去了。曹振德举ะ着大枪喊道：“大伙注意！敌人窝在山庵里。有枪的来十几个，跟我走。其余的人跟孙树经从这向山庵上包抄。别害怕没枪，听到我们那里打响，你们就喊杀，吓也把还乡团吓昏啦！”
男ç女群众各人举起手中的红缨枪、大刀片、铁ກ锨、铁ກ叉、棍子、镰刀、斧头、扁担……种种样式的武器，跟着青救会长孙树经向山庵方แ向冲去。
曹振德率领十几个人的小队伍，飞快地向另一条路走去……
山庵这里，被枪声惊醒了的还乡团匪徒们，一个个ฐ慌张地跑到เ院子里。汪化堂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紧，那黄毛丫ฑ头跑不掉，一会就抓回来啦！”
孙承祖却掏出了手枪，说：“舅！曹振德他们不会不搜山，枪一响要暴露目标，快向西面山里撤吧！”
“好吧，走！”汪化堂下了命令。
还乡团们出了山庵，顺着斜ฒ谷，向西北的山顶上爬。他们正走在一条沟沿上，忽听左ุ上方一阵石滚草响。突然一声断ษ喝：“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匪徒们大惊，一时愣住。发现沟对岸的草丛中，埋伏着人，为首的一个向他们发出了警告。匪徒们慌作一团，掉头向回跑……
“不要跑！是土八路……”孙承祖喊着，开了枪。“谁跑我毙了谁！”汪化堂大吼道。
还乡团们定住神，各找地方伏倒，开枪还击。
埋伏的人是曹振德他们。振德断定敌人听到เ枪声会转移，而要撤一定是向西面山里去。故此，他带民兵抢到เ山庵通西山的必经之处；如果敌人仍在山庵，从这里向那里打也有利……
民兵们还击敌人。但还乡团是自动武器，枪弹密集，民兵的大枪压不过他们。振德知道敌人不敢恋战，想打退他们就逃走。他叫半数民兵在这里打，自己带着七个ฐ人，顺着深草向山巅å上爬去……
孙承祖建议他舅汪化堂领人在这里顶着打，他带一些人迂回到民兵的背后。汪化堂应允。实际上，孙承祖见势不妙，打下去会招来更多搜山的民兵，就领人冲进松林，向西逃命。
那王镯子吓得身如筛糠，哭着紧跟在丈夫的屁股后头。孙承祖他们刚ธ钻出松树林，“啪”一声，一个ฐ还乡团分子应声倒地。孙承祖一惊，曹振德他们出现在左上方，相距只有二十几步了。
“快打！”孙承祖喊着，向曹振德他们扫了一梭子弹，扯王镯子一把，拼命向西跑。
匪徒们各人顾各人，一跑就乱了。
“追！不让一个坏蛋漏网！”曹振德喊着，向孙承祖追去。“杀啊——”
“抓活的啊——”
民兵们叫着，向落荒逃命的敌人追去。
此时，天色大亮。山上山下，山里山外，一片杀敌的声浪ฐ，不断的枪声。山峦抖动着，回响着，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潮声。
曹振德看得清，分得明，前面跑的敌人是孙承祖和王镯子。这个回村进行了一系列破坏活动的凶恶的特务分子，怎么能不使指导员两眼发红，恨之入骨呢！他一边打枪，一边追赶。
孙承祖知道追来的是曹振德。这个他暗斗不过又抓杀不成的死对头，他怎能不恨不怕！孙承祖使出平生本事，一边还击，一边逃命。王镯子可谓狗急跳墙，不知哪来的邪ิ劲儿，连滚带爬，紧ู跟着不放。
孙承祖逃上了山顶，依在岩石后面，喘息着，手枪向曹振德的来路瞄准。王镯子面如土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身边，说：“我，我跑不动啦……不行啦……咱假投降，判徒刑，等国军来……”
“梦话！”孙承祖喝道，“快，前面跑！”
“我，跟着你，一块跑……”
“先跑你的……”孙承祖把媳妇推了出去。
曹振德追上山顶，只有王镯子在跑，不见了孙承祖。他刚想追过去，但灵机一动，立刻闪身到大松树后面。几乎ๆ是同时，砰一声，一颗子弹从振德耳边扫过去。他掏出手榴弹，将弦扣套上无名指……孙承祖见以妻子为饵引诱对手挨枪未成，就又向西奔，赶上了王镯子。突然，一颗手榴弹冒着白烟，飞到เ他脚๐前。孙承祖即忙跃过去，王镯子却被炸倒了。她鬼哭狼嚎地叫唤：“亲人哪，救我呀……还有孩子啊……我完啦……”孙承祖头也不回，只顾向前窜。
曹振德又连打两枪，都未命中敌人。一来，他用的大枪，追赶中射击不得力，二来他视力不济，加之ใ孙承祖年轻力壮，闪躲有方แ，瞄不准。振德激怒起来，不再射击，一面防备着敌人的枪弹，一面全力以赴，穷追顽敌。他要瞅准时机，猛扑敌人身上，将他扭住……这时，孙承祖回身开枪，被石头绊倒了。曹振德急冲上来。但孙承祖翻身滚到大石头后面，手起枪响。曹振德又闪身树后，端枪开火。
一个卧在石头后，一个影在树干旁，两人相距十几步远，枪对枪地对峙着，谁也打不中谁。孙承祖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姓曹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你奈何不得老子。我知道你子弹不会多，再追下去，我叫你去见阎王爷！我姓孙的不好惹，暗里没斗过你们，这回明的来，你输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