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除了对着自己的丈夫启文帝和她最疼爱的儿子有个好脸色，对上其他人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微昂着下颌，眼角微微上挑，做足了一副高傲的架子。加上身边有擅长保养的嬷嬷伺候着，她甚至连眼角的笑纹都没生出几根，看上去和比她小了好几岁的敏贵妃年纪一般轻。
说完这个她又转过脸来对着慕白：“老苏他就是这样，你也别ี往心里头去，要我说啊，这男人之ใ间难长久，你也早日找个好姑娘，求皇上赐婚，好抱大胖小子。要是有合适的，让之冉也看看。”
慕白和他所画之物，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狐狸一起抬了眼看他，四只乌亮的眼珠子盯得小书童心里慌，连气也不喘了，哑了声说不出话来。
“做的不错。”站在他身后的是个ฐ身材消เ瘦的男人，鹰钩鼻，眼睛小但很是锐利。一身麻布短褂，在这种偏冷的天气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他从来没过这样的火，脸色阴沉得能ม滴出水来。吉祥被吓坏了，嘴巴都扇肿了，当天也没吃饭，躲在被子捂着嘴偷偷的哭。
“苏之冉不一样，如非必要，我不想把他牵扯进去。”毕竟是这两辈子唯一交心的友人，这份友实在难得，慕白并不愿意就这么เ毁了它。
阳光打在苏之ใ冉的脸上，令那张英俊的面孔格外耀眼。想到那个搁在棺材里的木盒，还有那素白的灵堂，这样鲜ຒ活生动的苏之冉让慕白有些恍惚。眼眶也难得有些湿润，三步并作两步给了对方一个拥抱，随即就松开手邀对方去了府中ณ的亭子谈天。
吉祥平日里就喜欢待在茶楼酒肆去听那些八卦闲话，这京都有什么趣闻丑事他几乎都是第一个知道。等到回了府，他就兴冲冲地跑回去当作笑话一样地讲给自己温柔又高贵的主子听。
太子殿下的东西他哪有这个胆子去享用啊，哪怕是对方不要的破烂，他也不会有这个胆小去捡，美人再好也比不过他的小命重要，要是命都没了，他后半辈子还怎么出去风流潇洒。一时和一世，他还是宁愿选择后者。
也不知道那ว家伙最近长成什么样了，往嘴里头灌了一口酒，慕白眯着眼，脸上的表也柔和下来。
那妇人凤眼微挑，本就不苟笑的脸又沉了几分：“这如今都什么时辰了。”她指了指那两个站了半晌的侍女，“你们两个随我进去。今日太子大婚，把王爷给我拾缀好了。”
这种为了目的连自己้人也不顾及的手段也只有慕能够使得出来。要不是隔墙有耳，他真想对着这宫墙大骂对方不要脸，疯子，不择手段，丧心病狂！
“我们先回去。”慕白对着自家看热闹的伴读低声道。后者恋恋不舍地从温亦韶强自镇定的脸上一开，不太甘愿地应了一句跟着一起收拾东西。
这是启文帝第一次夸赞慕白，为的是他的孝心，慕白送走了宣旨公公，脸上却没有半分笑，而是吩咐几个苏嬷嬷一手调
教的侍女：“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小心点装好，再列出张单子给我。”他的武艺不够，如果真纠缠在一块，成功的几率要比失败的几率低很多。搞不好太子没死成，他被一边的侍卫给戳死了。然后史书上就会这么เ记:宏德二十一年，皇次子慕白突癫痫，欲行刺๐太子，未成，被护驾侍卫用刀掷之，重伤，未能ม救治，薨于宏德二十一年十一月。
这些都是后来沈奕晓的家人告诉他的，现在想来他对自己的伴读确实有点冷酷过了头。他的性子太过孤僻，很容易就忽略๓身边人的感受。
他看了看自己左后方坐着的人一眼，右手的食指又重新า不自觉地在桌子上敲打起来。
慕白出生的时候，天空刚好飘了雪，正在批阅奏折的启文帝ຓ便随意取了个白字，用作了自个第二个孩子也是第二个ฐ皇子的名。
都说人之将死，其也善。慕白平日并不是什么เ恶贯满盈的存在，死也便死了，何苦拖着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十余年的小书童一起下黄泉。
慕白站在那里半晌，转身进了拐角处等的马车，“回去罢，明日辰时去立政殿。”
太子请来的大夫也没能瞧出厉后病重的原因，只是抓了几副药，勉强是维持住了对方的病。
身体的病稳住了，厉后的精神头却一日日地差了下去。太医的诊断都只有一个结果，忧思过重。
启文帝每日下了朝都要花上至少两个时辰来陪妻，可还是见着对方日渐消瘦下去，已到เ形销骨立的程度。
慕白每日都会去宫里，没有刻意和太子错开，三天两ä头的就能和后者碰见一次。因为厉后病的缘故，对方แ并未放多少心思在他身上，见了面也会打招呼，在厉后面前维持着虚伪的友好，两ä兄弟的那ว种隔阂在这样况下仿佛被冰冻起来，好像这两人只是对关系稍微冷淡的兄弟，没有敌对，也没有算计。
不过是表象而已，慕白看着呈上来的消息，揉了揉额头又继续盘算。厉后不会活太长了，大部ຖ分人都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太子手里的势力已๐经开始运作起来了。
厉后在，这宫里就是太子的天下，朝堂的厉家人底气也分外足。启文帝年纪也大了，地位和权势注定了他就算再怎样爱自己的儿子，也会因为皇位的继承而和对方产生隔阂。
他已๐经开始渐渐老去，年轻的儿子随时都可能夺走自己手里的权力，他不愿意瞧见太子的羽翼太过丰满。而没了皇后的温，对待厉家皇帝自然可能会比平常更加狠心。
谁都害怕被作为ฦ弃子被太子给丢弃，比起可能会崛起的张家，厉家这一派的动静要大得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慕白以往运作的关系网开始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在厉后昏厥的那一天，启文帝因为ฦ泸河赈灾银两贪污事件一下子罢黜了十余位朝廷大员，一些新า鲜的面孔被提拔上来，官员里注入了新的活力，不同势力的人都涌了进来。
原本盘根错杂的朝廷关系又重新洗了一次牌，张家这次是彻底压了厉家一头，而新晋的官员里头，有五个ฐ都与慕白私交甚好，剩余的有几个ฐ是中立党，还有三个是绝对的保皇派。
随着厉后病的加重，皇城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嬷嬷知道王爷重孝，但思虑过重，王爷的身体也是会垮掉的。”在安王府的时候，苏嬷嬷总是以一个长辈的态度来劝阻和安慰慕白的。只要她不太过分，慕白自然是十分敬重和依仗她。
慕白不说话，只是拨弄着盘子里的佛珠，“还差ๆ得很远呢。”他在心里头开口。
厉后的身体还能撑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他的父皇将会在三年后突心疾，龙体与厉后合葬于帝ຓ陵。
虽然没有太大的意外，再一次经历厉后的死亡的时候慕白还是失手将自己้手割伤了，锋利的刀刃从虎口处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旁的侍女失声叫了句“王爷小心！”
苏嬷嬷早已๐眼疾手快地把他手里的匕夺了过来，也亏得慕白对她的气息毕竟敏感，不然恍惚中ณ还可能给苏嬷嬷捅上一刀。
“王爷要是真担心，就快些赶过去吧，外头备了马，要是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娘娘最后一面。”
慕白迟疑了一会，夺门而出，苏嬷嬷在后头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摇了摇头：“小主子的心还是不够狠。”
想到เ什么她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又小声地叹了口气：“也亏得这厉后就这么เ死了，要是还活着，这阻碍可就大了。”
慕白最后还是没能ม和厉后见上一面，当他赶到的时候，厉后刚咽了气，立政殿里哭声一片。太子半跪在床边，启文帝则ท握着厉后的手，敏贵妃没多久也赶了过来。
“吵什么吵，都给我滚出去！”红着眼的启文帝往周边的桌子上一拍，上面的花瓶、水晶缸等物什都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周围的宫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宫女们用帕子捂了嘴小心而快速地挪着步子倒退着走了出去，几个小太监也连忙跟在她们后头一路小跑出了立政殿。
敏贵妃本来还想嚎上那ว么一两嗓子，被满心悲痛的启文帝那ว么一瞪，哭声就堵在喉咙里，她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和后者对着干，慢慢地走了出去。
慕白几乎是和敏贵妃一同出去的，只有太子慕被启文帝一句话留了下来：“你母后最喜欢的就是你，就在这里多陪陪她，和朕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