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帝转头望向了封绍，轻轻哼了一声：“你看你什么样子？就算无事可做……”
李光头和福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秋清晨摩挲着他的脸颊，眼泪却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火焰君眨了眨眼，吃力地仰起了头：“我想……跟你走。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受伤了？”瑞帝一惊，想要伸手去扶他，火焰君似乎ๆ又想躲开，无奈伤痛之下动弹不得。可是一双忽明忽暗的眸子里却再明白不过地流露出了抗拒之意。
瑞帝顾不得火焰君手中还握着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问道：“到底怎么เ回事？”
“不要说了！”封绍捂住了她的嘴，语气里透着烦躁：“这种事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们……”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近乎ๆ粗暴地撬开了她的齿关，以一种席卷一切的姿态长驱直入。
“当然是痛痛快快地洗澡喽！”封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没有人监视的感觉……真他大爷的舒服啊……”
李光头又抓着包袱拽了回来：“我怕你就这么跑去，反而会坏了秋帅的大事！”
玉临风捋了捋颌下的短须，神情若有所思：“构陷于前……落石于后……事之后又百般遮掩……或许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ม杀。”
封绍懒โ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伸手将秋清晨拽到自己身边，一本正经地指着玉临ภ风说道：“老婆，你可要记住：这个ฐ人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反过来听。切记！切记！”
一滴泪珠无声地滑出了他的眼角。封绍紧咬着牙，抬手抚上了她胸口的疤痕。极狰狞的一个刀疤，即使过去了十年，颜色已๐经变成了浅淡的肤色，却仍然微微凸起。
她记忆里的阿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少爷，别说是给别ี人端茶送饭，就连自己้的日常起居都不能ม离了伺候的人。十年的时间，她只知道自己变了。却原来，他也变了。
光耀的头重重地撞上了一段裸露在外的树根，反而把自己从昏迷中ณ撞得清醒了过来。
面无表情的女人上下打量她，随即冷冷一笑：“秋清晨果然箭无虚。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既然你不使毒，那ว我可就不客气了。”她举ะ起手中长剑，身形未动，就听旁้边的树丛里一阵簌簌作响，随即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身影猛然冲了出来。
我不能靠近她，不能和她说话，甚至连多看了她几眼都会给她带来了铁ກ面具那样的折辱。她在瑞帝的心目中并不是全心信赖人。可她还是想方แ设法地回护着我……
封绍手起刀落，没半分迟疑ທ地穿透了他的手臂，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柱子一声惨叫，人已经昏了过去。
秋清晨又是一惊。楚琴章这话就说得很阴险了，绝不是只替自己拉拢靠山的口吻。倒像是在替什么人做说客……
悬浮ด在半空中的封绍看到เ她的脸上骤然间现出一种交织了慌乱和惧怕的神色，丢了魂一样在人群里撞来撞去，却又不敢走得太远。一边跳着脚在人群里找，一边慌慌张张地喊：“阿绍！阿绍！”
封绍笑道：“什么เ雅兴！有雅兴也都被那些个小倌给吓没了！等回了盛州，我做东，好好请你上飞鹤楼逍遥逍遥。哪里的红牌艳无双那真是……”
秋清晨扫了一眼身后热闹的街道，冷森森地说：“光耀也出息了，一声招呼不打就不见了人影。”
李光头于是叹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回去吧。”秋清晨的视线从山脚下空荡荡的训练场上收了回来，率先往山下走。听到身后王泓玉的脚步跟了上来，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想杀却不能杀，放出去又会招惹很多麻烦……你会怎么办？”
李光头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
秋清晨的目光落了下来，落在他紧紧握起的拳头上：“因为……你什么也没有说错。”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笔：“封绍，你走吧。回你的楚国去，继续做你的成康王，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不要再到เ赵国来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如果再让我看到เ你，我的箭绝对会刺穿你那颗比旁้人偏开的心脏。”
看着那个ฐ穿白衣的男人将她扶了起来，挽着她的腰身一同走向书斋，封绍心里竟有种猫抓似的烦躁。想也不想就起身追了过去。
于婆婆果然不难缠。就是上岁数了，脑筋不那么好使，而且还要一心二用，一边摘豆角一边提问。结果一句话总是要翻来覆去地问好几遍。
封绍叹气：“委屈你了，光头哥。”
封绍枯坐在吉祥酒楼二楼的雅间里，手里拿着一个ฐ空酒杯百无聊赖地在左右手之间扔过来扔过去。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李光头还是没有出现，难不成……跟着秋府的人一起去了青木山？封绍立刻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跟家主一起出游……李光头这个临时雇工的级别ี似乎ๆ差ๆ得还远了点。
李光头已经万分激动地拿着手巾，给他那干燥的脑แ门上擦了若干次汗了，听见这话连连点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茉莉堂和封绍想象中的武馆完全不同，或者说跟封绍见过的所有武馆都截然不同。说得再直白一点，这哪里是武馆，明明就是一个戏园子。
那种感觉模糊得很，李光头摸着脑袋也没有分析出那到底是什么。直到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还站在捏糖人的摊子边上，而封绍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了先前消เ磨时间的茶馆，才跳着脚喊了起来：“错了错了，少爷！你走错方向了……”
李光头仰天长叹：神啊，你到底是怎么造出我家少爷的？！
封绍挤在游山的人群里慢慢地往山上走，转过青木崖的山湾，同仁寺气势宏伟的飞檐已๐经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远处的浓荫里。放眼望去，高大的山门外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宛如市集般喧闹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怎么เ看都有些过于热闹了——这些人不象是来诚心拜佛，反倒人人一副赶集逛庙会的架势。
秋清晨神色黯然。
玉临风便又说道：“当时只觉得他这样未尝不好。至于封印的事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据老夫的猜测，大概ฐ跟大殿下是脱不了关系的。”
“为什么？”
玉临风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子，淡淡说道：“还能为ฦ什么呢？当时盛州ะ都在传说阿绍本来是先帝选中的王储。结果不幸生了一场大病，结果就烧坏了脑子。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皇子当然无法得到百官的信服……”
秋清晨握紧了拳头。
玉临风望着她，缓声说道：“据老夫的猜测，当初ม只怕是有人要除掉阿绍的——我说的‘有人’指的不一定就是大殿下。但是没成想里面枝节太多没有成功。这些人索性将计就计，让朱雀封印了阿绍的记忆。也免得阿绍死了会有人疑心到大殿下的身上去。不过……”他捋着胡子叹了口气，“不过这些都是我猜的哦，没有证据，完全没有证据。你就当故事听吧。”
秋清晨白了他一眼，自己白听得这么认真了，原来……他只是讲故事！
秋清晨从怀里摸出尸骸上扒下来的东西，摊开在了他的面前，低声问道：“那你看看，这个算不算是证据？”
圆桌上，烛光霍然一跳。
玉临风的目光也随之一跳：“你哪里得来的？”
极宽大的一枚黄铜戒指，几乎能覆盖住整个指节。上面镶嵌着一块黑黝黝的长方形石头，石头的左右两ä侧盘踞着雕工ื极细致的两只朱雀。
玉临风拈起戒指，一边小心翼翼地对着烛光查看，一边喃喃说道：“双雀抱石，是朱雀的东西。在他们的教里，这是他长老身份的标志。你到底那里得来的？”
秋清晨指了指窗外：“在李明皓的庄院里。昨天夜里着了火，这个人关在地洞里，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烧死了。”
“东西是真的没错，但是……”玉临风皱了皱眉：“真要毁尸灭迹又怎么เ会留แ下这么大的纰漏？”
秋清晨摇了摇头：“也许放火的人不知道有这样东西。也许……晚上火太大了，人进不去呢。寻狐一大早ຉ跑去现场，说不定就是去找这样东西呢？”
“朱雀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居然落到这样的下场……”玉临ภ风望着戒指很惋惜地摇头：“既ຂ然朱雀是死在李明皓的庄子里，李明皓又是当年沙滩上的人。而朱雀又恰好是山地邪教的长老，那么所有的事现在看来都已经很清楚了。”
“清楚了又有什么用？”秋清晨叹息：“一样还是没有证据的。李明皓是丞相，另一个……没有法子去查证的。即使我们真的拿住了寻狐……也不过是逼着那个ฐ人将我们统统灭口罢了。反而牵连了阿绍。”
玉临风捋着胡须没有出声。即便查清楚了又怎样呢？不过是些十年前的旧ງ事罢了。他担忧的反而是现在……
沉默中ณ，两ä人都听到了门外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阿十在门扇上轻轻叩了两ä叩，推门进来说：“我刚ธ在前面听到一个ฐ消息，说三天之后裕ษ亲王五十大寿，府上要摆宴。皇上和小王爷也会出席。这跟咱们的事儿有没有什么关系？”
玉临风微微有些茫然地转头望向了秋清晨。
秋清晨望向窗外，微微透着迷茫的眼底仿佛有幽暗的火苗在轻轻跳动：“不但有关系，只怕关系还不小呢……”
秋清晨微微叹息：真正的风暴只怕就要来吧。
七十一
封绍跳下马车时，贴身侍卫熊猫和李光头一左一右已经站在车门外等着他了。李光头警觉地打量裕ษ亲王府的守卫，而熊猫则冲着他背后悄悄斜一眼，示意他往后看。
封绍很不情愿地回过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帝辇当然是停在他们的前方แ的，是封绍不该背对着这个ฐ方向。熊猫毫不怀疑封绍是故意背对着烈帝的，因为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成康王正在和烈帝闹别ี扭。
熊猫觉得这个ฐ举动太孩子气，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他不敢表示出来，因为ฦ对这种闹脾气的小把戏，封绍很明显地乐在其中ณ。
大概是关得太久，自己在找乐子吧。熊猫想。眼角的余光瞥见烈帝走了过来，连忙将腰身挺得更直一些。
封绍还在东张西望，就听烈帝的声音淡淡说道：“进去吧。”
封绍斜了他一眼，是那ว种眼白多眼黑少的斜ฒ法。
烈帝ຓ轻轻哼了一声：“琴章好歹也是你的小，他人不在了，你替他去给老父敬杯酒，过分么？”
“到底是谁过分？”封绍象望着陌生人似的望着他：“他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被你们拿来利ำ用。他有当琴章是儿子吗？”
烈帝望着他，一双古井般的眼眸波澜不惊：“阿绍，你不要感情用事。”
“我没有感情用事，”封绍冷笑：“我只是替他觉得不值。”
“什么才叫做值？”烈帝望着他，唇边的纹路似笑非笑，“你既然把他的命看得这般重要，朕替他报仇你更应该配合才是。”
封绍郁积于心的暴躁又开始蠢蠢欲动，声音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他死都死了，就算把瑞帝ຓ剐了又有屁用！他要的并不是这个！”
烈帝瞥了一眼迎出裕ษ亲王府的文武百官，不动声色地反问他：“你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个ฐ？”
封绍气息一窒。琴章要的到เ底是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烈帝已经转过了身，宽阔的肩头包裹在明黄|色的衮服里。连背影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威แ严å。
他比封绍大了整整十岁。自小到大，无论是摔跤打架还是诗词歌赋，封绍从来就没有赢过他。可是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封绍的心里反而激起了澎湃的豪情：就算赢不了，至少可以改变，可以阻止——有些事，就算成功的可能ม性不大，仍然值得拼尽全力去努力。
烈帝回过身淡淡瞥了他一眼：“还不过来？”微微上挑的尾音，带着他熟ງ悉的某种叫做“宠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