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很意外，伴随着这意外同时而来的，还有自责与不安，她想德英肯定是对她失望了，所以她宁愿不骂了，她不想认她，她也就无所谓了，骂了一天一夜，发泻了怒火，也就作罢，她没有钱躲到别ี处去生孩子，原想着从她这里弄到点钱的，这一招失望后，德英大概对她彻底失望，想别的法子弄钱去了。
李文虎听出是他哥的声音，立马笑道：“哥，我不在学校，我已经上班了。”
李文龙简直不敢想，他想着难道一辈子就过这种生活吗，江小雪根本不肯生第二胎，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老娘又坚决要抱孙子，不抱孙子就要他离婚。
“妈，你饿不饿，我去做中饭。”江小雪看看时间快要到吃中饭的时候了，她便站起来，打算到厨房去弄中ณ饭，老太太立马站了起来，对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来做吧，你会弄什么饭。”
所以清醒过来的李文龙自然知道，这件事一开始是他老娘错了，江小雪虽然说话有点过份，但是她生气是有理由的，他也爱囡囡，他当然也讨厌别人叫他的宝贝叫招弟。
老太太点点头。
那么让婆婆带？婆婆年纪大了，她能带吗，再说了，就算她能带，她一口一声招弟的，对孩子的心灵是多大地伤害，要是再喂上什么小米糊糊之类的。孩子又拉肚子怎么办？
怎么เ能说出来啊，两个儿子从来不知道，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往事，如今却要对着儿媳子说出来，更何况，前不久才和儿媳子吵了架。可是不说行吗，德英要死了，她四处找她，终于找了她在深圳的电话，她男人打电话告诉她说德英想见她一面，当年离了婚，她抛下她们两姐妹不管，二十多年一直没有去看过，现在她要死了，想见她一面，她能不去看她吗？老太太内心充满了自责和难过。
“哇，生十个闺女还在生，那女人怎么想的？”
江小雪从生孩子那天开始，所受的委屈全部拉棉扯絮的想起，她明白了，为什么她刚刚生产。只看到李文龙，没有看到เ婆婆，生产前婆婆对她是多么好。多么周到，为什么生产后，在她最需要关心和照ั顾的时候，老太婆整整一天没有人影了，李文龙当时还哄着她，说老太太太累了，回家休息去了，现在江小雪明白了，她老太太是嫌她生了一个女儿。她失望了，愤怒了，伤心了，所以对她不理不睬了，而李文龙呢，为ฦ了不让她生气发火，所以撒谎骗她。
“妈，那爸爸怎么办？”
李文龙那时候正对着电脑แ看手下的设计图，平面图和效果图对照着一起看，他们设计部每个设计师给业主画ฑ好图纸之后，首先要给设计总监过目，总监通过了，设计师才能拿着图纸去找业主接洽，这样可以避免许多施ๅ工上的问题，这是李文龙主ว要的工作，也是所有设计总监的主ว要工作，他对手下的图纸起了一个审核把关的作用。江小雪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她说道：“小雪，给宝宝取名字的事你问我做什么，她妈妈也算得上是作家。还用得着问我？”
但是，这样地日子坚持过了一个多星期，她实在是受不了，李文龙有了孩子身上的责任更加的重了，更加拼命工作，总是深夜回来一大清早出去，江小雪向单位请了产假，白天大把空闲的时光，她呆在闷热潮湿的房子里，一个人痛苦极了。
李文龙在晚上十二点多地时候开着车子回来了，刚到家门前，还没拿出钥匙来开门，老太太就听到他的脚๐步声，麻利的在他面前打开了房门，“毛龙-ๅ------ๅ-”
小雪妈妈还在那里说道：“小雪，妈真是对不起你们两姐妹，妈除了做生意真是一点都不会照顾人，这个坐月子，你回家吧，妈抽出时间来照ั顾你。小雪，你回娘家坐月子吧。”
李文龙可怜兮兮地看着江小雪。他神情憔悴。无限烦恼。江小雪瞪眼看着他。怀里地宝宝已经安然睡下了。她对他道：“李文龙。你怎么没有一点当爸爸地样子。你要是不想对她负责。你当初ม为什么要我生她？”
李文龙根本没有听到他老娘说这些话他说出来完全是为了安慰江小雪。小雪听到他这些话。信以为真。终于放心地笑了笑。对他道：“文龙。我还以为你妈会失望呢。”
小雪拿过卦纸看了看，看着婆婆这么เ迷信，她心里只觉可笑，老太太告诉她怎么查，并且对她道：“小雪啊，这个卦纸很灵的，咱老家，村东头的长根家，用这卦纸算了，说是生男孩，果然生了男孩，那生了十个ฐ闺女的刘季海ร，他的老婆每次怀上了，他用这纸一测，结果都说是闺女，他还不信，生下来果然是闺女，哈哈，小雪，上面说你怀的是男孩，那么肯定是男孩！”
“不是，五千。”
老人笑了笑，用手轻轻抚摸着李文龙给她买的衣服鞋子，她说道：“毛龙，你不在的这两个ฐ月，妈中风了，住院住了一个多月。差点就以为见不到你了。”
老太一口气说出，好像儿子就在身边一样，声音越来越大，神情愤怒到无法控制，在静寂地夜里，声音显得特别ี大，江小雪在房里洗了澡，原本打算睡下的，现在隔着门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她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这老太婆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大把年纪，就只知道跟儿子告状，可笑她妹妹还一心又想嫁一个农村人，她真想把妹妹拉过来，让她看看农村婆婆是啥样的！
人是适应环境的动物，肠胃也是慢慢习惯的，甚至习惯后，就会发现北方那种面食为主，面点加上稀饭的吃食，总是热气腾腾的，其实蛮健康的。
李文龙听到小雪地声音。如同见到大救星，他笑了笑。把手上的衣物随意往床上一扔，对小雪说道：“小雪。快来帮我整理一下，我明天要出差ๆ。”
老太太把眼珠子转到一边去。瞪着天花板看着，对于江小雪地说话不屑一顾。
小雪立马笑着说道：“那ว行，一会我送四哥去车站。我车站有熟人，我一个电话就能订到票，我现在去给你订票啊。”
老人没有再说话。李文龙看到老人神情好像好了一点，便站了起来，对老人说道：“妈，那我去睡了，你儿子我现在事业很好，天天有做不完的事，说实话，在外面陪客户喝酒，回来还要陪四哥，我这两天这个胃都要穿孔了，妈，你也不想我喝病吧。”
到晚上十一点，她口渴了，想到厨房弄点水喝，另外一个，也想看看清楚，外面到เ底还在喝么？走出来，果然，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喝得正起劲，她走进厨房，婆婆猫在小板凳上，一边热着菜，一边嘴里嚼着一个菜煎饼，看到这里，小雪心里窝火，生气的同时，对婆婆也有一点同情，在心里对她道：“妈，这是在深圳！不是你那ว个落后的农村老家！你没必要这样虐待自个！”小雪回了房间，躺了一会，李文龙仍然没有回房，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她想着这个四哥今天肯定是在她家住下了，小雪等在那里，等着李文龙回房。
江小雪拿过李文龙的新碗筷，在那里慢慢的吃饭。
老人看着他们，好像很希望他们再吃几个元宵一样。江小雪在家里其实已经吃饱了，但是想着她一个老人呆在家里，做了那么多元宵，今天又是过节，李文龙刚ธ对她爸那么好，她对他老娘也要好一点啊，所以笑着道：“好啊，妈，我刚ธ好饿了。”
小雪马上说道：“妈，我来弄吧。”
小雪看了一下，植物人老爸的身体下面，果然已经屎尿横流。蓝色地格子被单如今全脏了臭了。
江小雪把李文龙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得坐了起来。
小雨总算把嘴里的吃食嚼干净了，盘腿坐在床上，想不明白。
江小雪其实也不想老人去，回趟娘家，带着婆婆去，肯定又是一番๘心理大战，她可不想把自己้活得那么累，所以听到婆婆不想去便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嘴上还是劝道：“妈，你去吧，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
对于这个地方，此时此刻地江小雪憎恶到了极点。
李文龙回想年假的那七天，皱着眉摇了摇头。
一家人不再吭声了，继续吃饭。
在其它同事讨论这些大牌服装和名牌车的时候，江小雪总是被忽略，有时候，江小雪为了和她们联络一下感情，会主ว动去搭腔她们的话，比如说：“哎哟，你们好有钱啊。”那些同事就笑着说道：“哪里有钱啊，我们还是穷人。”小雪就开玩笑说道：“你们如果是穷人，那ว我就算是挣扎在贫困线以下的人了。”然后大家就笑起来，一个同事安慰道：“你有一个好老公嘛，你老公多疼你呀。”
“文龙，我怕了你们这个ฐ地方了，算我求你了，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好不好？”
老太太也发现了儿子的变化，所以她太震惊了，以致于连和儿媳子吵架的打算也暂时消散了。
江小雪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着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白色的羽绒服上，因为接连几天的吃不好睡不好，她显得过于瘦弱和苍白，黑而浓密的长卷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肩上的名牌手袋，还有脚上的真皮靴子，脖子间上千块的围巾，让她站在这个不像医院的医院里，举着一根木棒子，那ว样的不协调。
江小雪嘴上说着是，心里却觉得好笑，她看了一眼四周，摇摇欲坠的老屋，萧疏倾斜的院墙，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心想这么一个ฐ破地方แ，您老百年过后，我们还用着得回来吗？真是瞎忙活，好好的去深圳享福不就行了，一回来就折腾个没完，想一些不沾边的事，不但自己折腾，还要把所有的人都折腾一遍？！
老太太果断性的把筷子把桌了一放，作出总结：“你爸和我平时对乡里乡邻的也很好，所以我们就是不在家，乡里乡亲的也帮我们照看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以前在深圳的时候，老太太极少这样大清早的来叫门的，就算偶尔会给儿子来送吃的，虽然声音大，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夹杂着愤怒的。
虽然很想调教儿媳子，把一身的厨艺都教给她，这样她百年后，想起儿子能吃好老家的饭菜，她也能瞑目，然而，此时此刻，感动于小雪的体贴，她第一次站在小雪的位置上，为ฦ她着想，不想让她学了，让她烙了。
的，然而他自己都知道，这种麻木之后，反噬过来的7久的惨痛。他只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
李文龙回到家的时候，老太太还在那里痛哭不已“天啊，你带走我啊，你为ฦ什么要让我的儿子生这种病，天啊，他才二十多岁，他都没结婚，老头子啊，你在下面怎么不保佑你小儿子啊，我好可怜啊。”
李文龙快步走到他老娘面前，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大儿子，立马拉住了他的手，哭道：“毛龙，毛龙，你救救你弟弟，你弟要是有什么意外，妈也不活了，天啊，毛虎好可怜，妈对不起他，对不起他。”
江小雪在一旁听着，眼泪也止不住落下来，眼前浮现的都是文虎穿着红色的外套温和的站在她面前，对她说道：“嫂子，喝酒没意思，我来陪你聊聊天。”
他笑着说：“我哪能ม谈恋爱啊，我家那么穷，谈恋爱要花钱。”
李文龙却没有哭，他知道这个家现在太需要他了，他不能倒下，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也说了和江小雪同样的话，“妈，我们现在马上去郑州，郑州那ว边也许是误诊，我带弟弟去北京的肿瘤医院去，那里是我们中国最好的肿瘤医院。一定没事的。”
江小雪使劲抹干眼泪，她知道李文龙现在太需要她了，如果她跟婆婆一样，只知道哭，李文龙就太苦太难了。她走到他面前，握住他垂着的一只手，对他道：“老公，我把孩子送回娘家，我马上给单位请假，我们尽快去郑州。”李文龙感激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点了点头，江小雪就匆匆回娘家去了。
到เ了第二天，把家里一切安置好，一家三口就坐上深圳的飞机飞往郑州，李文虎在郑州的人民医院里，老太太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平时晕车很厉害，她竟然没有晕机，也不知道害怕，江小雪在一旁照顾着婆婆，老太太一直在流着泪，在那里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才二十多岁。”
江小雪看着婆婆，紧紧握着老人的手，心如刀绞。命运对于他们李家，太残忍了，此时此刻，江小雪一心祈盼着郑州那边的医院诊断错误，也许是误诊，才二十出头，刚刚ธ大学毕业，怎么就可能是癌症晚期，一般得癌症的不至少应该是三四十岁吗？
第二天中午，他们就见到了李文虎，一家人看到他，文虎正躺在病床上昏睡着，一张脸显得异常的苍白，老太太蹒跚的走过去，对他哭着道：“毛虎，妈来了，妈来了。”
李文虎征开眼睛，他老娘的眼泪滚落下来，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李文虎愣了愣，一边努力想坐起来一边吃惊道：“妈，你怎么เ来了。”
他只知道自己้在学校食堂晕倒，然后同学把他送到了医院，一心想着早点出院，没想到เ他老娘竟然千里迢迢的从深圳赶过来了。
“妈，是学校通知你来的吗，学校也真是的————”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知看着李文虎默默的流眼泪，江小雪站在后面，看着文虎秀气一如从前，那ว么年轻，高大欣长的身子让一张病床显得过于短小，那ว么好的一个男孩子，竟然是————
她低下头，害怕自己又要掉眼泪。
“哥，嫂子，你们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