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入以来，头一次有机会踏出门，当然，这不是真正意义的出，可是，一想到可以看看外面的天空，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还是让人非常兴奋。玲珑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天天未亮，就起床准备，行礼什么的虽然是早ຉ就收拾好的，可还要花些时间一一搬上马车。夏日多雨，由于担心南方水患再起，九皇子自请南下，皇帝应允，因此今年偏殿那ว边只有皇子妃她们一同前往。
小齐的模样算平头正脸，脸上常带着笑，一双眼睛显得机灵有主意的样子，
旁边一位妃嫔听到เ，惊讶道：“哟，这都几个月了，都快生了吧还在害喜？你们瞧瞧上面那ว位，挺着肚子还不是照样风风光光的出来，卫充仪的月份比她的大吧。”
玲珑头一次跟惠妃出漪澜殿，暗自提醒自己要处处小心谨慎。
玲珑就这样在正殿管事姑姑眼前转了一圈又出来了，临走时朱姑姑拉着玲珑的手，格外亲切道：“玲珑啊，以后跟了白术姑娘可要好好听话好好学，有空回来看看姑姑，”她拍了拍玲珑的手背，“你在香寮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姑姑会惦记着你的。上次那ว一回，不是姑姑不帮你，你也知道姑姑的难处，你心里可千万别怪姑姑啊。”
皇子妃听闻惠妃爱捣弄胭脂水粉，她从前不会这些，如今除了在惠妃跟前立规矩，侧殿那边杂事也不甚多，她清闲下来，便时常到香寮来向人们请教制胭脂水粉的方法，也算投惠妃所好。
玲珑原以为是惠妃找她，没想到เ云清把她带到偏殿的一处从未到เ过的暖阁外，然后轻声告诉她：“徐才人在里面，你进去见她。”
看来惠妃相媳妇的眼光不错，这般大家闺秀，确实配得上那位风流英俊的九皇子。也许……还有余吧。
为了迎亲，玲珑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要对漪澜殿进行大扫除，从房梁柱子到地板上每一丝缝隙都必须清扫干净，不许见灰尘和蛛丝。新า婚后九皇子和皇子妃还住在侧殿，据说那边不仅要打扫干净，还要从新粉刷。
“若不了解宁氏的来历一定无法想到这一层，把彩霞派到云絮斋的人定是对宁氏的来历了如指掌。我想，当初ม兴阳公主频繁召见宁氏时，皇后一定已๐经派人查过宁氏的身世了。也许她想通过宁氏揣摩圣意，宁氏自小通诗书，皇上若有什么决断，与宁氏透露一二也未可知，况且我看宁氏的得宠离不开贵妃从旁推助，封为御女后又与贵妃往来甚密，把人安在宁氏身边，看起来是一招可有可无的棋，但正是出人意料也影藏得恰到好处。”
惠妃不甚在意摆摆手，道：“何须ี移步他处，姐姐嫌他们吵，我打发他们出去便是。”说着朝立在一旁的云清姑姑使了个眼色。
要说那ว位陶美人她也是世家出身，这些年来皇帝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不算绝宠，但也是很久ื才会去她那ว里一次。陶美人说话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这些年在中的地位也不升不降甚是平稳，多得益于陶氏在朝中京中都有不低的地位。
白檀把瓷盒盖好放在她枕头边上，道：“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
廖姑姑听见玲珑被罚，想起从前玲珑曾在宁氏面前替自己说话，兼着大家又有共患难之ใ情，就想为玲珑求情，刚ธ要开口，手上的布料被人从后面扯住，回头见翠鸣在后面对她微微摇头，又把目光转向趴在娘怀里依依呀呀笑的绮公主。
白蔹神情严肃，也不笑，对朱姑姑道：“香寮有人当差ๆ不利，云清姑姑让我来拿人，还望朱姑姑行个ฐ方便。”
紫缕有些埋怨玲珑和碧丝怄气，她劝不动碧丝，就跑来劝玲珑，说玲珑不该和碧丝顶嘴的，玲珑却觉得要是那样难听的话都能让她随意说出口，传出去别说碧丝自己，她们四个人都有可能ม遭连累，所以不能不制止。紫缕劝她也劝不动，到เ最后她自己也有些气闷了。
虽一再自我反省要多谨慎小心些，有些事，还真不是自己้谨慎小心就能避免不发生的。
不知为什么，玲珑觉得惠妃这一眼向是含着冷意过去的，泽兰默默低下头。惠妃将放了干花陶瓮封好，边上就有女端托盘接过，又承了一条濡湿的手绢过来，惠妃拿起手绢，不疾不徐由手心轻轻擦到手背。
最后把粉英切碎，选个无风的日子，在筛子里铺上布，放上切好的粉英出去晒干，然后揉成粉末装到เ粉盒里，最最简单常见的米粉就做成了。
玲珑听惠妃竟有赞赏拢香的意思，心中一动，悄悄抬头看惠妃，见惠妃面带微笑，神色和善。
她一直谨记着姑姑说过的道理。有些话能讲有些话不能讲，因为她自认真的不是聪明人，所以很多时候她都选择不说，今天玲珑也面临说与不说的选择，她之ใ于廷，如蜉蝣之于汪洋，她不明白哪一句会出口成祸，决定与惠妃照ั实说。
玲珑与她上次见到的样子大不相同，上回在漪澜殿中，她见一个ฐ打扮整齐的小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宁御女身后，一双眼掩不住好奇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和东西，那时白檀只觉这个ฐ脸圆圆的小女挺可爱，所以主动和她打招呼，现在玲珑身上穿着半旧的棉袄，头发收拾得还算干净，脸色却白惨惨的可怜得很，完全不见往昔的灵气，是以白檀方才猛然间没认出来。
“姑姑……啊！”
翠鸣本也可以走的，但这丫ฑ头重义气，跟定了拢香，决定留下来。两个稳婆走了一个，还剩ທ下一位何姑姑。曾经热闹一时的云絮斋，就这样安静下来直到一天夜里，时辰已是中宵禁，欢祥殿的金姑姑突然带了一帮人闯进来，那架势就像要查抄一样。
郑夏喘着气道：“御女，起火的方向是紫宸殿！”
拢香扶着彩霞的手坐回榻上，揉了揉额角懒懒道：“近来眼睛有些发酸，这一两个月的账子你先收着吧，待往后再看。”
“我曾要和彩霞姐姐说起，但没来得及讲。”
圣旨下来后内外命妇皆有许多人到欢祥殿道贺，与贵妃相熟或不相熟的嫔妃都前来捧场，锦上添花，欢祥殿接连数日门庭若市。
人对于自己的暗面总会避讳不言，难怪拢香很少说起。很难想象那时的拢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曾经在心中埋葬仇恨，埋怨命运不公，让她从一个众心捧月的天之骄女变成一个人人皆可使唤的女，让她远离她曾经熟ງ悉且喜爱的一切，让她眼睁睁看着家人不幸。
玲珑不过随口这样说，没想到彩霞听罢，很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伸手扶着她的肩膀，颇为认真道：“我问你，你就真这样乐่得清闲了，御女对你这样看重，没及笄就送珊瑚簪子给你，你就没想过要多帮着御女些。如果真是这样，倒辜负了御女打你进起就悉心栽培的情谊了。从前见你还小我就不说什么เ，明年你就要及笄了，算是个大人了，怎不想着多为御女做些事，多为自己的今后打算着？”
玲珑看着拢香的脸色，支支吾吾道：“这……御女，这可不好说。”
自方宝林害拢香禁足起，彩霞就对方宝林很怀恨的样子，平时就常在拢香面前说起，劝拢香干脆告诉皇帝ຓ香囊的事，拢香本着孕中不多生事的原则，每次都是一笑了之ใ。
别ี人谈论起内廷皇后和贵妃的争斗也好，尚服局里刘司衣与钱尚服之ใ间的暗潮也好，就算女之间洄芳的表里不一也好，她总觉得女命太轻，容易被这样那样的事牵连消磨掉，却都不太关心。说她心冷也罢鸵鸟也罢，就像拢香说的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既然由不得自己又何必多费心思想，不过随波逐流而已。
廖姑姑问玲珑：“姑娘不要怪我多事，御女有孕后斋中ณ事物更多，怎么平时御女吩咐下来事儿都是彩霞姑娘领ๆ了，玲珑姑娘也该为御女多分担些。”
玲珑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才不要改，御女又不是养不起我，干嘛ใ小气那点子吃食。”
“是方采女，至于哪个ฐ……最近得宠的，只有那ว一位。”
阮贵妃捂着嘴呵呵笑，对九皇子道：“你尽管跟你娘讲，有我们在这里，你娘还能生你的气打你不成。”
前朝局势不明，帏内讳莫如深，偏陶美人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就连卫充仪这样自诩圆滑的，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回转，只怪陶美人不会说话。
末了，拢香又对玲珑道：“玲珑年纪小脾气急躁，我看还需多磨练些，以后你每日多写三百字给我罢。”
彩霞却不依不饶，上前抓着廖姑姑的一只手伸到เ玲珑面前，那ว腕子上缠着一圈金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金镯子。彩霞道：“你莫要听她满口胡言。云絮斋里统共就这些人，能ม用得了多少，你我不清楚她还不清楚，你听听她方才那些话，别ี说是克扣我们的，就连御女的她也敢克扣。若不是，这只金镯子她是哪里来的？昨日还没见她手上有，今天又不是发月钱的日子，她怎么就多了只镯子？预支些月钱又不是不还，她却说拿不出钱来，钱都被她打镯子去了吧！”
拢香点点头，玲珑抬起头来，香烟缭绕间，她的表情显得木然，往日的温柔灵动似乎都被昏暗的光线和烟气变成飘渺虚幻了。
“徐才人可有为ฦ难我们御女。”
小怀听见，连忙低下头在地上寻找，也着急起来：“可是刚ธ才丢的？赶紧ู找找!ำ”
晚上皇帝临幸欢祥殿，见贵妃脸色略有疲惫，心情却甚好，问道：“爱妃缘何如此高兴？”
廖姑姑收起散在案上的纸张，上面有些拢香出门前抄录的东西，刚好墨迹干了可以叠放到一起，说道：“我瞧姑娘比彩霞更与御女贴心些。”
她有意装傻，惠妃也不点破，而是道：“刚才看陶美人似不太自在，这些天卫充仪留在里，陶美人身边没个提点的人，你要多费心了。”到底是和陶家结了亲的，要换在从前，惠妃恐怕难得会管陶美人有没有个ฐ提点人在身边。
华昭仪应道：“姐姐放心，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了，相互照应本是情理中ณ事。”又道：“啊呀，我都出来这么久了，阿继准要找我，姐姐我先回去了。”华昭仪再次告辞离去。
待她走后，惠妃方แ显出些疲倦之色，云清命女们燃上些凝神香，惠妃摇手制止，“不用了，我觉着风里飘来的何花香就挺好，自然天成，何必还用什么เ别的香。”
云清只得作罢，挥一挥手，让女们仍各自干各自的活去。
白檀和玲珑忙收拾招待过华昭仪的茶盘等。
云清凑近惠妃，小声道：“娘娘可是在为贵妃娘娘的事劳神？”
惠妃撑着手摇摇头，忽而一笑：“我替她劳神什么เ，当年也没见她替我费过神。我担心的是，一旦她……皇后的矛头，估计就得转向九郎和我了了。”
玲珑在旁边听得手一抖，幸好她手上的茶具已๐经放下，不然定要被惠妃发现她心绪不稳了。
只听惠妃继续道：“怕是连华昭仪都能看出，阮氏不是上官氏的对手，偏偏她自己急火攻心，若她肯等个几年待时机成熟，结果倒是未可知。现在上官仪同还在世，论威望和朝中势力，阮氏都不及上官氏。”
云清沉了声，道：“可是皇上那ว里……”
“皇上？”惠妃露出一抹冷笑，感慨道：“我倒盼着皇上能对她有多些真心……”
玲珑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却神思飞转起来，想起从前拢香曾经和她说过一句关于贵妃与皇后争夺后位的话，那时贵妃已๐经有了取皇后而代之的打算，拢香说“若是娘娘自己，恐怕还能ม忍得更久”，刚才听到惠妃说到เ皇帝的“真心”再联想到拢香那句话，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虽说“人往高处走”是常情。贵妃应该不会不知道，大世家出身，扶持过皇帝ຓ登基，且数年来持并无大错的皇后，哪里是轻易可撼动的。对于皇后无子的情况，争未来的“太后”之ใ位，比争眼前的“皇后”之位，其实更好些。
然则贵妃几年前就已经决定要争一争皇后之位了，肯定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些可能和希望，是她能撼动皇后中之位的可能和希望，这种希望，很有可能ม是皇帝给的。
按拢香那时告诉她的，皇帝已经有些忌惮上官一氏的势力，不会希望他们一族在外势力遍布，在内把持内廷。拢香的那一句话，分明是指有人在贵妃背后推波助澜，若是皇帝曾向贵妃透露容不得上官氏的意思，当时荣宠且有两子的贵妃难免不会动些别的心思……
再往深一点想，皇后懂ฦ得制ๆ衡之道，皇帝ຓ又怎么会不懂，他当年宠贵妃，也宠过惠妃，焉知没有在中为皇后设制约之ใ力的可能。虽他立的妃子的确不多，但内廷的确在他立妃打破了一人独大的局面，且一破就是多年。
不过，圣意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女能ม随意揣测的。玲珑从惠妃她们的话以及从前的记忆中得出这番๘猜测，猜测终究只是猜测。
她深深的感觉到，在中一定要有了解全局的自觉，只有这样方能最大程度的趋利避害。就像惠妃，虽看起来一直在作壁上观，但对中朝堂各种势力都有消息来源，且了熟ງ于，所以保住了漪澜殿数年的平静日子。女也好太监也好，虽不用像他们这些大人物一样，动辄要保有一殿安宁，但……要在中立命安身，光有些机灵和心眼是不够的。
玲珑忆起从前拢香总在云絮斋里泡着皇帝爱喝的云雾茶，即便皇帝很少来时，后来因为皇帝的绝情，拢香伤心意冷，这也是对她的一个不小的打击。拢香，她到底将那ว些含蓄得恐怕连对方都察觉不到的感情，赋予了一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