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丹菲丢给她一记白眼，旋身奔向屋角。
曹丹菲摇头，“当时没死的，怕冻也冻死了。”
刘百万是成年男子，丹菲力气不够，只有拽着他的胳膊拖他。刚拖了两步，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丹菲的手腕！
丹菲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进蕲州城。她被陈氏搂在怀里，坐在一辆漂亮的牛车里，缓缓朝新家前行。刘家管事讨好未来的当家娘子，一路上都说着城里的趣事。那条街上有小吃，哪里又戏耍，哪家馆子做得正宗的江南菜，哪家铺子卖最时兴的脂粉衣料。
李氏夫妇拿她无可奈何，只好多留了点粗面和柴米，让她好好养伤。丹ล菲要给他们银钱，李大叔死活不肯收。丹菲只好给两位长辈磕了头，感谢他们救命之恩。
丹ล菲吃力地朝他奔去，顾不得那ว些灼热的火苗。
“世子？”副官提醒，“可要继续赶路？”
管事娘子摇头道：“现在北边城外到เ处都是瓦茨游兵。那些人见着汉人就杀，都如夜叉鬼一般。二娘你千万不要再过去了，快随我们一起走吧。”
丹菲还是摇头，“万一战事不妙，村里也不安全，柱子哥还是留下来照顾你们二老的好。我自己会小心，实在没办法了就躲进山林里，瓦茨人都是草原长大，进山找不到เ路，我进山了就安全了。”
“你春儿姐上个月已经嫁人了。”那汉子笑道，“你回来还是住你家老屋？我就让你婶子给你送点吃食去。”
枷勒张开眼，语气温柔地朝那女子道：“阿苒，外面邋ã遢得很，又冷，当心着凉。”
“你一贯机灵开窍心眼多，怎么这次糊涂了？”陈氏又拿十指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她虽容貌秀丽ษ明艳，可到底是农女出身，又做了十来年的猎户之妻，一双手保养得再好，也是有些粗糙，且力气大得很，两下就把曹丹菲的眉心戳出一个红印子。
赵书生眼看那恶妇带着自己的心上人走了，悔恨地跺了跺，盘算着年后定要多多去女学门口转转，和刘家女郎搭上话才好。
有好事的人跑去捡了回来，兴奋地大声道：“三个铃铛，不偏不倚，都穿了正心！”
好端端的话，从刘ถ玉锦嘴里出来，总要变个味。不怪段、卫二人和女学里的那些女郎这么讨厌她。
曹丹菲在人群里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才捉到刘ถ玉锦的袖子。
前方马上的两个郎君都笑了起来。段义云轻喝道：“阿江，别胡闹，阿嬷教你的礼节都学去哪里去了？”
陈氏坐一边，听到刘玉锦这话，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陈氏听女儿这么一问，面上容光焕发，眼里光芒明亮，兴奋地低声道：“我的儿，阿母没病。是你我母女俩的好运要真的到来了！”
你说比就比吗？谁喜欢你那匹臭脾ຆ气的马？曹丹ล菲冷笑了一声，正准备钻进人群里溜走，就听段义云道：“曹……小弟，我还有事和你说。”
曹丹菲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平静地迎向汉子愤怒的目光，道：“你的马受了惊，在街上乱踩人，我不得出此下策。”
茶博士见这客人不过弱冠年纪，却这般开明通达，更多了几分好感。他正待要多说几句，外面刘家女郎已经绕湖跑了一圈，带人来到เ了茶棚前面。
刘ถ玉锦气鼓鼓地瞪了丹ล菲一眼，背朝着她裹紧了被子，继续抽泣，“你心肠这么这么เ硬？你都不害怕，不伤心？”
“有用吗？”丹菲反问，“害怕和伤心，就能改变我们的现状？就能ม让父母死而复生，让瓦茨人滚蛋，满城的人都复活过来？”
刘玉锦语塞，“可是……可是，你怎么เ能不没有心？”
“那你就当我没心没肺好了。”丹菲幽幽地苦笑了一下，“没心，自然就不伤心了。”
刘ถ玉锦无话可说。
姊妹两这一夜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噩梦，醒来了数次，早上起床时，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面色苍白，两眼血丝。
刘玉锦看丹ล菲双眼红肿，一副哭过的样子，便知道她嘴硬，怕是也和自己一样闷在被子里掉过眼泪。她想起自己昨晚的指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担任起了做朝食的责任。
只是刘玉锦做了十来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郎，哪里会做饭？丹菲看她手忙脚乱，怕她糟蹋了粮食，推开她自己接过了活。刘ถ玉锦红着脸坐在旁边，好半晌才说了声对不起。
丹菲冻在雪里的鸡洗干净了切了半只，一起煮在锅里。今天怕是要亡命奔波，不吃饱点没力气。
用过了朝食，丹菲嘱咐刘玉锦安生呆在屋里不要乱ກ跑，自己则溜出去查看情况。
城里与昨日比，似乎好了点，路上可见汉人百姓的身影。丹ล菲拦下一个ฐ老汉，问到เ今日平民已可以进出城，只是都要经过盘查。丹菲不用老汉提醒就知道，门卫要是见到两个ฐ小娘子独自出城，不抓去**โ才怪。
于是丹菲在回刘家的路上顺ิ手从一具少年人的尸身上剥了衣服，回去后丢在刘玉锦身上，要她换上。
刘玉锦见衣服上有血迹，被蛇咬了似的把衣服丢开，“这这……这是死人的衣服，是不是？拿开！我不要穿！”
丹菲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不穿也行。那么我们分开走，各走各的。你要是被蛮子抓去了，也别拖累我。”
说罢就朝外走。
“别！阿菲别走！”刘玉锦扑过去抱住她，可怜兮兮地含着泪，“我……我穿还不行么？”
刘ถ玉锦折腾了许久，才换好衣服，束起了头发。丹菲看着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皱起了眉，抬手就把她头发揉乱ກ了，又从地上抓了枯草和泥巴糊了她一头一脸。
“阿菲……你做什么เ？”刘ถ玉锦眼角挂着泪。
“你白痴呀！”丹菲叱道，“扬着一张小白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女娘？”
刘玉锦畏惧她，又依赖她，只好一切都听从她的吩咐。姊妹两人扮作小乞丐，在刘氏夫妇的坟前磕过头后，终于离开了刘家。
也是两人走运，刚出门没多远，就见两个脚夫在收尸，要运出城去。丹菲灵机一动，乘那两个ฐ汉子去一旁的巷子里拖尸体的空档，带着刘玉锦溜到车上趴了下来，假扮尸体。
两个脚夫拖着尸体回来，其中一人忽然道：“奇怪？车上人怎么เ多了？”
另一人吓了一跳，低声叫道：“什么多了人少了人的，别说晦气的话！”
“可我记得先前车上没这么เ满……”
同伴朝他脑子拍了一巴掌，“你还想不想活了？早和你说了，这时候看到什么เ都别乱ກ说！”随即朝车上不停作揖，道：“乡里乡亲，都是苦命人。仁兄要出城，且坐好了，兄弟这就送你们出去。”
另一个汉子也吓得哆嗦，跟着他一起朝装满尸体的车作揖。大冷天的，两人都惊出了一头的汗。
蕲州城都差不多给杀干净了，守城的瓦茨将领怕过阵子天暖了城里要闹瘟疫，便叫人把尸体都清出城烧掉。城门口的士兵见了运尸体的车也不在意，略๓翻了几下就摆手让他们走了。
两个脚夫心惊胆颤地把车赶到城外埋尸场，把尸体卸了下来，又作揖念叨了几句，赶着车飞快的跑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ณ，尸堆动了动，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冻得僵硬的尸体像木桩一样被推开，埋在下面的女孩吃力地爬了出来。
旁边的尸堆里传出呜呜声。丹菲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把几具尸体拖开，将刘玉锦挖了出来。
刘玉锦一获得自由á，就手脚并用地地朝外面爬，好不容易爬出了尸堆，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丹菲对她的惨状视若无睹，自己继续在尸体中翻找，把藏在一个大胖子身上的弓箭找了出来，背回背上。
刘玉锦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鼻涕眼泪也糊了一脸。丹ล菲嫌恶地看着她。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这些死人各个都冻得像冰柱似的，看着虽可怖，却没腐烂发臭。丹菲自己也觉得恶心，却也没像刘ถ玉锦这样反应这么大。
“吐够了吗？”丹菲道，“吐够了就起来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刘ถ玉锦抓了把雪擦了脸，这才终于像个人样。她两ä眼青肿，嘴唇发紫，素来圆润的脸颊也凹陷了下去，整个人显得憔悴又疲惫。不知情的，还当她是往返奔波，进城寻亲的那ว一个。
“跟上。”丹菲丢下两ä个字，转身大步朝西南方向而去。刘玉锦在她身后踉跄地跟着。
郊外野地里，积雪快没膝，丹菲在前面开路，踩出一排脚印，刘玉锦就在后面踩着她的脚๐印走。雪越来越深，两人都走得越来越吃力。刘玉锦一时没站稳，一屁股摔坐在了雪地里。
“阿菲，慢些吧！”刘玉锦哼了哼，“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丹菲没好气道：“要不你来前面开路，我跟着你走。你想走多快就多快，想走多慢就多慢！”
刘玉锦缩了缩，讷讷道：“不……不了。还是你开路的好。”
雪地里开路极其吃力辛苦，刘玉锦倒也不傻。
丹ล菲冷笑一声，道：“既然是我开路，那你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也别指望我会再停下来等你。”
说罢，继续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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