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吃痛,痛呼出声,管家用手捂上他的嘴,哄道,您受着点儿,待会就舒服了,我保证叫你比和老爷干时还舒服。
五爷又想去给虹寻烟,被重明喝住。
烟生伸手去拦阻,虹却推开他的手,一头扎进那群恶鬼堆里。
正是。
他听到文五爷的斥骂声,好你个牧烟生,竟下毒谋害我文崇山的夫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是……
近日咳嗽似愈发的严重。
东安市场里头最出名儿的就是吉祥戏院,出演的都是一流的角儿。老北京人都是出了名的戏痴,无论男女老少,都爱看戏,不单看,自个也喜欢唱,在市井里到处能见着开了嗓门悲歌的“楚霸王”。小学生能哼一整段戏的也不足以为奇。那些资深的票友兜里总也揣不住铜子儿,全换了戏票,钱少的去天桥听些曲艺杂戏,有了钱的便能坐在吉祥戏院里。沏一壶上等的龙井,将长褂衫高撩到膝盖上,悠哉地品味着戏里边的浮生游梦,竟恍惚了痴戏与昧梦,如戏,如真。
夜阑珊,停灯向晓。
折腾了一夜,虹不死不活地躺在管家的怀里,双目痴滞地望着窗外,唤不回魂儿。
待鸡报晓,便有勤劳的园丁受了管家嘱托,往园子里砍梅树。梅树一株株倒地,似薄命红颜,纵有傲骨操节,也难逃枉死的命运。
纷飞在天穹下的不知是脂染的雪还是血染的梅。
梅树断裂的枝干扭曲在虹的眼里,似受刑的鬼魅,一会幻化成女人的样子,一会又幻化成男人的模样,任由砍刀在身上割削,溅出一身的血来。却疼在虹的身上与心里。
他陡然记起些什么เ,急着寻衣服穿上。
误事儿了……误事儿了!
误啥事儿?
周公唤我给文重明吊丧哩……没想那一剪子真捅死他了,我得向警丅察据实交代,得给他偿命去!
虹有些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真给捅死啦!啧啧,这罪可大啰!
虹急得似要哭起来,呸!都是你这癞皮狗,非得缠上我,这才叫周公逮了我!ำ
身后的管家仍云里雾里地靠在柴堆上,迷离地笑着看他背影。
呵呵……怎么是我?二少爷,您自个爽完了也不能回头反咬一口啊。
虹转身咬牙切齿地朝他吐了口痰,捡起他的裤带,往腰上一捆,衣衫凌乱地跑出了柴房。
管家用手抹下那口痰,送进自己嘴里,好似吞了蜜糖,心里头比成仙还快活。
虹赤着脚๐跑得极快,穿过那些杂乱横尸的梅树,直往文府门口奔去。
文府门口有家丁将他拦下,道,二少爷,老爷有吩咐,不准您出去!
文五爷送夫人和儿子去了医院,现在未归,特对下人有此交代。
虹耍赖道,我去见大少爷,不放我走,我便告诉老爷,你□我!
家丁被这话吓住,与另一个守门的家丁相觑了一番,只好放行。
虹出门,搭上黄包车,往医院奔去。他找遍了北平的几个大医院,最后在协和医院查到文重明的名字。
护士告诉他,文重明在3๑01号病房。
虹赶着投胎似的直奔301้病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全不顾ุ陌生人异样的眼光。他跑进病房,却见病床上的人头蒙着白布,医生叹息着在病例簿上判下他的死刑é。
虹腿一软,好似见了勾魂的鬼神。
他跟疯子似的拽住医生的领子责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医生摇摇头,无奈道,你是病人的家属吧?抱歉,我们尽力了,但刀口太深,实在无能为ฦ力……
虹浑身似遭了雷电,青天白日的灵魂也出了窍。一个仇敌之死竟让他如此痛彻心扉。
仇恨为何物?情爱又为何物?叫人成疯成魔,却难成人。
他死了?他怎么就死了呢!我没想过要他的命,他怎么就这么不中ณ用呢!
泪水决堤,文重明的死仿佛是令他在汪洋里失去了最后一根浮木,原来现在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虹站不稳,摇摇晃晃,混沌的脑海里唯有的影像只是儿时那个许他山盟海誓的哥哥。医生扶住他,他却夺过医生手中的笔,转而□死者的胸膛。
文重明,你这个不中用的孬包!你以为这样子就算还清了么?!你欠我的几辈子也还不了!死一万次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将那笔做了刀刃,往那ว死尸上不停地捅,如果还活着,会疼痛地睁开眼来吧。
先生!先生!不要这样!
医生和护士都拉不开他,可此时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却叫他一下子失去了行凶的力气,染血的笔和着疲乏的四肢一同狼狈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