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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第43部分阅读

袁崇焕巡行各营各协,每至一处都要安抚一番๘,不知不觉间这一个下午就要过去了。屈指算一算,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四日຅,再撑上个ฐ十天,援军就可以赶到เ了。十天……袁崇焕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又充满了不安。赵率教,祖๢大寿,桓震,何可纲,麻登云,孙祖寿,黑云龙,他一个个地默念着各部将领的名字,忽然仰天长叹一声:生死存亡,就系在你们手里了!

他在这里一壁沉思,一时觉得仿佛是真,一时又觉得多半是袁蛮子的退兵之计,若要就此回军,不但年余准备尽数付诸东流,就连广宁义州之失也都是白失了,实在大不甘心;但若坚持不回,倘若辽沈有半分差ๆ池,就算拿得下明朝京师,杀了明朝皇帝,又有甚么用处?

崇祯眉头一皱,斥道:“一个个都是说得好听,当真办事起来,全都成了空言邀宠之ใ辈!”韩爌却不在意他如何叱骂自己,又待再辩,只听钱龙锡上前跪奏:“陛下明鉴万里。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无虎狼之师๲,如何能当得虎狼之敌?”这几句话却是顺着皇帝意思,句句投他所好,崇祯听了,脸色少和,却听钱龙锡又道:“只是三大营之中,裙ำ带关系盘根错节,必须ี有一得力大臣,奉天子诏,持尚方剑,方有镇压之效。不知陛下心目中可有得当的人选?”

然而这倒还不是最要紧的,千余兵马之于数万大军,不过九牛一毛,伤不了甚么元气。叫人害怕的是,方才的明军多用火器,结阵也๣与关内军队不同,难道这是袁崇焕的部队?可是袁蛮子何以竟能料到เ自己驻兵南海子,预先埋下这一支伏兵?再仔细回想,仿佛大兵进占的时候,根本连半点抵抗也不曾遇到,当初还以为是南朝的脓包驻军望风而逃,此刻联系起来看,竟象是袁崇焕特意撤空了南海子准备伏击自己的。

莽古尔泰硬冲几次,看看实在无法强行突破这道防线,自己所部ຖ已经死伤惨重,前面的士卒给袁崇焕的赫赫威名吓得腿也๣软了,毫不在乎自己这里拼命督战,一股劲的只是掉头狂奔,连带将整个阵势都冲垮了。没奈何,只得暂且勒兵退后,等待皇太极大军赶来。

桓震大声道:“此处只是一个矿场,并非甚么城池,咱们没法子凭坚固守,只有诱敌深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好在敌人只有九๡千上下,一个对三个,咱们多得是火枪子弹,你们说,有没有胜算!”众副将齐声答应,只听桓震一一分派,谁率一个小队前๩去诱敌,谁负责在左翼埋伏,谁负责在右翼埋伏,谁组织长矛兵,谁负责埋设地雷,都是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安排方毕,只听得探马飞报,虏兵前๩锋,已经迫近至三里开外,眼看就要来到。

赵率教回头一望,天色已经大亮,昨夜趁着夜色遮掩杀了不少鞑子,现下光天化日,可不能拖延时间,否则鞑子援军到来,那可大不得了。当下令全军顺着护城河向北一路杀将过去。遵化城不大,绕城一周也不过就是五六里。赵率教转过墙角,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北面鞑子密密麻麻,成堆向南推进,最前๩锋已经逼近城根。

然而这次明军却用了不同的战法,以长矛兵守护拒马,火枪列在拒马之后,三列ต轮射,再往后才是炮阵。每名操炮手、火枪手前面都有一个专人拿着长盾保护,后金兵的战马无法突破障碍物,弓箭射不透盾牌,只要还有火药,后金军就根本无法靠近明军,直到火药用尽以后才有可能短兵相接。义แ州驻军数次出城交战,都给猛烈的火力打了回去,明军又趁夜间挖掘深壕,在壕边埋设地雷,后金骑兵一出城就要吃亏,后来便以步兵出战,可是双方都是步下作战,后金兵没了来去如风的优势,很快便给明军的破虏枪打得头破血流,缩回城去再也不敢出来了。祖大寿秉承袁崇焕吩咐,并不急于攻城,只是专心修筑工ื事。

七十九回

那汉子出一阵气,悻悻地去了。桓震心中暗自盘算,倘若毕自肃竟给活活打死了,这场事端就要出自己所能ม控制的范围,看来还是先要设法将毕自肃弄出来才成。然而自己手里只有五百士兵,弹压那是无从说起的。只是不知道现在城里还有没有能主事的官员。瞧巡抚衙门那ว个样子,多半是进不去的了。想了一想,还是正式与叛军交涉的好,当下出城回营,要带军队进城。

这种燧枪却仍是前装ณ的,工匠试验了几次后装,枪手都被喷射的气体烧伤面部ຖ,因此不敢再用。桓震明白那是因为密封性不好,可是却也没什么法子改进。不过只是这样,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以后慢慢研究,总有成功的一天。

只等得片刻,便听外面有人轻轻扣门。桓震随口道:“进来!”只见一人轻步走了进来,跪在他面前,口称下官参见。桓震给一个妓院老板这么大人下官地称呼,心里很是不快,挥手叫他起来,定睛看他长相,只见此人三十来岁年纪,一张团脸,生得又白又胖,穿一件玄锦直裰,头上戴着青色瓜皮小帽,巴掌大的地方,镶满了金箔珠玉,倒像新娘子戴的凤冠一般,叫人看了难受之极。一对眼睛却是十分灵活,不时左顾右盼。

钦๔定逆案的圣旨很快便颁แ布中外,桓震看了,又是惊讶,又是恼怒,又是心痛,朱由检当真一点不差的按照历史的轨迹展,渐渐变成一个暴戾恣睢的君主,难道汉人衣冠也终于还是要亡在他的手里了吗?可是圣旨已经下,他再是心里不满,那ว也无可如何,总不能冲到朱由检面前去说你将圣旨给我改了罢?何况就算自己当真一头撞去,今日的朱由检也早已๐不同往昔,又怎能给他轻易哄过。”

他不料这一刀居然当真刺得如此之深,大痛之下,闷哼一声,伸手去捂伤口。那倭女“啊”地一声,似乎十分惊讶,手一松,倒退数步。却将那刀留在了桓震身上。两边的锦衣卫、太监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那倭女牢牢捉住。桓震只觉得眼前黑,两腿一软,仰天倒了下去,正砸在一个小内侍身上。临晕去之时,隐隐觉得那倭女的声音似乎很是熟悉,却来不及让他思索究竟是在哪里听过了。

五十八回

袁崇焕沉吟片刻,道:“如此固然甚好,只是现在宁远兵将方经苦战,恐不能ม长途奔袭。”想了一想,又道:“满桂现在塔山,所部甚众,但若现下令叫他从塔山出兵,多半便要失了先机。”捻着胡须细思一番,忽然道:“立刻传令,叫满桂接令即刻开拔,北上助赵率教攻锦州之敌。尤世威领精骑一千,探勘敌人下营之处,夜间不断点火骚扰,不可接战,虏兵若大举来追,立刻向宁远撤走。”便有斥候领命而去。他分派已毕,又将城内人手部署调动一番,把伤重不能作战的士兵都换了下去。

只听袁崇焕自语道:“不错,不错,那皇太极原是做事谨慎的性子,倘不预先安排下后援,是决然不肯轻易来犯的。”桓震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推测,也是建立在对自己้敌手的深刻了解之上的。满桂道:“那怎么办?”袁崇焕沉吟道:“锦州城中,火器俱备,兵马甚多,如加意防守,何能攻克。只是彼一旦添兵,于城内士气必有妨碍,加之彼以新锐之军,攻我残破之城,那倒确乎有些险。”满桂急道:“援又不能援,坐视不理又怕守不住!”

吴三凤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决定认输,低着头道:“桓大人,是学生输了,学生认罚。”桓震哈哈一笑,道:“哪里话,是本官输才对。”吴三凤一愕,抬起头来瞧着桓震,眼神很是不解。桓震正色道:“为ฦ将者须得善于约勒部下,临阵之时方不致慌乱。似本官这等,一天过去士卒便纷纷逃逸,怎能上阵打仗?因此是本官输了。”

另一种则是极端现实主义,这种人承担不起崇高的生命目的,干脆就向身体里的自然投降,既然没能力遵守过高的道德原则,干脆就不要任何原则,为了利ำ益,不择任何手段,如魏忠贤的干儿义孙们,他们升官如坐直升飞机,得到了巨大的眼前利ำ益,却在后世被人戳脊ิ梁骨。

桓震的膝盖却早已跪得麻了,一面暗地咒骂,一面爬了起来,道:“多谢九千九๡百岁恩典。”魏忠贤笑道:“那也不必。咱家瞧你这人像儿做得甚好,明日再做几样玩意儿来给咱家瞧瞧罢。”桓震心中一动,一口答应,顺势求他让自己见上耿如杞一面。话刚出口,崔应元便截口道:“钦命重犯,焉能是你想见便见得的?”魏忠贤瞧他一眼,淡然道:“那也没甚么。尔去传咱家的话儿,便说是咱家准尔去的,哪个敢拦。”桓震大喜,心想他既ຂ然准自己会见耿如杞,想来也未见得便会赶尽杀绝,只消过几日再弄点新鲜玩意哄弄他高兴,耿如杞一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又扯一番๘闲话,桓震渐渐焦躁起来,只是朱由检始终不给自己机会说话,倒也๣不能打断他。终于酒过三巡,朱由检放下杯子,问道:“百里此来,莫非是出了甚么事情?”桓震好歹等到他问这一句,当下一五一十地将遵化诸般经历细说一遍,末了说到耿如杞被逮进京,便问他可有办法加以援手。

这一分神,便给对面敌兵钻๵了空子,一刀劈来,桓震来不及还手格架,暗道这一次当真死了,不由得伸手到เ怀中摸去。便在这时,但听一声马儿悲嘶,那敌兵的坐骑竟然倒地,却是一双前๩腿给砍了去。定睛看时,却是自己้注意过多次的那个枯瘦老兵。桓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究竟是甚么人?可是没等他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眼前一阵黑,在马背上昏了过去。在那之前,他记得唯一的景象,就是那匹给砍了前腿的马儿,在地下抽搐挣扎,哀鸣不已。

耿如杞这个人,其实并没甚么特别的军事才能。后来他任陕西巡ำ抚,皇太极进逼京师,他率军援救,倒给崇祯ງ皇帝莫名其妙地砍了,是为一个倒霉巡抚。

桓震也知他十分不快,心想自己已然与惠登相闹翻,没了一个兄弟,难道现下为了瞒住自己身世秘密,又要没了另一个兄弟么?一时间热血涌上头顶,只想将一切统统倒将出来。口唇张了几张,究竟不知从何说起,难道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大哥是打从四五百年后来的人么?千言万语,终于都化作一声浩然长叹。

这件事情他却不想这么快给傅山知道,当下将纸条团成一团,吞了下去,这才走回来寻傅山,只说自己有些事情未了,要在京中再停一日。傅山神色间颇为ฦ疑惑,终于也答应了。既已与周士昌等人告辞,他也不愿回去徒惹口舌,万一周老问起,还要编个理由搪塞。当下寻个客栈住了。

桓震虽觉奇怪,却也不以为意,只道明日便能打听得周老消息,甚是高兴,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次日一早,便约了傅山一同往朝阳门去。这朝阳门是北京内城的东门,定名于正德年间,与阜成门隔着皇城相望。两人一路走,便见许多担瓦挑坯的小工,随着行不多远,果然见一片地基,范围甚大,距离内城城墙,不过二三十丈光景,工匠往来忙碌,挖坑的挖坑,竖桩的竖桩,个个热气腾腾,眼中哪有他这两个ฐ闲人在?站了片刻,并没人来管他。桓震拦住一个工头模样的,问他管事的官员可曾来,那ว工头百忙之中伸手一指,跟着便又去了。桓震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却见不远处一个长衣男ç子,独个儿坐在一堆泥土之上,手中握了一只紫沙茶壶,迷着眼睛小口啜饮,想来便是这里级别最高的人物了。

哪知道一转身,竟见那少年公子正站在他身后不足一丈之处,冷冷地道:“你在寻我么?”桓震一惊,不由自主ว地点了点头,心中十分奇怪,怎地他会知道自己定要返来寻他?那少年公子也不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便走。那老仆便在门口等候,一看主人出来,面露喜色,连忙上前搀扶。那公子一甩手,呵责道:“对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小孩子,不消得你扶!”老仆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那公子也不理睬,径自上了一辆马车,桓震本待跟着上车,却给那老仆伸手拦住。

杨渊抱住太夫人腰,道:“今日姐姐没来,渊儿等到เ半夜。”太夫人“哦”地一声,道:“她没来么?那怎么好?”桓震听她口气,似乎颇为ฦ熟悉,当下细问,原来那“姐姐”是今年六月间与他们相识的,听说他们是杨涟๣的家人之后,便时常送些钱财衣物周济。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放下东西便走,杨家人竟还不知道她叫甚么名字。今日又来,却没带甚么东西,神色间很是悲伤,问她时却又不肯说。待了一回,起身便去,杨渊素来与她交情甚好,当下追了出去。桓震这才知道,原来这“姐姐”竟还是个侠女一流人物。又说几句闲话,无຀非是表达一番对杨涟的滔滔景仰,摸摸自己囊中,盘缠也不甚多,当下分了一半,塞在杨渊手中,便要告辞。

傅山凑在桓震耳边,低声道:“我瞧她是作伪。”桓震大奇,心想难道碰上了后世的“碰瓷党”,也耳语道:“你怎知道?”傅山一笑,道:“但看便知。”

桓震伏在路旁,拨开灌木,露出两只眼睛来向外观看,只见一骑飞奔而至,马上竟似坐的是两人,天色昏暗,倒看不清面目。那骑愈奔愈近,马上骑士大声呼唤“大哥”,却是傅山的声音。桓震一跃而出,叫道:“我在这里!”

二十二回舌辩

桓震早已没有力气再去责备旁人,只问傅山道:“现下该当如何才好?”傅山想了一想,道:“敌军会从西来,那也是我一己之见。”桓震截口道:“我也觉此种可能最大。”伸手要过地图,摊了开来,指着西金沟道:“此处敌我双方反复走过数遍,如要掩人耳目,最危险的去处反倒是最妥当的去处。”傅山点头道:“正是。我倒有一个ฐ将计就计的法子。”

却听亲卫来报,全数部众已然集合完毕,只等桓震下令。桓震与傅惠二人目光交汇片刻,携手而出。桓震爬上高台,大声道:“官军来犯,所有将士,每人带十日口粮,限一刻内将所有房屋尽数烧毁,不得留下一间!去准备,一刻后重新集合!”众人哄然,桓震见众情不稳,但事态紧急,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只得大叫道:“抗令者杀!”大众这才应命而散,却过了足有二刻,方才重行在训练场聚集起来。桓震瞧那些人带的行囊时,不由得哭笑不得,但见他们人人背着一个ฐ偌大包袱,鼓鼓囊囊也๣不知装的些什么,有人更背了两个,一在前胸ถ,一在后背,瞧起来倒像前鸡胸后罗锅一般。

是时天色已黑,议事厅中ณ点起了两盏碗口大的油灯,惠登相居中ณ而坐,两边是五名指挥和马上飞。桓震匆匆进来,与各人打个招呼,便在惠登相右边下手坐了,傅山坐在桓震身后。惠登相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探子来报,官兵现在十五里外,即刻๑便到山口!”桓震一惊,没想到官兵来得这样迅,忙道:“山口的陷阱可曾预备?”原来自从上次官军打山之ใ后,桓震为防万全,便令人在山口冲要路段挖下陷阱,过天军中官兵人人都知陷阱分布,不至于误踩,外人贸贸然闯来,却必定陷下去无຀疑。马上飞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以兄弟看来,官兵大约早已๐知道那陷阱的分布,说不定手中还有一张详图呢。”

刘黑虎本来就武艺出众,性子又跟惠登相甚是相投,不久ื便做了惠登相的亲卫总旗,带领一个队。类似的亲卫队,惠登相原本也要给桓震配备一个,但他实在不能忍受自己้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人,一点空间都没有了,拒绝了多次之后惠登相也就不再提起。傅鼎臣死过了一回,似乎ๆ大彻大悟了一般,竟弃了原名,改叫傅山。惠道昌大约在狱中受了瘴疠之气,不久便生起病来,半月之后不治身故了。惠登相父子方才重逢,又要经历死别,大哭一场不提。

桓震对什么过天星略有印象,只知道他是明末陕西农民军中的一个领,后来投降了官军,再无建树,至于其他,倒是从没见过史书๰记载。

原来这人姓惠,名叫道昌,本是延安府青涧人氏,世代军户,到他这一代,便承袭父职,在延安卫下的一个百户所中做了一个小小总旗,十数年之间,累积军功,居然给他做到了副千户之职,几经调防,驻守在大同后卫。万历三十一年,广灵矿工哗变,围困县城,道昌奉命从游击将军救援,被委为前锋,率五百军一日຅一夜急行赶到城下。道昌见矿工声势甚大,将广灵围得密不透风,自忖五百人难与之抗,只得远远扎营,一面防备矿工袭击,一面等待大军。好在矿工只是围城,也并没来与他为难。当时广灵的县令姓张,是个贪婪好利,惜生怕死之徒,眼见县城被困,非但不激励将士守城,反倒变本加厉地在城内征收“守城税”,终于激变了城里民众,一天夜半,悄悄开了城门,放围城矿工入城,将张县令从被窝中拖起来一刀砍了。几日之ใ后大军赶到,矿乱旋即平息。事后论起功过,那张县令的一干手下为求脱๳责,竟然将一个“迟疑ທ不进,纵贼破城”的大罪名扣在了道昌头上。道昌一个小小的副千户,哪里挡得住他们官官相卫,当即被拟斩监候,下了狱。明朝律法,死刑须得朝廷批准才能ม执行,于是新任县令便将此案上报。无奈当时的皇帝乃是万历,著名的不理朝政,刑部尚书๰空缺多年,竟然无人递补。后来万历驾崩,继位的熹宗镇日只是拿着刨子锯子做木工,下面的官员也怠于理政,倒像忘了这宗案子一般。道昌在狱中ณ苦苦等了二十三年,竟然连一纸“斩”的批文也等不回来。

好容易出了广灵,三人不敢停留,只是轮换背负着傅之谟,徒步急行,往枪峰岭方向而去。走到天明,后面也并没有人追上来。桓震略松了一口气,便觉傅之谟在自己背上着实沉重,当下招呼了鼎臣一声,说要跟他换肩。傅鼎臣欣然答应,两ä人停了下来,鼎臣将父亲扶下地来,忽然神色大变,眼睛直,颤颤的伸出手来,摸了一摸之谟的脉息,骤然大叫一声,双眼翻白,向后便倒。

马士英的行程甚为缓慢,傅桓二人跟在马士英轿后,直走到次日过午,方才来到เ了洗马庄。在傅鼎臣本意,并不想让马士英真的去调查这桩无头公案。他也知道这位马大老爷是个头大无脑,除却斗蟋蟀再无所长的庸官,假如当真给他升堂问起案来,比那曾芳的一个“不理”,还要牵连更多无辜之人。他也๣是料定了马士英必定借此机会勒索曾芳一笔,故此前๩去喊冤告状,就是要将马士英在广灵稽留个把半月,说不定这一来便不去灵丘了也未可知。岂知马士英一到洗马庄,便雷厉风行的吩咐手下马快,往广灵县衙中ณ调二十名差役、三副刑é具听用。桓震心中微觉不妙,欲待觅机与傅鼎臣商议,却总是碍着马士英的手下,全无机会开口。洗马庄距离县城只有二十里的路程,派去的马快转眼便回,又多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差ๆ役,手中各持锁链,听得马士英一声吆喝,不由分说,一齐动手,便给桓傅二人套上了刑具。桓震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得傅鼎臣叫道:“大人,何故锁拿我等?”马士英也不理睬,只吩咐广灵差役将二人押下中好生看守。

曾芳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回身望着桓震,道:“本县倒要问问这位桓公子,昨夜二更时分,你到那寡妇家中做甚么去了?”桓震一怔,随口道:“哪有甚么?只是赶路天晚,以致城门关闭,无຀法入城,只得在洗马庄中四处求宿。”曾芳点了点头,道:“好。”又问傅之谟道:“檀孟兄,这位桓公子,是昨夜何时带那人到你医馆求医的?”傅之谟想了一想,道:“总有子时了。”曾芳击掌笑道:“桓公子,你说城门关闭,无法入城,这才往洗马庄求宿,那么后来却又是如何进了城的?”桓震据实以答,将如何贿赂守城门军士的经过说了一遍。曾芳皱眉道:“不好,不好,大大不好!我广灵县竟出了这等得钱卖放城关之ใ人,此次幸好是桓公子,若是万一歹人半夜混入,那可怎么是好?”说着对桓震道:“有劳桓公子,随本县去指认昨夜那守门军士,本县必定重重惩处。”说到เ“重重惩处”四字,语气突然加重。话音方落,身后一个长随便蹑手蹑足地出去了。

那ว醉翁亭自从有了桓震,推出辣味特色菜系,不久一炮而红,成了灵丘县士绅名流竞相麇集之ใ所,搞得张守成整日笑眯眯的合不拢口,待桓震也是犹如上宾,工钱๥付得十分丰厚。桓震除自己吃用之外,将剩下的钱尽数付与周老,聊报他救命之恩。手头一旦宽余,周士昌也不愿总是住在蒋秉采的县衙之中惹人闲言闲语,当下央人觅了一处前后进的房子,租了下来。那ว房东看县太爷之面,房价要得甚是公道。于是三人择个动迁吉日,便将不多的行李搬了过去。房屋共是一间正房,两间偏房,桓震要周士昌住了正房,自己与雪心各住一间偏房,每日຅天黑之后,绝足不到院中走动。周士昌虽觉他行止古怪,倒也不以为ฦ意,凑着桓震闲暇之时仍是教他些四书五经。

那老者一开口,竟是山西口音,道:“汝是哪里来的捣失鬼,可知道那山腰上乃是雷神๰洞||穴么?倘非今么เ老夫偶然遇见,将你搬回家中,怕不叫狼子虎子咥了你去!”桓震生在四川,长在四川,二十四年来从未离川,哪里听得懂他的山西梆子?睁大了两眼,一片茫然。那老者似也瞧出他不解晋语,又道:“老夫瞧你穿着古怪,不似常人,快说,你是何人?因何在此?”此番说的却是北京话,虽然颇็有生硬,桓震却能听懂ฦ了,迟疑片刻,答道:“我是巴蜀大学的学生。大爷,请你给我的老师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那ว老者皱起了眉头,道:“甚么点化?你是丹方术士?”

虽然并不甘心,可是他毕竟生活在四百年后,从小耳濡目染的是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满族๣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之ใ类,待到来了这个时代,与后金人打交道也只在战场之上,从没亲身体会过所谓满族人的野蛮统治,不知道衣冠沦丧能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他懒得睁开眼来,连动也不愿动弹,只想哪怕天塌地陷也都由得他去,不觉又熟睡过去。

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香甜,从他来到这个ฐ世界ศ两年多,从未睡过如此安稳的一觉。待到เ一醒来,只觉得身下十分柔软舒适,手足也不再有铁铐束缚,慢慢睁开眼来,竟是躺在软床之中。偏头瞧去,只见一个红衫女子斜倚在桌旁,一手支颐,似乎睡着了。忽然那女子身子一动,露出面目来,宛然竟是颜佩柔。

他险些惊呼出声,只以为ฦ仍在中,连忙重又闭上了眼,心中转了两个圈子,只怕一睁开眼,便醒了。轻叹一声,鼓足了勇气,这才再度睁开眼来,转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土坯屋子,屋中并没甚么家具,只是一床一桌一椅而已๐。桌椅也都是土坯垒成,看来这户人家平日生计也是十分潦倒。他活动一下手足,只觉并不十分疼痛,想是血脉受伤并不很重,当下轻轻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颜佩柔垂头打盹,并没察觉他走到身后。桓震低头瞧着她的睡相,微微一笑,脱下自己外衣,想要替她披上,瞧一瞧衣服上的血污,却又住了手。轻轻推开门来,只觉得一阵寒风迎面而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他深深吸了几口寒气,踱出门外,却见夜色如墨,无星无月,天空如锅底一般黑沉沉地压将下来,似乎转眼之间便要崩塌一般。

他不愿再看,回身入房,迎面险些与颜佩柔撞个满怀,却原来她早已醒来,一直一语不地站在自己้身后。两个人四目相交,颜佩柔不自觉地倒退一步,桓震只觉得她眼中满是戒备疑惑之色,心中便是一惊,欲待说些甚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口,终于问道:“柔……颜小姐,我……桓某何以身在此地?”

颜佩柔转过头去避开他目光,低声道:“是我救你出来。”桓震心道果是如此,当下躬身深深一揖,道:“多谢颜小姐相救之德。桓某日后必定图报。”颜佩柔脸若寒霜,冷冷的道:“那也不必。可是他又不是桓震,所说再是天花乱坠,究竟也多了一层隔膜。好容易劝得崇祯暂息雷霆之怒,容传召桓震当面查问之后再行定讞,已是出了一身大汗。他出得宫来,当即设法与桓震通传消息。买຀通了守城将官,让自己一个ฐ仆人缒下城去往营中寻时,却说桓震几日之前๩已给袁崇焕差往山海关公干去了。山海关与京城悬隔千里,就算送得信去,怕是皇帝早等得不耐烦了。

他无法可想,正自独坐灯下闷,忽然院中亮起一团火光。老院公急忙赶出去瞧时,并无຀半个人影,正要转头,但听啪嗒一声,一块石头从墙头打了进来。那石头上缚着一张纸条,却是说桓震现下给袁崇焕扣留在军营之中,并没去甚么山海关。傅山看了,一则ท以惊,一则以喜,惊的是大哥竟然与袁崇焕闹翻了脸,喜的是既然袁崇焕下手扣押哥哥,那ว么两人绝非同谋可想而知,皇帝追究之事说到เ底至多是察访不周,处事不当,这个通逆的罪名眼见是扣不上的了。

想了一回,总觉此事还是原原本本地禀报皇帝为上。他官居礼部ຖ主事,早朝原是没他分的。正在那里缮写奏折,却听院公又再大呼小叫起来,原来又有一块同样的石头砸了进来,石头上也一般地缚着一张纸条。打开来看时,却是告知桓震就要进城,要他接应。

傅山惊异不定,心想此人一再通知,对桓震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不知是敌是友,是福是祸。看看天色将明,不敢迟误,当即赶上城去。却也๣凑巧,他从北城门上城,一上城头,便瞧见桓震正在城下张望。虽然阔别二载,却也一眼就认了出来。看他四处逡巡,想是无຀由入城,当即大声招呼。

桓震这才明白事情由来,明知那两番留书之ใ人即便不是颜佩柔,也定是她的同行之人。这些人忽而刺杀自己,忽而又帮着自己传递讯息,真叫他昏了头脑,不知彼意何为。两人并肩偕骑,很快便到傅山家中,未及下马,老家院已然迎了出来,说是宫中方才来人宣召,说是陛下叫傅主事立刻觐见,不得迟误。

桓震道:“既如此,不如你我同去。。suimeng。想陛下定也叫人往城外营中宣我了,倘若哥哥不去,那却不好。若是陛下不曾宣召,前日他既曾当面责问于你,哥哥去解说一番,也是该的。”傅山想了一想,觉得并无不妥,当下应了,嘱咐老院公几句,调转马头,径奔内城而去,在城门十丈之外便下马步行。

两人给执事太监引着,一路来到文华殿外。执事太监进去通传,桓震左右一瞧,低声与门口立着的执灯太监寒暄起来。那ว太监虽不认得桓震,瞧傅山却是眼熟,加之掌心里给悄悄塞进了几两ä银子,言语之间十分客气,从他口中,桓震知道周温两人同几位阁臣是散朝之后便给留了下来的,袁崇焕却是方来不足半个时辰。桓震笑道:“公公好记心。但不知那袁崇焕可曾与何人同来?”那太监想了一想,摇头道:“不曾,只是他一人。”桓震听说祖大寿并没与他一同入宫,略๓松了一口气。

傅山不知哥哥何以对一个叛国通敌的将领这般挂怀,絮絮叨叨地问个不休,加上此前๩种种事端,心中不能无຀疑:难道他真是袁氏一党么?原本他心中已经暗暗打定了主ว意,少刻๑面圣之时,倘若陛下真要降罪,自己就是拼了这身官服不要,也要保住哥哥一条性命。可要是他当真与姓袁的一道里通外国,那……那……

还没想明白那当如何,方才进去通报的执事已经转回,道是皇帝召见。傅山一惊,却见桓震已经疾步随着入内,连忙打醒了精神,正一正朝服,跟在后面。

两人入殿之时,正与钱龙锡、韩爌一干人擦肩而过。钱龙锡满面晦气,韩爌忧心忡忡,刘一燝青筋暴突,成基命不住叹气,周延儒扬扬自得,温体仁却是两眼望着脚尖,看不出半点神情。桓震躬身行礼,韩钱等人微一点头,旋即离去,周延儒却冷笑一声,瞧着桓震道:“好自为之!”桓震一怔,待要追问,周延儒已去得远了。温体仁瞧他一眼,叹了口气,一面摇头,一面去了。

甫一进殿,便听得崇祯大声咆哮。桓震心里一紧,脚下加紧几步,一眼瞧见袁崇焕脱去了冠带朝服,垂手立于殿下,身后站着几个羽林侍卫,耳中听着皇帝ຓ大声叱骂,神色间却是一片漠然,仿佛那个给指着鼻子目为汉奸贰臣的人,同自己毫无干系一般。

桓震、傅山参拜已避,崇祯瞧了两ä人一眼,余怒未消,冷哼一声,也不理睬桓震,径对傅山道:“清晨传召,此刻๑方至,敢是在尔等臣子眼中,朕便是这般任人瞒哄的泥塑土偶么?”傅山连忙叩头,口称不敢,候得崇祯怒气少平,这才将自己等候桓震的前情略述一番,却略去了两次有人通风报信,只说是路上相遇,以致耽搁了时辰。

崇祯满脸狐疑ທ,盯着桓震上下瞧了一番,忽然冷笑道:“朕着人往营中宣召,袁崇焕只推说将你遣往山海ร关公干,怎么,何等公事了结得如此迅,竟赶在接旨之前便已入城了,敢是插翅飞回来的不成?”桓震一时语塞,还未想出一个借口蒙混过关,崇祯已是紧追不舍,又再逼问道:“朕教你辽东任职,为ฦ甚么เ来?两年之间,袁逆反状无数,朝中大臣都有耳闻,怎么尔五十余次奏报之中无一提及?可是你与他合谋通敌?可是给他贿赂买通,勾结起来欺瞒于朕?还不一一从实道来!”说着拍案而起,顺手将一个缎包用力掷在地下。缎子散了开来,露出里面物事,桓震瞧得明白,正是自己累次上奏的密折不错。

侧目瞥了一眼袁崇焕,却见他丝毫不露惊讶之色,仍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心里便是一凛:莫非他早知道?忽然想到,崇祯竟然刻๑意当着袁崇焕之面将自己的底细一概抖露出来。莫非是拿定主意此时就要与袁翻脸了?既然如此……

傅山在旁้道:“陛下明鉴,桓总兵忧勤王事,夙夜匪懈า……”崇祯一拍桌子,截口道:“忧勤王事?朕之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