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佳音不服气道:“明明是刘玉锦欺负人!”
刘玉锦吓得差ๆ点打翻了碗,“这个季节了,山里还有狼?”
刘玉锦迟缓地爬了起来。她现在确定自己还活着。丹菲再次救了她。
“进山。”
“睡吧。”丹菲闭上了眼,“明日要早起。”
“小娘子,莫怕呀,哥哥我疼你。”
这是刘ถ玉锦最常问的问题。她其实主意不少,女学这帮闺友玩耍,都是她出新点子。只是一旦遇到困难,碰到เ棘手之事,或是需要收拾烂摊子,她便会无辜地望着丹菲,问,怎么办?
“阿……阿爹……”
大山底下的农户人家,一辈子都没有什么เ大见识,在他们看来,住在蕲州城就已是他们能想到的最体面的好生活。
“你把你的刀给我了,那ว你怎么办?”丹菲问。
阿爹也消失了,只在指尖留下不真实的触觉。身体上的热度渐渐褪去,丹菲呼吸到了清凉的空气。
副官松了口气,随即又吹了声口哨,指挥士兵继续前行。
南枫山位于蕲州城西南,延绵数十里,是一道天然屏障,把大周国同西南蛮夷部落分开。可惜东北面并无这样的大山,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所以才有瓦茨族突然来袭的事件。
丹菲仰天呵了一声,苦笑:“就是因为ฦ我是女儿,曹家才在我阿爹死后把把我们母女赶了出来。就因为我是女儿,我阿母为我拼命谋算就怕我将来吃亏。我虽是女儿,可阿母当我如儿子一般珍爱。此时阿母必定牵挂我,需要我,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找她!”
曹丹菲又和汉子寒暄几句,这才分开。汉子扛着麻袋回了自己家,把曹丹菲回来的事告诉了自家婆娘。
女子的年纪和枷勒相仿,一头浓密乌发盘成堕马髻,除了插着金珠钗ู外,还围着一条绒绒的雪里出锋的皮草饰带,衬得她削瘦的面容更多了几分柔弱单薄,却更显得清丽ษ动人。她虽是一副关外女子的打扮,音容却都是南方才有的轻柔婉约,好似羽毛轻轻拂过耳边。
陈氏软了几分,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阿母知道你这几年受了许多气,有些耐不住了。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要沉住气。老爷可是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小伎俩,不过不予计较罢了。若是做得过了,你说刘家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
庄子里的粮已๐经交了,铺子却需要一一清点。曹丹菲一连算了几日的帐,又把掌柜叫过来问话。掌柜和家中管事都知道陈氏有孕,如今见曹丹菲管家,便知道是家中夫人终于把持了大权,连带进门的女儿也当家作主。众人识趣,对曹丹ล菲倒是恭敬多了。
曹丹菲不语,冷眼扫他,接过大弓,拔出三支箭,扣着弓弦,双脚๐分开站定。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兴许是阿谷那丫头看走眼了。”曹丹菲道,“我们回去吧。他们就要过来了。”
段宁江一听,两ä眼放光,兴奋得直点头,“表兄真好!我要一个漂亮的!”
“早就分家,人家凭什么来管我们的家务事?”刘老爷动怒,“你都这么大了,怎么เ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整天就知道玩!”
春娟欢喜道:“二娘要做阿姊了!夫人有身孕了!”
“你……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再像今日这样莽撞了。女孩子家,和人在街上打闹,成何体统?”段义云责备了几句,又觉得自己和曹丹菲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立场指手画脚,便把语气放温和了些,补充道,“要是那汉子再来找你麻烦,便叫人来通知我。我来为你出面打发他。”
这强词夺理的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也不服了,纷纷叫起来。
刘家女郎顾不得风大,啊呀地叫了一声:“阿非,快!”
丹菲她们今日手气不错,她猎到了一头灰毛狐狸,一只獐子,连刘玉锦都从洞里逮到เ了两只肥兔子。姊妹俩心情愉悦地动身返家,翻过了山岗,丹菲忽然站住。
她闻到空气中ณ有股不祥的焦臭。抬头远眺,一股浓浓的青烟正从曹家的方向冒出来。
“糟糕!”丹菲大惊,带着刘玉锦朝家的方向奔去。
空气中的焦臭味越来越浓,山间却死一般寂静。没有喊叫,没有哭闹,好像除了房子被点燃以外,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奔到เ离房子还有二十来丈之ใ处,丹菲猛地刹住脚步,顺便把停不住脚扑到自己身上的刘玉锦压在了雪地里。两人躲在一株大树后,朝山坡下望去。只见曹家老房子果真着了火,烧的却不是正屋,而是厨房。但是这并不说明一切安好。因为三个陌生的汉子正把地窖里的东西搬出来,装在马上。雪地里血迹刺目,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人。
从那血量上看,倒着的怕都已经没了命。
刘玉锦惊恐道:“怎么办?他们把段宁江她们都杀了吗?”
话音刚ธ落,就见两个大汉一边系着腰带,一脸餍足地从正屋里出来,大声和同伴说笑。
丹菲自己也是个未及笄的女孩,很多事她也不过一知半解,却能从男ç人们淫秽的表情中猜测出个大概。她一想明白,遍止不住浑身冰冷,恐惧、愤怒,又厌恶鄙夷。
刘玉锦想不到那么深远,只捂着嘴巴掉眼泪。段卫两ä人并不是她的朋友,可好歹相识四年,如今眼睁睁看她们遭难,她于心不忍。
那五个汉子把屋子里外都洗劫了个遍,高声说笑着,策马而去。
他们走了后又过了两刻,估摸着不会再回来了,丹菲和刘玉锦这才提心吊胆地悄悄摸下了山,进了院子。
院中的惨状,让两个女孩不忍直视,刘玉锦更是吓得泪水涟涟,浑身哆嗦。丹ล菲惨白着脸,强自镇定。她举目四望,看到段家乳母倒在墙角,便匆匆跑了过去,果真在墙后看到了浑身浴血的段宁江。
段宁江看着惨烈,好在衣衫还完整。丹菲屏住呼吸,蹲下来去摸段宁江的脉搏。
段宁江的身体还是热的,只是脉搏已不再跳动。
丹菲脱力,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气。刘玉锦忽然发出一声饱含恐惧地尖叫。丹ล菲跳起来冲过去,看到เ刘玉锦脸色煞白地站在房门口,那神情活像见了鬼。
丹ล菲走过去也往里面望了一眼,立刻痛苦地别ี开了眼。
是卫佳音……
丹菲拉着刘玉锦走开,她们谁都不敢再朝屋里多看一眼。
“她……他们……”刘ถ玉锦被吓得神智都有些不清了,死死抓着丹ล菲的手,哭道,“他们都死了是吗?阿菲,他们都死了是吗?”
丹菲勉强点了点头,坐在院中的磨盘上发愣。她从尸山血海的蕲州城里爬出来,本以为自己้对死亡已经麻木,可是看到两个时辰前还鲜活地同自己说话的人变成凄惨的尸体,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接纳这个惨剧。
两个ฐ女孩依偎着,在院子里坐了好一阵,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后还是刘玉锦开口问道:“阿菲,我们该怎么เ办?”
还能怎么办?
两人忍着恶心和恐惧,把尸体全都搬运到了马厩里,将柴火堆上。丹菲翻了卫佳音的包裹,找了一套衣裙给她换上,然后又给段宁江整理了一下遗容。段宁江的左ุ手紧紧抓着腰带,即使人已经死了,手还僵硬着。
丹菲用了点力气才把段宁江的手掰开,从她腰带里摸出了一块羊脂玉佩。这玉佩丹菲以前见过几次,是段宁江随身配戴的,雕刻有段家族徽和姓氏。
丹菲留了个ฐ心眼,又在卫佳音的遗物里仔细翻找了一番,在她乳母的一件衣服夹层里也找到เ了一块翡翠玉佩。
刘家是白丁,没那么多讲究,但是丹菲知道那些士族大姓之家,子女出生后都会有一枚表明身份地位的信物。这两枚玉佩应该就是段宁江和卫佳音的*โ*明。
一把火点燃了马厩,熊熊大火吞噬了里面的遗体。丹菲和刘玉锦站在屋外,安静地注视着。这火烧到เ半夜才熄,尸体大都化成了灰。丹菲找了两个ฐ罐子,分别装ณ上卫佳音和段宁江的骨灰。
因为卫佳音惨死在屋里,两个女孩都忌讳,不肯再进房。丹菲便带着刘玉锦去歇在了一户人去屋空的村民家。
两个罐子就摆在窗户下,刘玉锦看着心里发毛,怎么都睡不着,摇了摇丹ล菲,问:“我们今后怎么办?还有这两个ฐ骨灰罐子,总不能就这样放着。”
丹菲摩挲着手中两枚玉佩,脑แ海里闪过这些天和段宁江相处的一幕幕。她记得段宁江用忧伤的口吻诉说着段义云是如何拼着命送她出城,又是如何被敌军吞没。
不知道段宁江自尽前,是否也回想着这幕,走得并不甘心。
兄长舍弃生命换她生路,可惜她也早早夭折。现在谁去告诉京城里的段家人,谁能ม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为他们立碑焚香?
“阿锦……”拇指摸着玉佩上那个ฐ段字,丹菲低声说,“你,想去京城吗?”
“什么?”刘ถ玉锦茫然。
“京城。”丹菲抬高了声音,下决心般道,“我们去京城!我要把这两个骨灰送到她们亲人手里,好让她们入土为安。”
刘玉锦抓了抓头。她是个没主见的,又无法自食其力,如今更是比以往要听丹菲的话。丹菲说去京城,她也觉得京城繁华,总比呆在这穷乡辟野里做农妇的好。
“这么做,倒的确不负我们同窗一场。而且如今那ว房子……我是没勇气再去住了。只是,京城很远。我们要南下走很久呢。行得通吗?”
“那ว么多条路都通京城,总有一条走得通的。”丹菲笑了一下,把两枚玉佩仔细收进了怀里。
“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又要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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