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得？
徐雅堂在角落里觅到崔琰身影，互相交换个眼色，就跟着李巧芬去了后堂。
近了灵堂，更是一片愁云惨雾。沈知微本担心自己乍见施澜灵柩会情难自持，显出逾矩之态。但待迈过门槛，真见着了那具素色白绦之后的漆黑棺木，沈知微却未有意想中抚棺大恸的冲动。
“徐大娘怎么了？不碍事吧？”打从徐雅堂进屋，沈知微原本一直垂着头。听说李巧芬病了，这才不自主地忘了对徐雅堂的躲避。
那么注重风度仪表的人居然忘了讲究，徐雅堂直觉不好。“出什么事了？”
“虽说‘天道酬勤’，但若时运不济，有的人筹谋一世，也未见得能有出头之日。知微，你既有此佳运，再辅以人力，又有伯父替你美言，或许过上个一年半载，朝廷就会擢升你了。”杨客卿笑逐颜开，等着沈知微与他同样的喜出望外。怎知过了许久，等来的只是一句：“多谢伯父。”似有疲乏，似有厌倦，似有无奈，唯独没有喜悦。杨客卿以为他是连日无休给累着了，便宽言道：“早点回去歇息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我为ฦ什么要答应你？”陈望曦像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似的，丢掉手里的信。
所以，人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容易忘形，就以为那人、那ว事、那物天生和该如此，总会在那儿等着。要用时一伸手就够到了。等哪天突然捞空了才会惊醒，原来自己是被宠坏了。
尹叔无言地看着他的少爷，终了只是用长辈的口吻说：“您自己小心点。别太晚了回来。”
施澜暗自猜度：小堂要与我讨论茶道？不，一定有个正题在后头等着。且答且看吧。于是说道：“听说是为了去秽。制作茶叶的过程并不洁净，滚水或可去尘洁污。”
“少爷，吃饭吧。”尹叔拿来几个ฐ空碗，将从熟食铺里买来的饭菜倒进碗里。“小堂一定是让道喜的人给缠住了。等那些人拿了赏钱，闹够了，小堂就该回来了。”老管家深谙主ว人心思，委婉地宽慰着。
“沈大哥居然这么想？”徐雅堂的脸色愈加凝重。
“知微，那个是不是小堂？”
徐雅堂不接茬，又走进一家古玩店，四面打量，感叹道：“这家店……真大。”
“知微你说的哪里话。小堂这么可人的孩子你要是不带来，我才要怪罪你呢。”杨夫人慈眉善目，一点儿知府夫人的架子也没有。“小堂啊，你先安心考试。等你考完，我那个外甥也该到了。到时让他领你在济北好好转转。”
沈知微神情一滞，似曾相识的场景从心底闪现。多年前，也是为了找一句话。只不过他躺在床上，那人坐在床沿。这么说来，难道……呵，怎么เ会呢？小堂，还是个孩子罢了……
“沈大人，草民也知道此事牵涉移民，关系重大。但祖先财产，不敢轻言相让，还望大人体谅。”
切葱花花擀豆面，
“今天为什么特别？”
“沈大人。”徐雅堂正打算行礼ึ，沈知微连忙阻止了他。“没有旁人的时候，你就不用和我多礼了。”这孩子初见他就不怎么เ讲规矩，对于这样的亲近，沈知微感到莫名的喜欢。
“是小堂呀。”沈知微抬头见是徐雅堂，笑意吟吟。
少年的手，温润、细腻，竟不像行伍出身的徐大勇的孩子呢。真一个朗朗少年呵。
“好了！我拿回房去看。”沈知微说完，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一把扯过徐雅堂手中的书，落荒而逃。徐雅堂终于忍不住笑得半趴到了书案上。
夜里，沈知微已๐更衣睡下了。房门上突然“笃笃笃”地响起来。“哥……”
是小堂。沈知微只能爬起来开门。门外，徐雅堂穿着中衣，抱着枕头，冻得有些发抖。沈知微怕他着凉，赶紧把他拉进屋，关上门。
“怎么了？”怎么เ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沈知微问完也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ะ。
“我冷。冷得睡不着。”徐雅堂撅起嘴，很委屈似的。
冷？明明昨天刚ธ给他买了个暖炉，比沈知微那个使了好些年的不知顶用多少倍。沈知微没奈何地看向徐雅堂。黑暗中，那ว双眸子也是灵动，仿佛在说：“我就是找借口来的，还是个ฐ拙劣的借口，你看怎么办吧。”沈知微投降般地叹了口气：“夜深了，快睡吧。”
徐雅堂一声欢呼，蹿到了床上，还拍拍床沿，“哥，来。”
沈知微走过去，刚躺下，徐雅堂就侧身挂到了他身上，嘴里还是喃喃着那句“我冷。”沈知微触到他的身子，确是寒凉，便伸手搂住了他。徐雅堂笑得心满意足。
“哥。”自从徐雅堂回到县令府，他对沈知微的称呼就缩减为了一个字，说是这样既省事又亲昵，沈知微也就随他了。
“嗯？”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徐雅堂抬起手，按在沈知微的眉峰上。
“是什么？”徐雅堂的动作很轻柔，沈知微的心弦随之ใ微微一颤。
疏凉的指尖又抚过眼皮，“这里很干净。”之ใ后是鼻子，“英挺。”往下是唇，“好俊的一张脸。”手指流连到เ下巴，停住，换做整个手掌再勾画一遍脸部的轮廓，“就是有点冷清。”徐雅堂无声地笑了笑，手沿着沈知微的脖颈接着往下走，经过处，两人的皮肤都渐渐升温。
“后来我才知道，”温热的手掌缓缓覆盖住左面心房的位置，“哥，你是这里觉得冷。”
徐雅堂仰起头，还是笑，沈知微却在他眼里看到难得的犹疑。然后便听他问道：“如今，我真的把它捂热了吗？”
腔里那种鼓胀的感觉又上来了。沈知微突然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情爱里有些话有些事不是心意相通或心照ั不宣就不用赘言。既ຂ是他想听，为什么不说？遂回握了他的手，满是歉意：“我不是想着给你或给自己再留点退路，只是，担心你没准备好。”
徐雅堂就着手势轻捶他的膛，口气不屑得很：“迟早的事，有啥好准备的。”说完，仰面躺下，冲沈知微勾勾手指，嘴角一挑：“上来吧。”
沈知微闻言一惊，定定地看着徐雅堂：“你……”
“哥你这么拱着被窝冻死人了。”徐雅堂抬起身，圈住沈知微的脖子，一拖一带，那人就压在了自己身上。
“哥，方才那书你看了吗？”都这时候了，徐雅堂还不忘调侃沈知微。
“看了，但是……”但是，双唇甫就的一瞬，似乎所有的记忆与神智都被掏空。第一次怎么了？生涩怎么了？年轻就是好。凭着冲动，凭着本能，凭着欲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小堂。”耳鬓厮磨着，沈知微扶了徐雅堂的背，想让他翻过身去。
“不要。”徐雅堂往下一使劲，压住沈知微正要动作的手。
“那样你……会好受些吧。”沈知微温言相商。
“不要！这么เ亲密的事居然看不到脸。”徐雅堂两腿一勾，环住沈知微的腰，粲然一笑：“就这么着吧。”
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时刻๑，沈知微竟顿了一顿，凝神盯住徐雅堂的眼眸。小堂，总是毫不吝啬地给予他温情与安定。相形之ใ下，他做得真是算不上好。不过着什么急呢？颜色青春，此生尚长。
帐摆流苏之际，徐雅堂偶然瞥见窗边小榻上闪烁几抹红光。对了，是那ว一对比目笔洗。他和沈知微后来都没舍得用，就收进了屋里。
月色婵娟，鱼影成双。今朝得成比目，不羡鸳鸯不羡仙。徐雅堂的唇边绽开无限笑意，这样的日子，好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