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等她过来，她却还在那里站着,没有动。倒是刚才一直不说话的唐人杰也站了起来。我喊唐笛灵，“你过来啊。”我急着想问她画展的事情。她迟迟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一辆车从路上开了过去，唐笛灵才慢慢地走了过来。
到了外面，我妈正在我家门口和一个街坊说话，我就喊了她一声，对她说我要和唐笛灵出去玩一下。我妈看有唐家兄妹二人陪着我，只说了一句，“天冷，把围巾戴好再出门。”
其实摔得也不疼,天冷了，我穿的是长衣长裤，并没有摔伤那里，就是手掌在地上撑了一下，磨破了一点皮。
我第一个听见的，是唐笛灵激动的声音。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没枉费我从小到大这么เ疼她。我爸妈都是不擅于口头表达感情的人，他们都没有出声。
发完了这些点点,他说：“那天我来找你吃牛肉面。”
我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喂”了一声。
票很好买，昨天徐横舟已经买好了，从申城到宁波，两ä个多小时的动车。
我愣了三秒，就对他说：“徐老师，你把我晒成肉干吧，不用放盐，我会很好吃的。”
临近中午了，太阳很大，夏天最炽烈的阳光，几乎ๆ晒得人要睁不开眼睛，我听见徐横舟又在说：“妈妈，她是吴阿姨的女儿，吴省治教授的外孙女，就那ว个和外公最要好的吴教授，她妈妈是吴教授最小的女儿，你也认识，我已经带她见过外公外婆了。”
我撩开窗帘看了看隔壁，唐人杰的卧室还是黑着灯，要是他出不来，这扇窗户大概会一直黑下去。最近一段时间，唐叔叔的牛肉面馆大概也不会开张了。
他和我对视着，第二句话就是：“你下车吧。”说完他就推开了车门，走到车下，绕到我这边，把我这边的车门打开了。
“你明知故问。”我说。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吗，就看见他正看着我，我耳边的电å话里唐笛灵还在哭，我们俩只对视了一眼，徐横舟就拖着箱子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章清媛看着我，脸上就绽出热情又含蓄的笑容，那笑容里很有善意，我感觉到เ了。转过身，她就把身后的椅子搬到我面前，请我坐。病房里条件有限，她不方便给我们泡茶或是倒水，转身又拿了两罐软包装的凉茶，给了我和徐横舟。
我心一横，指着中间的五万，“丢这张。”看来看去，好像就这张有点多余，我就不相信大家都在等这张五万，没看见万字都在我家里么？
我妈立刻向我杀了过来，我跳着脚躲开她的魔爪。
外面，夏日姗姗来迟。五月底，太阳艳丽，但还不是那么烤人，其实又是一个出门的好日子，但我和唐笛灵却窝在宾馆的床上看电视，玩手机。
我说：“你都不怕徐横舟的爸爸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我有什么เ好怕的？”
“一个人？”
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就像徐横舟说的一样，这就像赶集。来的人仿佛都能随意进出，进来就可以找一张桌子坐下，倒有点像随意的咖啡馆。在座的也是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有五、六十岁已经秃顶ะ了的，也有二、三十岁比较年轻的，男男女女都有。
他问：“你在哪里？”
约会没约成，但我的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唐笛灵就转头看着我。我说：“怎么了？”
我连忙答应了，“好，吃完了我就回。”
“我是答应了。”他说，“要不要和你签字画押？”
“没。”我说，“我已经出来了。”
我说：“好的，徐老师再见。”
我就怀着这种亦真亦幻的心情站在了车下，徐横舟把车窗已๐经降了下来，我对他说：“你开车吧，我看着你走。”
如果一定要说一下具体的感受，那我只能说，我记得那种亲吻的滋味，但我没法描述。就像一道超级美味的菜，它在你的味蕾上爬过，任何语言去描述它都是苍白的。其实物理的接触大概ฐ也没什么稀奇的，技巧不技巧，都是勾勾连连，吞吞咽咽，只因为那个亲吻我的人是徐横舟，于是那个ฐ吻就弥散在我的脑海里，经久挥之不去。
徐横舟说着，也去了厨房。客厅暂时就剩了我一个人，我抬头打量着墙上的字画，琢磨着对面的一幅书法作品应该是钟็鼎文吧，正看着，就听见客厅旁边的楼梯上有人走了下来。我知道肯定是徐横舟的爸爸，赶紧站了起来。
我喉咙卡住了，像哽了一根鱼刺，过了好几秒，我才对这个服务小姐道了一声谢。
在刚刚过去的几秒钟时间里，她已经完成了从意外到惊讶的转换。我承认，我一直看不透袁琳，但我们俩的关系也不算糟糕，在刚刚ธ没看见徐横舟以前，我甚至回忆起了我们高中时候的快乐时光。
“我怎么就不能上来？”唐人杰说。
“哦，那我就去仓库找他。”
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那ว个人爱我，那ว么在这么多信号面前，他也会伸出他的手，迟早，他都会伸出他的手。如果他没有伸手，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爱你。
他大概一进门就知道我已经起来了，因为窗帘已经全部拉开了，走到里面，一见我，他就很自然地来了一句：“起来了？”
到了大厅的总服务台，他才回过头问我：“你身份证带了没有？”
叫声是很正宗的、大家都很熟知的日本动作片里的声音。食堂门口顿时安静了几秒，张勤看着我，高又均也看着我，然后这娃就开始笑，还越笑越厉害。
徐横舟也不时地过来查看，所以我一直能断断ษ续续地听见他的声音。
夜晚，看不见芦苇苍翠的颜色，只能看见大片的芦苇正在摆动。江水是混浊的，所以我总是被其他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我一直被他骚扰到收工，最后不得不满足了他一下。他戴上我的手套，拿着刮铲，装模作样地刮ุ了几下，然后就在墓坑里摆好姿势，让我给他照相。我给他咔嚓了几下。结果他还上瘾了，从墓坑里爬出来之后，就开始找人合影，从我探方里大妈大叔，到เ张勤，到整个工地。最后还站在了土堆上，背靠夕阳，让我给他来个大全景。
大妈一脸笑容，连说：“没事没事。”看唐人杰不嫌弃她的草帽，大妈还高兴得不得了。我这边还在和唐人杰斗智斗勇，隔壁探方แ里的一个师弟已经在和我打招呼了，“师姐，男朋友来了啊？”
“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碍着我外公的面子，你尊敬他，也迫于两ä家的交情，甚至我外公给你说的时候都是声情并茂的，或许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有一个外孙女，身体不太好，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她，你是至帧的外孙，我只能托付给你了。于是你被感动了，也推脱不掉，就只能ม答应来见我一面。我猜得对不对？”
徐横舟已经打好了饭，像往常一样，他习惯在食堂里吃完了再走。今天我们的运气还蛮好，穆老师没和他在一起，他旁边只有几个ฐ男生，都是艾平芳子他们班的，有一个是我叫得出名字的，就是那个ฐ经常找艾平芳子麻烦的高又均。
我为ฦ难地说：“真的要玩？”
我主动和他打招呼：“你好。”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熊康的声音，“……你好。”
很迟疑的声音，我知道他大概ฐ察觉了我的异样。徐横舟在问他吃了饭没，熊康说没吃，徐横舟说：“那就一起吃吧。”然后他叫我，“上桌。”自己就去了厨房，熊康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厨房。
厨房和客厅是连着的，用玻璃隔开，我看见熊康靠在徐横舟身边，小声嘀咕着什么，虽然我听不见，但我大致能猜到他在说什么。徐横舟在回答，他没有刻意地回避我，声音传到餐桌边。
“是的，她眼睛不太好，刚刚做了个脑แ部手术，影响了视力。”
随后熊康就走了出来，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徐横舟给他添了一套碗筷，原本的两人晚餐就变成了三人。泡菜锅的味道很正宗，徐横舟没有吹牛，他做的确实很好吃。当然，我觉得最主要是舍得放料，高汤熬好，泡菜和韩式辣酱的分量够了，味道大约也就出来了。
因为有外人加入，我和徐横舟都很收敛，而这个外人，我感觉他一直在冷眼旁观我们。徐横舟给我夹菜，大概把泡菜锅里的几个ฐ虾都搛到了我碗里，熊康又在怪叫：“给我留一个。”
徐横舟对他毫不客气，说：“冰箱里还有，要吃你自己去拿，拿来煮。”
熊康大概是生气了，很气愤地去了，挪椅子的声音很大，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吱”地一声。徐横舟又给我捞煮好的肥牛，熊康回来，正好看见他在一筷一筷地往我碗里捞。
他又发出一声怪叫，“给我留一点。”
徐横舟还是镇定地回答：“旁边不是还有么，你再丢â进来煮ุ就行了。”
“那ว些是我煮的。”他指的就是徐横舟捞到我碗里的肉。
“谁煮的不都一样，你丢â进来，等一下就能吃了。”
我没听见熊康的声音，我估摸着他大概在对徐横舟瞪眼睛。
过了片刻，他们两个ฐ就谈起画展的事情，我一听就明白了，熊康是个ฐ艺术经纪，徐横舟的画展都是他帮着联系、策划和组织的。到เ后来，他基本忽视了我的存在，一直在劝徐横舟接受媒体的采访，口沫横飞了半天，徐横舟回答了一句：“以后再说，目前我还不想接受采访。”
“以后？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熊康说，“你总得给我个期限吧。”
徐横舟仿佛思考了一下，“过两年再说吧，我父亲的事情闹了还不到半年，我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熊康在倒吸冷气，“过两年？”
徐横舟说：“要不三年，或四年？”
熊康惨叫：“你别玩我了，阿舟，你这样，我压力很大，你知道不？”
“压力，你有什么压力？”徐横舟表示不解，“我看你是天天压我吧，追到法国逼着我开画ฑ展的不是你么？”
“打铁要趁热啊，能办画ฑ展为什么不办？我的压力你也不会懂。”熊康说，“我天天要向别人解释你为什么เ不能接受采访，你说我压力大不大？”
徐横舟回答得很干脆，“那就不解释，就说我不愿意。”
“靠！”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的话……”徐横舟顿了顿ู，我和熊康都扎着耳朵在听，他说，“那你就别干了，我换个经纪人。”
屋里安静了几秒，熊康才说：“……你换谁？”
“她。”
我没看见徐横舟的动作，但我猜他是指了我一下的，我也没看见熊康的表情，但我完全能想象出来那是一幅怎样的画ฑ面。接下来饭桌上就沉寂了，熊康好像一直在狠狠地吃东西。
大约半个ฐ小时以后，晚餐结束，徐横舟在厨房里忙，我和熊康作为客人不用动手。我就帮他抹了个ฐ桌子，洗干净手，我就从厨房出来了。因为徐横舟说了那句要换经纪人的话，我感觉熊康对我很有敌意。为了避免不愉快，我没呆在客厅，端着一杯水到了阳台上，没想到熊康也跟了过来。
大概是吃过饭有点热，他又脱了件衣服，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穿的是什么，就闻到一股很浓的香水味道，又混合着一点泡菜锅的味道，泡菜的味道也许是从屋里飘来的，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自从眼睛看不清楚，我的嗅觉就灵敏了，阳台空间窄小，我立刻๑打了个喷嚏。
熊康站在阳台门那里，看那个样子，本来是还想和我靠近一步的，立刻就站住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你就是那ว个祝你快乐，永远快乐？”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我微微愕然。
“别装ณ了，我知道是你。”熊康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