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听我姑姑的话。
来说媒的很多。姑姑说:小跑,我给你介绍个好姑娘,保你满意。母亲问:是谁?姑姑
他们解释结扎只是把——他们瞪着眼反驳道:你们现在说得好听,只怕上了床子,麻
部长打电话。
起的腹部。这老婆子患有慢性气管炎,她咻咻地喘息声与产妇杀猪般的嚎叫声混杂在
个山东高密地区妇产科医生传奇而复杂的生,揭示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灵魂深处的尴
道,也许,我真应该跟他走,拍屁股走了,眼不见,心不烦,谁愿意生谁就敞开屁股
生吧,生他二十亿,三十亿,天塌下来有高个ฐ子顶着。我操这些心干什么?姑姑这辈子,
吃亏就吃在太听话了,太革命了,太忠心了,太认真了。
您现在觉悟也不晚,我说。
呸!姑姑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觉悟”!姑姑是当着你,自家人,说两句气
话,发几句牢马蚤。姑姑是忠心耿耿的共产党员,“文化大革命”时受了那么เ多罪都没有
动摇,何况现在!计划生育不搞不行,如果放开了生,年就是三千万,十年就是三个
亿,再过五十年,地球都要被中国人给压偏啦。所以,必须ี不惜切代价把出生率降低,
这也是中国人为全人类做贡献!
姑姑,我说,大道理我明白,可眼下的问题是,王仁美跑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姑姑说,她能跑到哪里去?她就在你岳父家藏着!
王仁美有点二杆子,把她逼急了,我真怕她出事
这你放心,姑姑胸有成竹地说,我跟这帮老娘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摸透了她们
的脾性,像你媳妇这种咋咋呼呼,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反倒没有事,放心,她舍不
得死!倒是那种蔫儿古唧的,不言不语的,没准真能ม上吊跳井喝毒药。我搞计划生育十
几年了,那些自杀的女人,都是为ฦ了别的事。这点你尽管放心。
那您说怎么办?我为难地说,天生不能ม像捆猪样硬把她捆到เ医院里去吧?
实在不行,就得来硬的。尤其是对你媳妇,姑姑说,谁让你是我侄子呢?如果我放
了她,怎么能服众?我张口人家会用这事堵我的嘴。
事到如今,也只好听您的了。我说,要不要部ຖ队来人配合下?
我已经给你们单位发了电å报。
第封电报也是您发的吗?
是我。姑姑说。
您既然早知道王仁美怀孕,为什么不早做处理?
我去县里开了两ä个月会,回来才知道的。姑姑怒道,袁腮这个杂种,净给我添麻烦,
幸亏有人举报,要不,接下来麻烦更大。
会判ศ他的刑吗?
67
依着我应该毙了他!姑姑愤怒地说。
他大概不光给王仁美个人取了环。
情况我们全部掌握了,你媳妇,王家屯王七的老婆,孙家庄子小金牛的老婆,还有
陈鼻的老婆王胆,她的月份最大。外县的还有十几个,那我们就管不了啦。先拿你媳妇
开刀,然后个ฐ个收拾,谁也别想逃脱。
如果他们外逃呢?
姑姑冷笑道:孙悟空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我说:姑姑,我是军官,王仁美该流,但王胆和陈鼻都是农民,他们第胎是女孩,
按政策可生第二胎。王胆那ว样子,怀上个孩子也不容易
姑姑打断我的话,嘲讽道:自家的事还没解决完,反倒帮别ี人家讲起情来了!按政
策他们是可以生二胎,但要等第个孩子八岁之后,他们家陈耳才几岁?
不就是早生几年吗?我说。
你说得轻巧!早生几年,如果都早生几年呢?这个例子可是不能开,开就乱ກ了套
了。姑姑严肃地说,别管人家了,想想自己้的事吧。
九
姑姑带领着个ฐ阵容庞大的计划生育特别工作队,开进了我们村庄。姑姑是队长,
公社武装ณ部副部长是副队长。队员有小狮子,还有六个身强力壮的民兵。工作队有台
安装ณ了高音喇叭的面包车,还有台马力巨大的链轨拖拉机。
在工作队没有进村之前,我又次敲响了岳父家的大门。这次岳父开恩放我进去。
您也是在部队干过的人,我对岳父说,军令如山倒,硬抗是不行的。
岳父抽着烟,闷了好久,说:既然知道不让生,为ฦ什么还要让她怀上?这么เ大月份
了,怎么流?出了人命怎么办?我可就这么个ฐ闺女!
这事儿根本不怨我,我辩解着。
不怨你怨谁?
如果要怨,就怨袁腮那杂种,我说,公安局已经把他抓走了。
反正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豁出这条老命跟你拚了。
我姑姑说没事的,我说,她说七个月的她们都做过。
你姑姑不是人,是妖魔!岳母跳出来说,这些年来,她糟蹋了多少性命啊?她的双手
上沾满了鲜血,她死后要被阎王爷千刀万剐!ำ
你说这些干什么เ?岳父道,这是男人的事。
怎么会是男人的事?岳母尖声嚷叫着,明明要把俺闺女往鬼门关上推,还说是男人
的事。
我说:娘,我不跟您吵,您让仁美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你到哪里找仁美?岳母道,她是你们家的媳妇,在你们家住着。莫不是你把她害了?
我还要找你要人呢!
仁美,你听着,我大声喊叫,我昨天去跟姑姑商量了,我说我党籍不要了,职务也
6๔8
不要了,回家来种地,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但姑姑说,那也不行。袁腮的事,已经惊动
了省里,县里给姑姑下了死命令,你们这几个非法怀孕的,必须全部做掉
就不做!这是什么社会!ำ岳母端起盆脏水对着我泼来,骂着,让你姑那个臊货来吧,
我跟她拚个鱼死网破!她自己不能生,看着别人生就生气嫉妒。
我带着满身脏ู水,狼狈而退。
工作队的车,停在我岳父家门前。村里人凡是能ม走路的几乎ๆ全都来了。连得了风瘫
口眼歪斜的肖上唇,也拄着拐棍来啦。大喇叭里,传出慷慨激昂的声音:计划生育是头
等大事,事关国家前途民族未来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强国,必须千方แ百计控制ๆ人口,
提高人口质量那些非法怀孕的人,不要心存侥幸,妄图蒙混过关人民群众的眼
睛是雪亮的,哪怕你藏在地洞里,藏在密林中,也休想逃脱那ว些围攻殴打计划生
育工作人员者,将以现行反革命罪论处那ว些以种种手段破坏计划生育者,必将受到
党纪国法的严厉惩处
姑姑在前,公社人武部副部长和小狮子在她身后卫护。我岳父家大门紧ู闭,大门上
的对联写着:江山千古秀,祖国万年春。姑姑回头对众多围观者道:不搞计划生育,江
山要变色,祖国要垮台!ำ哪里去找千古秀?!ำ哪里去找万年春?!姑姑拍着门环,用她那特
有的嘶哑嗓子喊叫:王仁美,你躲在猪圈旁้边的地瓜窖子里,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事
已๐经惊动了县委,惊动了军队,你是个坏典型。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ä条道路,
条是乖乖๔地爬出来,跟我去卫生院做引产手术,考虑到เ你怀孕月份较大,为了你的安
全,我们也可以陪你到เ县医院,让最好的大夫为你做;另条呢,那就是你顽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