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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也拿过搪瓷盆，拿筷子将鸡蛋搅和着。
二人正聚精会神，各自忙活着，猛听得巧云惊恐地大叫起来：“二姐，不好啦，失火了——”
第十三章野外奇趣
二姐和毓秀顺着巧云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约摸几里外的地方冒着滚滚浓烟，毓秀也惊愕地张大眼睛，二姐却笑得前仰后合。
“人家失火了，二姐还笑呀？”巧云责怪地把嘴噘得像个水蜜桃。
“这哪里是失火，是社员们在休息呢。”
“休息？”二人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๒。
“是啊，他们干了半天活，累了，就堆起yi些豆子，点上火，yi会，火灭了，他们就可以吃上最新า鲜的爆豆了。而且，可以聚在yi块说笑，也好放松放松。”
“啊——，真有意思。下次我也不做饭了，就吃爆豆去。”巧云手舞足蹈。
“你以为光是吃爆豆啊，还得割豆子呢。”二姐又把yi块方而短的木头续到灶堂里，轻叹yi声。“那不光是力气活，还得忍受日头的曝晒。特别ี是那豆夹子，攮的手上没yi点好地方，洗手都沙沙地疼。”
“人家巧云可是从书上学来的呢，连‘锄禾日当午’都是再美妙不过的生活画卷。”毓秀接过话茬。
“你说我——”巧云抓起yi根长木条就去追打毓秀。
水起来了。
二姐把和好的面撕成yi片片扔到沸水里，不yi会，面片就漂浮上来。
“这是吃什么เ呀？”连毓秀也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不懂了吧？”二姐往锅里下着面片，头也不抬地说，“这才是农民的特色饭呢，为得是做起来方便。你想啊，这么多人，做菜哪做得过来呀。就这么着，等面熟了，把黄瓜啊西红柿啊什么的往锅里yi搅和，就什么เ都齐了。临出锅，再把蛋花倒进去，滋味美着呢。”
二人咂吧着嘴，仿佛这“蛋花面片”已进了口中似的。
就像是商定好了的，这里饭做好了，那边柱子也领着干活的回来了。有才紧紧ู跟在楚爷后面，手臂轻扬，完全yi副车把式的架式。
人们从车上找出各自吃饭的家什，排成长长的两溜，由á巧云递碗c二姐掌勺c毓秀分发。不yi会，三个yi伙五个yi群，分头“唏溜”去了。合着欢乐的笑声，yi大锅面片风卷残云般消เ失了。
有才出奇地沉静。他尾随楚爷来到yi株大树蹲子旁，yi会儿说着什么，yi会儿又手忙脚๐乱地比划着，那神态，那动作，活脱脱yi个戏剧中的小丑。
“有才，咋不见菊花来啊？！”还是上次吃“忆苦饭”时那个四十多岁的中ณ年妇女，欢快的声音像刚下完蛋的老母鸡，“咕咕咕咕”地，惹得旁边的妇女笑得东倒西歪，跟着起哄：“是啊，今天怎么เ不跟在菊花腚后头啦，是不是知道光靠这不行了啊？先跟着楚爷成了车把式，那菊花怕咱还看不上眼呢。”又是yi阵更狂的笑声在整个ฐ田野里回荡。
有才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对那些大老娘们的冷嘲热讽毫不在乎，只是yi个劲地裂嘴“嘿嘿”笑。
“人家有才早下过保证，送走原先的二流子，迎来全新的李有才。”柱子扯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yi把脸上的汗。“从今儿个往后啊，再不许叫有才二流子。如果谁敢再这么เ叫，我就扣他三天的工分。”
yi个快嘴小媳妇抢过话头：“那ว不叫的是不是奖励三天的工分啊？”
众人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把柱子也逗乐่了，yi口饭喷出来，正好溅到เ小媳妇的脸上。
“发情啊？”小媳妇yi边笑骂，yi边拾起yi块土坷垃，追赶柱子。“发情找你老婆去啊，你老婆刚洗了澡在炕上等你呢。”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连远处吃饭的也吸引过来了。
“这么热闹啊，俺也来看看风景。”yi个又黑又粗的中年男子说。
“这里可没什么风景，只有夜猫子叫春呢。”小媳妇话音刚落，自己先捂着嘴笑起来，众人就又跟着笑。
毓秀和巧云听了小媳妇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透出了红晕。但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心里也直乐。毓秀想，农民虽苦，可心里是甜的呢。想到这里，不觉又想到城里的情景，想到爸爸c妈妈。
“他们怎么样了？已经好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唉，要是爸爸cນ妈妈也在这里，哪怕跟农民们yi样受苦受累也好啊。至少，他们可以活得这么เ开心。”
又yi阵剧烈的轰笑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转回身，看到yi胖yi瘦两位中年妇女把yi个ฐ高个ฐ子男人掀翻在地，往他的衣领里塞毛毛草。
“再放肆，把他五花大绑吊在树上。”胖的说。
“就是。”瘦的说：“就把他吊在东湾边的柳树上，吊够了，把绳子砍断ษ，正好落在水里，那才好看。”
所有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连三个男ç知青都抿嘴嘻嘻笑。
“‘长条’，赶紧叫她们大姐姐吧，你叫，她们就饶了你。”二姐丢下饭碗，跑过来解围。
“就是，就是。”众人随声附和。
僵持了好长时间，高个男人才轻轻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小，让大家伙都听见才算数。”骑在他脖子上的胖妇女说。
“对，让大家伙都听见才算数。”压住他双腿的瘦妇女笑着应和。
“大姐——姐，二姐——姐。”被二姐呼作“长条”的男人无奈中声嘶力竭地拖着长腔喊了yi嗓子，整个田野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但很快就被yi阵狂笑淹没了。
柱子笑咪咪地走过来，手里还端着yi只碗，他把最后yi片黄瓜吸进嘴里：“二位嫂子，在自己家里还没把男ç人折腾够呀，还来拿‘长条’寻开心。”
胖妇女笑着转回头，笑得更响了：“柱子，别仗着你是队长就来管闲事，现在可不是干活的时候，什么都由你说了算，现在你要是不老实，让你也吃块土坷垃。”
旁边的人跟着yi齐发声喊：“胖嫂子说的对，赶快把柱子缚倒，那才显出自个的威风呢。”
“甭纵容我，俺可不舍得欺负俺柱子兄弟呢。”胖嫂子立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正说笑间，yi人骑着毛驴渐行渐近。直到近前，才看清是二龙。
二龙从驴背上跳下来，yi脸庄肃，直到เ柱子跟前：“今天早点收工，晚上召开村民大会，公开批斗盗窃犯隋小强。”
“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长叹yi声，个个敛声屏气。
第十四章楚爷的忧虑
晴空万里，没有yi丝云彩。
如果放在诗人的笔下，定会赋出华美的篇章，可是对正在劳动着的农人们来说，却无疑于yi场残酷的谋杀。
吃过午饭，疲惫于不觉中ณ袭上身来。他们或躺或卧，或站或坐。有的眯上眼静静地休息，有的喝水拉闲呱，有五六个男人在yi簇荆棘丛北侧甩起了扑克，躲避着不怀好意的阳光。
楚爷跟柱子坐在车轓上聊着什么เ，烟锅里袅袅青烟在这明净的空间里显得特别耀眼。他“叭嗒”了几下，感觉火已๐经熄了，就又掏出火燫擦了几下，登时秫秸穰上又闪出了红火头。
毓秀和巧云帮着二姐收拾炊具，待拾掇的差不多了，柱子跳下车，对yi个正在玩扑克的小伙子说：“有良，你带他们再去割yi会，时间不要太久。我和楚爷有些事要商量，就不过去了。”
有良起身，哟喝那些躺在乱ກ草中闭目养神的人。
yi个ฐ个ฐyi折yi折地立起身，伸着长长的懒โ腰。
像鏖战后的残兵败将，“叮铃铛啷”地甩着胳ฑ膊远去了。
二姐让毓秀和巧云再到小河边转转去，这正符合二人的心意，手拉手跑掉了。
楚爷等三人在大车yi侧的阴凉处坐下来。
楚爷掏出烟荷包，装上yi锅烟；二姐拉起洋火，给他点上。
柱子看出来，楚爷今天的心情有些不对劲。莫不是为隋小强的事？那个与楚爷没什么เ关系啊？楚爷不说，他也不便多问。
倒是二姐打破沉寂。
“楚爷，”二姐扔掉洋火棍，“昨晚的事，你知道了吧？”
楚爷“叭嗒”yi口烟。
“这事yi大早就沸沸扬扬地传开来，谁不知道？今儿yi大早ຉ，我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总觉得不对路，就想到驼爷那里坐坐，半路上碰到单嫂子，她拉住我，很神秘地说她发现了yi个天大的秘密。”
“她那张乌鸦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来？”柱子打断ษ他。
“这次我倒觉得有些真。今天早ຉ上的传言已经证实了她的说法。”yi锅烟耗尽，楚爷把烟嘴在车辕上轻轻嗑嗑。“她说夜半她起来撒尿，听得隔壁隋强家嘤嘤泣泣的，隋强的老婆yi边哭还yi边嘟哝着：‘你个老不死的，怎么เ不早死啊，把我害了也就罢了，害得儿子也给人也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ฐ男人除了剧烈的咳嗽ณ外，yi点动静也没有。我估摸着，这个ฐ三麻子也没几天的活头了。昨晚小强被抓，这家子人算是没法过了。”
“那ว有什么办法？”二姐接过话茬，“别ี人家都还有点救济粮，他家什么也没有。那个小强之所以去偷，怕是家里yi点吃得也没有了吧？人哪，就是活条命啊！这个三麻子，老实了yi辈子，咋就这么命不济呢。”
“就他家那ว成份，我们能ม怎么เ办？”柱子轻叹yi声。“我倒是想着也救济他们家yi点呢，可这话谁敢说出来？没有敢惹这麻烦的。现在，落到李茂生手上，算是完了。”
“那个李茂生真可恶，”二姐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都当村当院的，干么非得把人往绝路上逼呢？”
楚爷沉默好长时间，连咳几声，朝地上吐了yi口唾沫。
“也不瞒二姐说，我出去闯荡的那些年，也见过yi些世面，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像李茂生这种人，就是踩着人的肩膀往上爬的官迷，他才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呢。”他顿ู了顿，“有yi些话闷在心里几十年了，今天也让你们知道，其实，在外游荡的那些年，我是在内蒙做刀客。”
“啊？！”二姐和柱子同时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惊奇，是吗？”楚爷缓缓地，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那些年我先是到东北闯荡了yi阵子。也不养人哪，我就往西去，才知道那里有刀客的事。先在那里看了yi次比赛，胜的那家子yi下子就赢了十头牛c二十腔羊。我眼红了，下决心自己也干yi下子。后来才知道，那些刀客都是别人雇来的。赢了，主家会有高额的回报，yi旦输了，不被打死，也得打成终身残废。都难哪。”
“那你还要做？”二姐急冲冲地问。
“兵荒马乱ກ的，还能做啥？”楚爷长叹yi口气。“想来也只有这条活路了，我就拜了yi个师傅，拼命练了三年，从小赌到大赌，从来没失过手，被当地yi个大户人家看上，重金来找我”
“二姐，看这些花好不好看？”毓秀和巧ู云笑闹着跑过来，每人手里都抓着yi簇红红绿绿的。
“好看——”二姐拖着长腔。“看人家城里娃，看到什么都是好的，咱天天守着，也没觉出什么来。”
柱子插言：“那咱到城里去，也是眼花缭乱的，她们也觉不出什么来的吧？等她们的新鲜劲儿yi过，也就跟咱们yi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