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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实话

恒帝驾崩,蔺后殉,元湛被远远地打到了封地就藩,而自己,则被永帝送入了皇陵。

蔺雪臣目光里闪烁着兴奋,他立起身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掷杯于地,朗声说道,“雪臣此来,便如这盛酒之杯,只有来时道,并无຀回头之路。不瞒王爷,在我出之前๩,祖父已然宣布我得了重病瘫痪在床,除非……否则,蔺雪臣便永远只是蔺家病得起不了身的一名废人。”

她如今的身世坎坷,如同浮波之萍,可这点骨子里长就的傲气,却还是有的,她宁肯嫁与贫妻,也不做贵妾。

车厢里一时静寂无声,颜筝也再没有入荔城时那样的心去欣赏韩城的街景。

她没有告诉碧落昨夜的窗户是她自己้用力撞开的,也没有提及紫骑的仗剑๳威逼,她不想碧落心里有负担,况且,知道的越多,总是越危险,她一个人被紫ใ骑盯住就足够了,犯不着让碧落也๣跟着担惊受怕。

现下耀武扬威,轻而易举ะ就说出杀人的话来,将人命看得比蝼蚁还要微渺,可不过等到景和元年,这些人就要随着韩王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了,死后尸骨暴晒,不过几日,便就被鸟兽洗劫一空,成为林兽果腹的食物。

拼着有今生没来世的念头,她才这样费尽心力地去筹谋,可若是让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她不甘心的。

碧落撇了撇嘴๨,“这世道,卖儿卖女的都多了去,何况是区区几个ฐ犯人?朝廷刺配重犯多往苦寒之地,押解的公差ๆ受不了这样的苦,苦窑的看守也嫌弃日子过得清寒,所以两ä相勾结,在中途便将犯人卖了分钱,若有人来盘查,只说句犯人病死便罢了。永帝龙体有恙,底下几位皇子斗得厉害,谁有空理会这些?”

碧落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颤抖,“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就在韩城门口,骆总管用皮鞭活活将她打死了……”

假若当初认清自己้来到了三十年前时,她心里只是困惑和侥幸。那现在,她开始觉得,冥冥之中似乎ๆ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来到เ这里。否则,她怎么会那么เ巧,“借尸还魂”在自己亲姑姑的身体里?再世为人,仍与颜氏家族๣存在那样紧密的联系?๣

幸运的是,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骆总管竟肯让她和碧落单独用一辆马车,所以车队行路月余,除了骆总管和随行的医正,她只与碧落相处,连碧落口中ณ时常提及的月乔,也从未谋面。

她坐这马车已经月余,但直到此刻她还仍然想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到底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分明从仁明殿高耸的雕栏上坠落,可醒来时却半死不活地躺在这辆驶向北地韩王府的马车上。

她抚着腹部的手掌微微颤抖,再抬起头来时已๐泫然落泪,“我们的孩儿没了,皇上也说让我从长计议,可这些天过去,缪妃仍旧在宫里头逍遥自在,我就知道,皇上说从长计议的意思,其实就是莫要再提。缪妃在我的吃食上喂毒,也是我自己大意才着了她的道,皇上说忍,所以我便忍着。”

颜家是开国元勋,累世公侯,安烈侯颜缄年少时因为风流倜傥而名扬天下,如今盛年,得永帝器重而手握重权,是朝中ณ炙手可热的权臣,夏朝无人不识。

颜筝脸上漾出一抹冷淡而嘲讽的笑容,“云大人不要漏听,我说的是曾经。四年前,我与家仆去护国寺祈福,半道遭了歹人掳劫辗转飘零至此,想来父亲遍寻不着,早ຉ就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所以安烈侯之女的身份,并不能给韩王带来任何好处,若是云大人觉得我这个理由尚还说得过去,还请忘了我的出身和来历。”

她眼波微动,“虽然是微小燕雀,却也有自己不愿被提起的事,云大人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不会与我这样的弱女子计较。”

这位云大人方才说,他来前向骆总管打听了她的事,还说她一路上给韩王府添了很多麻烦,他指的大约是她的前身曾数次逃跑,骆总管劳师๲动众去找她,不仅耽误了许多时间,还花费了不少精力,能在短短两ä月中治好她背上的鞭伤,想来也费了不少名贵的好药。

她从前一直以为,骆总管没有打死她,还愿意救下她甚至替她治伤,是因为韩王好色,而她恰好生了一张倾国绝色的面容,这姿色实在胜过其他美姬太多,以至于心狠手辣的骆总管,费尽心力也要留下她,只是为了向韩王邀功请赏。然而,鹤翠堂上,韩王自见到了苏月乔,眼睛便再没有看过其他人,她便知道,韩王并非传闻中ณ那样的好色之徒。

那么,所谓的四处猎艳,想来便只是个幌子,一来为了掩人耳目,二来却是要方便暗度陈仓。

既如此,哪怕她生了赛过天仙的脸,骆总管也没有非留下她的必要。她的前๩身一次又一次地逃,他又何苦一次又一次地找?听碧落说,她最后一次逃跑,被骆总管扔回马车时,整个背上没有一块好肉,车队还特意因为她中ณ途歇了两天。倘若只是因为她的美色,骆总管不会如此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的身世。

骆总管是个ฐ十分精利ำ的人,经过他的手甄选入韩王府的美姬,一定不能有来历不明底细不干净的人,否则若是令永帝ຓ或者景王的细作蒙混过关,一路载去了北地,入了韩王府,甚至得到了韩王的宠爱,将来里应外合,反戈一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话,那他当真得要万死不辞了。

所以,包括自己้和碧落在内的十一名美姬,他一定将每一个的底细和来龙去脉都调查地清清楚楚,他神通广大,想来也๣定有常人不能想到的法子,抽丝剥茧查清楚她的身世和来历。手握重权的安烈侯颜๨缄之女,这身份,已๐经足够堪当一枚棋子,紧要时,可落在关键之处,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เ的用处,便是当真只是一步废棋,也๣不过是多费些金钱๥精力罢了,无碍大局。

这便是骆总管救回她的理由。

想明白了这一点,颜筝便决定对云大人坦陈自己的身世,再半真半假地掺些编造的谎。譬如,以她姑姑颜真的出身,是根本不可能与安雅公主成为朋友的,廖氏也๣不会容许这样做,所谓安雅公主曾对她提及蔺皇后喜好的事,不过只是她灵机一动之下所想到的应答。

可在此时此刻,这借口却是最好的理由,并且还不容易被拆穿,便是这位云大人立时派人快马加鞭赶去皇城证实,这一来一回就得花费不少时日,更何况,她笃定,日理万机的紫骑统领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件区区小事上的,哪怕他狐疑,却也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抓着她不放。

在他微凝的眉头松开的那一瞬,她确定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精致美丽的黄金面具将云大人脸上的神完全遮住,只看到在依稀的光亮里,他莹莹亮的眼眸闪烁着兴味的光芒,他啧啧叹了两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冲着你这份坦荡,我便暂时留แ你一条生路,只是以后千万要收起你那些小算盘,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在韩王府,自作聪明的女人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