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丹菲望了刘玉锦一眼，“真会挑时候。兔子快烤好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丹菲想到惨死的王家管事夫妇。那只是几日前的事。她当时看了尸体还回吓得呕吐，今日却可以手都不抖地杀人了。想到เ这里，她不禁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刘玉锦傻乎乎地看着她，就听砰地一声，门被那地痞给踢开了。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被那人一把拉扯了起来。
怎么办？
丹菲惊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出一身冷汗。
管事絮絮叨叨的话语中，蕲州城巍峨的城墙出现在了视野里，如此地高大雄伟，如此庄严å肃穆。那时母亲把她抱在怀中，指着蕲州城，对她说：“阿菲乖儿，我们母女俩想要的一切，都在这坐城里。”
李家临走前，李柱给了丹菲一把崭新的弓箭，和两把刀。弓是他新做的，用最好的牛筋搓成的弓弦，一桶箭都是他连夜用紫衫木削出来的，箭头包了铁ກ皮。两把刀，一把是贴身匕首，一把是半臂长的弯刀。
曹猎户怜悯地注视着女儿，向她伸出了手。父女俩双手握住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山火骤然消失了，天地间都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ณ。
男子有几分扫兴，把弓丢了回去，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丹菲并没有夸口。她小时候跟着生父到处打猎，将这附近的山林都走了个遍。她记性又好，那些采药人的小道，兽穴山泉，全都如图一般印在她脑海ร里。她一进了山林，就好似进了自己家后院一样自在。
“话说得好听，到时候万一他们人多势众，你弓箭再好也抵挡不住！”李娘子自然不放心，“傻孩子，你是个女儿呀！”
“客气什么。”汉子道，“你婶子前几日还念着你，说你爹忌日快到了，你也该回来了。”
女子放下帘子，转头朝他微微笑，柔声道：“我知道。”
曹丹菲见母亲不出声，以为她还在生气，赔罪道：“阿母别ี生气了，女儿知错了，以后一定不这么莽撞。其实女儿知道这忌讳，也并没有越俎代庖去管事，只是询问一下老爷罢了。阿母用私房置办两间铺子了这两年都是女儿在打理，不都好好儿的么เ？若阿爹不介意，我也乐意多参与点生意上的事。”
这样出了一回风头，曹丹ล菲回家后自然惹得陈氏大怒，把她禁了足。幸好快过年了，女学已经闭馆，曹丹菲被拘在院子里，每日管家理事，反而还比平时忙一些。
瓦茨汉子笑道：“你人小力微，若是能拉动我的这柄大弓，射出三箭，就算你赢。”
曹丹菲冷笑一声，忽而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她警惕地转头回望，只看见一群群香客，并没有发现异状。
曹丹菲怔了怔。段义云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曹丹菲急忙拉着刘玉锦藏到เ佛像后。
“你管她做甚？”崔熙俊轻拍了表兄一下，“阿江，别听你阿兄的。京都女郎恣意洒脱得很，平日骑马打球，养犬驯鹰，日子过得好不欢快。等你回了京都，表兄也送你一个昆仑奴耍子，好不？”
“家里那么多堂兄堂嫂，也可以叫来管管呀。”
“什么好运？”曹丹菲听得一知半解。
段义云大步走到她面前，像一棵松似的笔直挺拔地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让曹家小娘子越发觉得自己卑微弱小。她鼓足勇气抬头望去，看到段家大郎英俊硬朗的面容，心漏跳了一拍，又急忙低下头去。
汉子伸手就推了她一把，曹丹菲人小单薄，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汉子嚷嚷道：“狡诈汉人，分明是你想偷我的马不成，才弄伤它！”
刘家女郎坐在马上，也有些犹豫。她还未开口，忽然一阵狂风刮来，吹得人转背抵挡。就这时，刘家女郎手腕上系着的一根鹅黄色的绸带恰好松脱，竟然被风吹走了，飘飘然一路飞远。
刘玉锦一听不是敌兵，霎时松了口气。
“没出息。”丹ล菲不屑地摇了摇头，牵着吃得半饱的羊动身返回山洞。
刘玉锦问：“咱们不过去吗？”
“过去做甚？”丹菲反问，“你若想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尽管去好了。他们若抢了你身上衣物，我是不会去救你的。”
“怎……怎么เ会？”刘玉锦嘟囔，心里其实觉得这极有可能。白日里在镇上，她就见过难民抢夺吃食衣物。如今荒山野岭，对方人又多，若有恶意，别说抢她衣物，杀了她都有可能。
两人回了山洞。丹菲拴好了羊，随即就把弓箭握在了手里，一双凤目警惕地盯着洞口。刘玉锦想要出声询问，被她扫了一记凌厉如刃的目光，什么话都吞回肚子里了。
过了一刻之ใ久，洞外传来细碎的声音，有人兴奋道：“二娘子，前方แ有个山洞！”
一个妇人紧接着道：“洞里有光，可是有人了？”
“有人不是更好。求他们收留แ我们吧。”一个年轻少女激动道。
刘玉锦眉头一皱，“这个声音……”
“嘘——”丹菲瞪她一眼。
刘ถ玉锦正欲申辩，就听另外一个少女喘着气道：“先不忙过去。万一不是汉人，是瓦茨人可怎么办？”
其余几人都抽了一口气，随即噤声。
丹ล菲垂下了握着弓的手臂，嗤笑一声。他们这样大声谈论，就算不惊动别人，也不怕惊动冬眠的黑熊？
“和你一样蠢。”丹ล菲朝呆坐在旁้边的刘ถ玉锦丢â下一句，抬脚朝洞外走去。
“又关我何事？”刘玉锦委屈地辩了一句，跟过去道，“那声音我听着好耳熟ງ，像是我们认识的人。”
“自然是我们认识的，还是老熟人呢。”丹菲呢喃，“没想她竟然还活着……”
丹菲钻出了山洞，踩进了雪地里。她动静不小，立刻被山坡下的人发现。那几个人纷纷惊呼，掉头就朝山下跑。山坡陡峭，积雪又深，几个人没跑几步就滚跌成了一团。其中一个女孩子惊吓连声尖叫，手忙脚๐乱地在地上爬。
刘玉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她也有这一出！平日里欺压我的胆子都喂了狗了？”
“你的胆子又大到เ哪里去了？”丹菲讥笑一声，随即朝坡下滚作一堆的几个人高声叫道，“下面可是段家女郎？”
正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的几人顿ู时停了下来，彼此面面相觑。丹菲又重复了一遍。他们听清楚了，稍微松了口气，互相扶着爬了起来。
“这声音……好耳熟呀！”卫佳音望着段宁江。
段宁江皱着眉，斟酌了片刻，扬声回道：“正是小女。请问这位娘子是何人？”
上方山洞口传来一声轻笑，另外一个少女得意道：“段女郎好大的忘性，才几日没见，就连我们姊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卫佳音抽了口气，低声道：“是刘家的……”
段宁江道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恕小女耳拙，上面可是刘女郎和曹女郎？”
“正是。”丹菲往前一步，站在月光下，和段宁江遥遥相望，“你们上来吧，这里有个山洞可以暂时歇脚。”
半个时辰之后，段宁江带着卫佳音和四个奴仆，坐在山洞之中，接过丹菲递过来的碗，对着碗中的肉糜汤发愣。
“当心烫。”丹菲叮嘱了一句，又给卫佳音递了一碗。
刘玉锦看着这些人吃着她和丹菲的口粮，就像被夺了食的狗崽似的，很是不悦地哼哼，“是呀，当心别打洒了。我们可只有这点吃食，分给了你们，明日就要饿肚子了。真是的，平白多了几张口。”
卫佳音立刻变了脸，端到嘴边的碗立刻放了下来，道：“当我们求着你们给吃的？就这种东西，我稀罕？”
“不稀罕就别吃呀！”刘玉锦这下倒是伶牙俐齿颇有气势，一改她在丹菲面前萎靡的模样，“你卫大女郎有骨气，不吃嗟来之食，那你也别睡别ี人的地盘。今晚你就滚出去睡好了！”
卫佳音气道：“这洞是你们家的么？这哪里标了你刘ถ家字号了？”
“莫非就你们卫家连个马桶都要写名字？”刘玉锦哟哟道，“果真是京城里来的大姓家族，好生讲究呢！我们这种乡下土财主，学都学不来。”
“刘玉锦，你别欺人太甚！”卫佳音气冲冲地站起来，不料哗地一下打破了放在身前的碗，还没吃两口的肉汤泼洒了大半。
“够了！”段宁江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样吵有意义吗？阿音，坐下来。你瞧你像什么样？”
卫佳音被段宁江狠狠扯了一把，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托我和阿菲的福，你们才有地方藏身，不知感恩，还来摆贵女脾气，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刘玉锦落井下石道。她却是忘了自己之前才因为ฦ耍脾气吃了丹菲不少教训。
卫佳音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端着碗重新า去锅里舀汤。
咔嚓一声，丹菲折断了手里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卫佳音拿着勺子的手不由á得一抖，身上打了一个冷颤。
丹菲低低的嗓音在山洞里幽幽回响着：“卫女郎这次可要端好了，莫要再打翻了碗，浪ฐ费了粮食。我们口粮有限，你浪费多点，别ี人就必然要少吃点。”
卫佳音听罢，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丢到เ了丹菲脚下，高傲道：“曹女郎无需这么计较，钱我有的是。这银子足够今日饭钱了吧？”
段宁江见状，神色一变，急忙道：“阿音，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就是要银子么？”卫佳音不屑道，“吃她们的口粮，又睡她们找到的山洞，交点银钱给她们做食宿费也无可厚非。”
刘百万家的女孩嘛，心心念念的，不是钱还能是什么？卫佳音这番๘举动就是为了打脸，主ว要打的是刘ถ玉锦的脸，其次再打这个阴阳怪气的曹丹ล菲。
刘ถ玉锦就像过年的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双目圆瞪着大叫起来：“谁稀罕你这臭钱！好心收留你们，倒被你们欺到头上！卫佳音，你还吃得下去，你好不要脸？”
卫佳音喝了口汤，冷笑道：“我们人都坐在这里了，东西也都吃了。这银子你们不收白不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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