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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第54部分阅读

狄五味并不理他,对桓震道:“敢问这位可是祖总兵祖大人?”桓震本能地刚要摇头,忽然想到甚么,点头道:“我正是祖大寿。你有何事?”说着飞冲李经纬抛了个眼色。狄五味哈哈大笑,道:“大人何必骗我?来此路上我便偷耳听得兵士议论桓大人如何如何,莫非不是你么?”

崇祯皇帝ຓ听了马世龙奏报,心知祖大寿是有意要挟自己้下一道保命诏书,这才肯奋力作战;事已至此哪还顾得上甚么面子不面子,当下一挥而就,用了皇帝宝玺。

崇祯听得这童谣,面上神๰色便是一变。这一天来他心中一直想着迁都南京的事情,只是左右为ฦ难下不得主意。此时此刻从孩子口中唱出这歌谣来,莫非是上天借媺娖之口告诉他当真该迁回南京龙兴之地去了么เ?

这一问倒真将莽古尔泰给问住了,来时大汗的将令乃是教他攻打通州,可是照眼下的情形,明军在通州已然早有防备,瞧那日的火炮,大约是蓟州的辽兵不知何时偷偷赶了来驻守。凭自己手中这不足一万人马,就算攻打下了通州,也必伤亡惨重。正蓝旗元气大伤,正遂了皇太极的心愿。他莽古尔泰不是傻子,决然不作这等蠢事。

这一回他与莽古尔泰同行,不由得大叫其苦:莽古尔泰与皇太极不和,那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皇太极刻意叫自己与他一起,难不成是至今仍不信任自己么?恐怕自己军中,已经有了大汗安插下的细作,也未可知。所以尽管莽古尔泰不住埋怨,他也只当过耳秋风,口里唯唯答应,却露出一副不以为ฦ然的神色来。莽古尔泰吃了几回软钉子,知道阿巴泰胆小,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瞧他的眼神๰之中却多了几分不屑。

十七日黎明,蚂蚁一般的鞑子兵马向他的阵地涌来,满桂历十余战而力竭,虽是骁勇无຀比,却也抗不住鞑子人多,终于节节败退。这一役,满桂战死,副将孙祖寿等三十余人阵亡,总兵官黑云龙、麻登云被俘,五千大同兵全军覆没,无一幸存。

桓震不待他说完一句话,厉声道:“为将者死当马革裹尸,如你这般弃辽东于不顾,视十万虏兵如不见,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伸手指着东方,怒气勃勃的道:“十七万辽东健儿在那里等你,一众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在那里等你,皇太极同他的十万大军在那里等你!你就要坐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着给人活吃掉吗?”

虽然觉得有些刻薄,还是一条条地将这些木炮的弊病挑了出来。申甫自己也知道木炮之法只是聊为人事,可是没有银子,再怎么เ说也是白搭,陛下又是不断催促出战,现下能ม赶制出这许多木炮,已๐是殊为不易了。他虽曾听过桓震之ใ名,却不摸他的底细,加上他又是逆臣袁崇焕的旧部,总得存三分提防,桓震以上级身份要瞧瞧他的营垒,他是无຀法反对;可是要将军中详情一概相告,还是得打个商量的。

群情激越之中,只有三个人不动声色。一个是达海,一个是宁完我,剩下一个却是黄杰。皇太极一一瞧在眼里,挥挥手叫各人安静,瞧着宁完我道:“宁完我,你要说甚么,这便说罢。”宁完我打了个千,俯道:“臣的拙见少后再说不迟。现下臣想请大汗听另一人的说话。”皇太极哈哈一笑,问道:“谁?”宁完我是范文程亲自推荐之人,所谓爱屋及乌,大汗对待这个汉人奴隶,总也有几分客气。

一百零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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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廷议的时候,户部ຖ毕自严、兵部申用懋两ä个人,又向自己伸手讨饷,说甚么再不粮饷,难免激变营伍,不可收拾。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自从登基以来,一有兵事,皇帝耳朵里总是灌满了这些。前两年宁远士兵闹事,袁蛮子上疏叫自己内帑应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虽然当时给自己一口拒绝了,打那以后,但凡碰到国库力不能支的开销,定有几个大臣不识好歹地在自己面前罗罗嗦嗦,要他拿出私房钱来。

皇太极大惊道:“你说甚么?倘若是假,自不必言,倘若是真,辽沈有失,咱们可就没了根本,还谈甚么图谋辽东!”

崇祯心中大怒,暗道你们这些大臣,一个个地都向着那蛮子,莫非哪天蛮子造起反来,你们也要帮着他砍朕的脑袋不成?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淡淡“嗯”了一声,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议。就着邓ฑ希诏监京营防务,王之心监蓟镇东协,即刻赴任。至于其余各地,嗣后慢议。”

待到后来,自己以关宁骑兵连日赶路,人马劳顿,要求进城歇息助守,圣上竟然一口回绝了。再请驻屯外城,竟然也是不许,于是九๡千兵马只得挤在广渠门外,幸得路上赶得快,抢在鞑子头里两日,这才让疲劳的士兵得以休息,不然后果真是不敢设想。

撇开他在自己削夺三贝勒大权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不满不谈,单是他那种冲动暴躁的个性,就叫一向冷静稳重的皇太极瞧不在眼里。此次出兵,他本来贪图沈阳的安逸,极力反对,可是攻打遵化的时候,一见了血,却又疯狂起来,身先士卒地带头爬城,自己战前多次严令主帅不可轻身犯险,他也置于不顾。后来却是正白旗的一个小校萨木哈图率先爬上了城头,莽古尔泰虽然打了胜仗,却总象有些惋惜似的。这一回前锋在马升桥大败,还不是因为他不曾照ั足自己的吩咐,细细探察前方敌情?现在又要轻兵冒进,真是叫人愈想愈气。

遵化铁冶的矿山上,桓震正同赵率教一起,焦急等待着前方战报。然而事态的展,愈来愈出乎他的想象:虏兵见了自己้派出的诱敌之兵,居然并不全军来追,反倒兵分两ä路,一路从北绕了个圈子,现下正在逼近;另一路仍向西行,但却错开了自己驻扎的这个铁冶,略略偏南。

这时候各哨清点已毕,还有战力的不满三千。这点人马对上十万鞑子,就算脑袋里装的全是豆腐渣子,也๣知道毫无胜算。官维贤的二程援军,其中有一个炮营,数日内是不能ม赶到的。遵化还能多久ื?自己还能多久?若是数年之前的赵率教,根本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只消返回山海关便好了;可是今时今日的赵率教,便是搏上这一颗头颅,誓也不离遵化一步!

忽然一声马嘶传入他的耳中,紧跟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扣门声。范文程急忙披衣走出卧室,庭院里站着的是启心郎索尼,拱手说道:“广义有变,汗王请先生入宫议事!”范文程似乎并不怎么惊讶,点点头,随着索尼上了马车。

这一年,桓震从郑芝龙那里分得了近二百万的红利,——林仁川统计,1641年6、7两个ฐ月,郑芝龙运往日本长崎的诸多货物中有白生丝2570่0斤,黄生丝15๓55๓0斤,各种纺织品14๒0760匹;1641้年,销往日本长崎的各种糖5726500斤ภ,总额๩估算,郑氏仅对日本贸易年平均出口约918万两ä,进口约7๕38万两,利润约94๒2万两。现在时间为1้629年,况且计算的是郑氏总收入,因此在此数目上稍减。李经纬那边,借助郑芝龙开辟的航路,有船坚炮利的郑氏水军保护,得以穿过荷兰人的封锁线,向马尼拉大量贩卖纺织品和珠宝、工艺品,半年间居然也赚了二百多万。其中桓震的资本本来只有四成,可是分利的时候李经纬定要对半分成,桓震心中有数,知道他甚么意思,可是不要白不要,银子送来,自然照单全收。郑芝龙那边,靠着火炮利害,逐一扫平南洋海盗,独占了贸易线路,家族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到得巡抚衙门,就有两ä个辽兵带他二人进去。一个不满三十的黑须汉子高踞正堂,瞧见桓震只两人单身前来,一个ฐ随从也不曾带,不由得便是一怔,继而笑道:“哈哈,好!桓大人果然英雄豪杰,正朝十分佩服。”

绕了一个ฐ大圈,结果又回到了起点,桓震懊恼之极,放下火枪,一言不,回身便走。孙元化一怔,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桓震候他走近,叹道:“我真是没用!”孙元化不解道:“百里怎如此妄自菲薄?你一句话,便将火枪由绳火改为燧,了不起得很,老夫衷心佩服。”桓震只有苦笑,他一个ฐ四百年后来人,知道这些又有甚么เ出奇?何况他也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真正进行工艺改良的还是那些工匠。

李家有一条生财之道,便是将内地的消费品,运到边境去卖给北方的少数民族。这本来没有什么,明末对于恭顺的游牧民族,也是准许一定程度的边市贸易的,可是李家为ฦ了大批量贩卖潞绸,居然在潞安府一带开设作坊,雇佣农民为织工,按匹计酬。近年来山西天灾严重,农民靠种地往往不能谋生,于是便有一些抛弃了田产到李家作坊中做工的,既可养家活口,又可以规避徭役。随着李家作坊规模逐渐扩大,从潞绸展到潞酒,当地的荒地就愈来愈多,更有些农民索性将地里粮食铲去,种了桑树,已经收下来的粮食,也都卖给酒坊,潞安府钱粮收入也就受到了严重影响。

桓震笑笑,答道:“知道的,可是我更喜欢达芬奇,因为他不光只是画画,还懂得明东西。”瞧了一眼教堂,问道:“你们这里为何不挂《最后的晚餐》呢?我还以为凡是教堂都会挂的。”龙华民反问道:“兄弟,你以前曾经见过我们的人么?”他说“我们的人”,那便是西洋传教士了。桓震摇头道:“不,你是第一个。”

桓震瞧了这张字条,不由得大吃一惊。今日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他与傅山合谋做的一出戏,由傅山设法在今日的生辰宴上弄来一个女刺客,而桓震则ท趁她行刺之际,替魏忠贤挨上一刀。那刺客自然是信王素日畜养的死士,多半要当场自杀的了。这么一来,魏忠贤必定将桓震视若心腹,以后的事情也就更加好办。

耿如杞哼地一声,冷冷的道:“耿某已经是一介白衣,不敢再称甚么大人。”桓震但觉他语气不善,正要再说,却见他站了起来,肃然问道:“你若还念着旧日情分,便老实同耿某讲,这次本来是必死之事,如何竟能轻易化解?”原来他在狱中多次受过拷打,每回过堂,那些审讯之人总是迫他承认盗粮私粜,暗通北虏。耿如杞怎能ม认这等连影子也没有的事情?只是咬紧了牙关,抱定必死的念头,任凭如何毒打,只是“不开口”三字。忽然有一日,自从桓震来过了以后,拷打便再也没有了,甚至还有人给他送来药汤,让他治伤。他心中十分奇怪,只道是已๐经定了罪,要将他拿去杀头了,好在他也不在乎生死,索性放下心肠,每日与狱中其他关押的官员谈天,倒也过得逍遥。

此刻在宁远城中,袁崇焕与刘应坤、孙祖寿等诸将,正在庆功。打走了建虏,众人都是十分高兴,特别ี是满桂,素来便好饮酒,只因在军中不敢多喝,此次袁崇焕特别准他痛饮,如何能不一醉方แ休?怀中抱了一只酒坛,四处寻人划拳斗酒,划得输了便欣然大笑而饮,赢了便抢过人家的酒来喝。桓震在这欢腾喧闹的气氛之中,也忍不住喝了几杯,渐渐醺醺然有些醉意了。

桓震见他犹豫,当下又道:“卑职还以为,我军其实不必等候虏兵在城下决战。眼下局势,主动在虏,我军只是虏攻何处,我守何处。卑职以为,应当主动寻战。”袁崇焕听得“主动寻战”四字,心中略感不悦,去年他所以能够守住宁远,便是靠了坚壁清野四字,不论敌兵如何挑衅,都是坚守不出,从城头以大炮猛轰,轰死了努尔哈赤。在他心中,早已存了明军不善野战的成见,是以一听桓震说要主动寻战,便觉他毫不知兵。欲待训斥,又碍着满桂的面子,只得任由桓震说下去,哪知道越听越是有理,听到后来,忍不住双掌一拍,大声道:“就是这般!”

如今的桓震,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给众匪架空权力,无处着手的愣头小子了,在耿如杞军中时间虽短,却让他领会到เ了正规军编制训练的方แ法,融合上一些明代军事家比如戚继光的著作,以及后世解放军的训练手段,倒也给他创造出一套“桓氏训练法”来,只不过没有什么正式名字罢了。

二月二一过,在京各衙门便要开印办公,桓震自然须去兵部报到。那时兵部的尚书乃是王之臣,也是阉党中ณ一个出名的人物。下属拜见堂官,无非就是那ว么一套繁文缛节,也没有甚么可说。好在桓震事先同公铭乙打听清楚了,倒没至于出甚么洋相。王之臣似乎也知道他拜在魏忠贤门下这回事情,言谈之中似乎对他很是照顾ุ,谈了一回,便分他去管武学。

关于桓震跟魏忠贤交好的问题,一方面是为了走他的门路帮耿如杞洗脱罪名,一方面各位也可以想象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信王手里没有任何的实权,唯一的政治资源就是他的血统。要想有所作为只能走魏氏道路,连袁崇焕都要造生祠,何况桓震?

桓震想了一想,道:“哥哥有桩事情,说出来要你与我参详一下。”说着将自己这些时日以来考虑的问题,一一与傅山说了。傅山听罢,沉吟良久,迟疑道:“那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桓震截口道:“你且说我这般做去,倒有几分能成?”傅山道:“能成不能成那且不论,大哥说要走魏忠贤的门路,可是如何走得?”桓震摇头道:“那我也๣不知,好歹你在京中时日也多过哥哥,便是要你替我想个法子。”傅山想了一想,道:“我这一月之中ณ,倒也结交了几个阉党中人物,若说穿针引线的勾当,却也做得。只是大哥却以何为进身之资?”桓震道:“那个ฐ慢慢再说不迟。总之无非金银珠宝一类。”傅山摇头道:“不好。魏阉眼中,一般的财货如何放得下?那等价值连城之物,除非寻信王去设法,只是那么一来,必然便要给他看出破绽了。”桓震默然,也觉他所说有理。

那一战之中,耿如杞千钧一之际幸得孟豹相救,受伤也是甚重,好在并不致命,请医调治,数日间逐渐康复。桓震流血太多,睡得几日,也就醒了过来,只是还有些气虚血弱。耿如杞一进房门,见桓震已醒,正坐在那里呆,当下笑道:“百里在想甚么?”桓震摇了摇头,道:“没有甚么。耿大人,营中情形可还好?”耿如杞哈哈一笑,道:“甚好。百里只管安心养伤便了。”桓震道了谢,又问他那哈刺慎究竟是甚么来路,敌酋是谁。

屋子外面,众兵士等得时久,渐渐焦躁不耐起来,有人便大声喊叫,要将耿如杞拖出来。孟豹喝得嗓子也哑了,仍是约束不住,一顿ู足,踢开房门,提着单刀冲了进去,只见耿如杞负手而立,毫无惧色,仍不死心,又问一遍道:“耿大人当真不愿意交出印信么?”耿如杞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三十八回北地

桓震作色道:“朱兄,我们好意前来赴约,你这是甚么เ待客之道?”朱由检笑道:“手下人多有得罪,信代他们给两位请罪罢。”他口上虽如此说,语气之中实在半分歉疚之意也无຀,何况朱由á检乃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他的手下,哪里敢不听吩咐做事?桓震自然想得到这一层,当下冷笑道:“那可不敢当。”瞧瞧四个随从,个ฐ个都是身强体壮,有意无意地堵住了门窗,自己两人要想逃走,简直如同天方夜谭。瞧着朱由检,一字一顿地问道:“朱兄约我二人来此,究竟有何贵干?”

傅山两手轮换,直把了一个多时辰,又看了周士昌面色、瞳仁、舌苔,问了他平日一些病状,这才道:“周老此症,称为肺胀。凡人肺脏久病不愈,相互交织,肺脾肾三脏虚损,乃ี至肺管不利,肺气壅滞,气道不畅,胸膺胀满不能敛降,因有此病。先严早年著书,曾提到เ此病验方加减,分为水停痰凝、气虚气滞、痰瘀相结三种。我观周老唇暗舌紫ใ,当是最后一种。”周士昌道:“肺胀之症,老夫瞧过许多大夫,早已诊出,至于三种病状,却不曾听医家说起。”傅山笑道:“那是先严自立之说。”周士昌“啊”地一声,道:“佩服,佩服。可惜……”傅山面色一黯,道:“小子自幼从父学习医道,这病却也๣治得。”说着要雪心记下了几个验方,每日服用。至于那甚么三子猪肺汤,自然便不必多事了。

想必各位都知道朱信是谁了罢。明清人笔记中多有记载,崇祯在做信王的时候,为ฦ了免受迫害,必须韬光养晦。他心里很是郁闷,因此经常带着个太监在京城街道上晃荡,走得累了,还特别喜欢在街头酒肆喝酒。这里写桓震两次在娱乐场所碰到他,应该不算荒诞。只不过他出居信邸当在今年年底,我现在这么เ写恐怕不合于理,各位只当没现罢。现年十六岁的崇祯,大权尚未在手,多疑、不信任别人、善于掩饰自己等等容或有之,但是性格该当不会暴戾好杀到那种程度。另,这两回写来感觉十分不好,有人说我写得水,其实连我自己้也都觉得水。所以我要闭关……为时一晚上,明天照常更新三回。

然而他却不知,这是京中赌棍常用的伎俩,先教你赢上十几二十局,没了戒心,之后便一齐出千,管教你赔个倾家荡产。听说杨之易要走,作死不放,拉住了定要他再推一局。杨之ใ易左右无法,只得从了,心中还想着推完这局便走。哪知道这一局竟然输了个一塌糊涂,到เ手的铜钱竟去了一半。大凡赌徒,都是这般心理,输时总是不服,赢时还想再赢。杨之易输了一局,心中十分不甘,此刻便是赶也๣赶他不走了。一局接着一局地推将下去,到得天黑,居然欠下了二百多文的赌债。那班人哪里容得,当下将他扣了,声言何时家中有人送钱来赎,何时放他归去。杨之ใ易羞愧无地,怎肯说出自己姓名?激恼了赌棍们,将他锁在一间小屋之中,无水无食,关了两天。那赌债也是利上滚利,不知怎地滚法,日头不过出了两次,已๐经从二百文变做了二十两。

桓震苦笑道:“果然好身手,好敏捷。”傅山见兄长受制,十分焦急,无奈却不会武,只得站在一旁干瞪眼,只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刀子,倒害了哥哥性命,有意离那两人远了又远,高声道:“姑娘不可如此,快放了我大哥!”桓震接口道:“正是正是,若不快些逃走,只怕少时那老儿当真寻了官兵来了。”

吴天德使的是一根白蜡杆子,平日盘在腰间的。见势不妙,手臂一抖,甩出了白蜡杆,杆头一点刘志,喝道:“要害军师,先过姓吴的这关!”刘志咬牙道:“这人已然叛寨而去,你还要叫他军师,显见是他一党。”高声喝道:“兄弟们,吴天德勾结外人,危害山寨,大家伙一起上啊!”众喽兵轰然答应,一起持刀涌上。吴天德哪里怕他,使开白蜡杆,高声呼喝,战在一处。

捉住他的便是萧当。他兵败之后,率领着一百余残部,辗转一日方แ才听到了过天军战胜的消เ息,当即回归北台总寨,哪知一回来便给他现了正要放火的星。他新败之后,心中正没好气,正好拿星来泻火,当即喝他跪下。星哪里肯跪一个山贼?不论他如何责打虐待,始终强项不屈,惹得萧当怒气勃,便要砍他的苍苍白头,幸得傅山路过,连忙阻拦,萧当哪里理睬,仍是闹着要砍。傅山见势不妙,号称要去寻惠登相来,飞跑而去。萧当心中ณ对过天星也有三分敬畏,当即不敢再说砍头,却仍是打着押着逼他下跪。

再说过天军这一边,若要完成傅山这个计划,其中ณ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定要联系上尚在南台的一营兵力。在过天军的高级将领之中,身手最好的是刘ถ黑虎,这个任务自然也就非他莫数了。只是那边缺少可以信任的将领,于是又叫吴天德和他同去。桓震望着他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有一种全身无力,直欲虚脱๳的感觉,问傅山道:“青竹,在你心中,究竟以为此计有几分把握?”傅山低下头去,想了一想,瞧着桓震双眼,道:“只有四分。”桓震轻叹一声,不再开口。一直到这一场仗结束,他都始终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十八回周旋

傅山读罢那纸条上的八个字,奇道:“这是什么?”马上飞冷笑道:“这还不明白么?”一指桓震,说道:“这便是你们军师勾通官府的证据!他约会官军,今夜二更二点由北台山口放他们进来,官军这可不是来了么?”桓震哈哈大笑,道:“凭这一张破纸,九个小字,便想陷我入罪么?马上飞,你可将我过天军瞧得忒也๣小了!”傅山也道:“正是。马大哥,想来你也不能证明这字条就是军师所写。”惠登相点了点头,望着马上飞。吴天德面露笑容,其他四人各各惊疑不定。

墙壁应声掀开,里面钻出一个人来。桓震一面想原来这墙是有夹层的,一面转头瞧去,不由得大大吃惊。

一百四十回

那人一头卷及肩,一对褐色眼珠闪闪有神,阔眉隆准,竟是一个外国人无疑。

桓震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当与他抱拳打拱还是上前握手。却见那外国人操着一口生硬的官话道:“则味就是换打人了?”桓震哭笑不得,只得问他姓名来历。

原来这人名叫文森特#183;德#ี183;桑迪亚纳,原籍西班牙,祖上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一个贵族家庭,父亲袭封伯爵。他是幺子,从小甚得父母宠爱,却也因此遭了两ä个兄长嫉恨。忽一日,父母先后暴病而亡,长兄袭了封爵食邑,次兄夺去了家中积蓄,却将文森特赶出门来,流落街头,连原先要好的女友也将他弃于不顾,改嫁了旁人。文森特又羞又恼,一怒之下投了父亲在世的一个好友至交。那至交是个跑船的船长,时常来往于西班牙与南洋之间,贸易取利ำ。于是文森特便随着船队来到南洋。

起初ม贸易却也十分顺利,文森特瞧着异国风情万种,几乎忘了自己的悲惨身世。可是便当他们卖光了随船货物,满载香料准备返航之际,却在洋面上遭遇海盗,船队尽数被劫,船长也给杀死了。

文森特后来四处漂泊,偶然遇到李经纬。李经纬讶其容貌,便收他做自己的随从。不料这文森特出身世爵,从小喜欢钻研火器,颇有心得,借助李经纬的财力,竟然大有所成。

桓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铜底子弹便是出于他手的了。既ຂ有子弹,必是为枪而造,他是李经纬的幕宾,那么毋庸置疑,眼下福王的家丁必都装备了火枪。这一来对福王的实力又得重新估价一番了。只是既然福王有此利ำ器,为何不自行起事,却非来拉拢他桓震不可?

这个ฐ疑团总在他心头盘绕,却又不敢轻易问出。李经纬似乎瞧出了他心思,压低声音道:“桓总兵人中翘楚,无须经纬多费口舌。眼下形势,福王是有力而无处可使,正如老虎吃天,无处下口。”桓震一笑,道:“然则我便是那力的由头了?福王不会做那过河抽板之ใ事罢。”李经纬笑道:“自然不会。我知大人从前心中尚有疑虑,见过这位文先生后,可释怀了么?”

他以为ฦ桓震迟迟不肯表态,是担心福王不能成事,反连累了自己,因此还在鼠两端;殊不知桓震心中已经打起了另外一个ฐ主意。更要紧的,不知朝廷之中一班文臣是否都与他一般的想法?自己手中虽说有兵,是这个乱世之中的实力派,可是没了朝廷的,仅凭一个辽东,无论如何不足以自立,而辽兵要想离开辽东在其他地方扎根,那就如同鱼儿离开了水,活不长久的。

龙华民见他二人议论政事,不便多听,悄悄走到一旁布道去了。徐光启瞧着桓震脸色青的样子,忽然笑道:“此处谈话不便,寒舍距离不远,百里何不一起来谈谈?”桓震愈加摸不着头脑,但想多结识一个朝廷大老总没坏处,何况徐光启曾主持过多次科举考试,门生便有许多,实在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物。当下欣然应允,两人一面谈谈说说,一面向徐府去。桓震此来本为散心,是以一个随从不带,也不曾骑马。徐光启却也是孤身步行,叫桓震好生惊讶。

徐光启的住处果然离南堂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走到了。他虽是堂堂三品大员,衣食住行却都极尽俭省,加上又是孤身赴任不带家眷,一所宅院与北京普通百姓所住的并无຀甚么两样。要说有甚特别之处,那ว就是后进单独分出了一个跨院,作为工房,一应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的。

桓震走到工房院门前,驻足而立,瞧着门楣上挂着的一块糙木横匾,上面题着四个墨笔大字,道是:“初志一贯”,字体端方肃穆,一望可知必是徐光启手笔。徐光启见他留意这块匾额๩,笑道:“这是当年仲坚所赠。”仰起头来叹道:“白驹倏忽,一晃已经两年了。”仲坚是杨廷筠的字,桓震曾听孙元化讲过他的事情,此人是万历进士,受徐光启影响而信奉天主,与徐光启、李之藻并称圣教三柱石的是也。前๩年杨廷筠病逝,徐光启失一挚友,悲痛不已,便将他早年赠送的匾额๩挂在工房门前,借以缅怀故人。

桓震见他神色感伤,正要说些言语宽解,忽然听得门内轰隆一声巨响,倒像个ฐ炮弹落在院子里一般。他吃了一惊,一脚踢开院门冲了进去,迎面又有一人急奔而出,两ä人撞了一个满怀,一起跌倒。

那ว人跌在桓震身上,好容易爬起身来,坐在地下连连打恭赔礼。徐光启怒道:“你这小儿好不晓事,怎的在桓大人面前这等放肆?”那人听徐光启这么เ一说,当即跳起身来,大叫道:“你姓桓?你是那个造炮的桓胡子?”

桓震皱皱眉头,细细瞧他,但见这人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粗布短衣,满脸满手都是黑灰,横一道竖一道地却像一只花猫。当下点头道:“是我不错。”那人啊哈一声,扑地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叫道:“求你收我为徒!”桓震给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扯他起来,摇头道:“不成不成,那怎么行?”徐光启喝道:“小子不可无຀礼!”那人见徐光启呵责,不敢再行痴缠,悻悻然退了下去。

徐光启这才来同桓震道不是,原来此人名叫杨柳,字不青,是苏州人。他原也是书香世家,名门之后,只因父亲贪赌好嫖,将家道败落了,母亲一怒之下上吊身死,父亲非但不加悔改,更变本加厉,终于有一天死在了风月场中,家里的房屋田à产也卖了个ฐ罄尽。温体仁起初仍是不允,后来迫得桓震亲口应承,一返京师便要举行吉礼,这才教兵部ຖ了文书。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