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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第16部分阅读

但是这样一来,两人便无家可归起来。时候已๐经是接近子夜,此时此刻,还亮着的,都是一些声色之所了。桓震自然不愿去那ว种地方,宁可寻个避风之处,露宿一夜便了。当下他牵马在前,傅山紧随在后,两人走来走去,不知不觉间竟走到เ了桓震白日຅里被剥衣服的那个胡同。

海内闻风而动,房山县自然不能逃过此劫,顺天府行下文来,要各县自行筹银,在当地择地兴建生祠。哪知这杨柏却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只报文说民生艰难,无处募钱。顺ิ天府大怒,一道行文进京,魏党看了,自然要严加惩治,好巴结自己้主子,立时拟了回批,令就地削职,押解进京审问。杨柏为官清廉,家中没甚积蓄,不能打点,当时便给勒逼上路。结妻子放心不下,家中也无活路,只得带了未满三岁的儿子,在后追来,方才在桥上哭喊,便是因为差役加以驱赶。

忽听一人道:“二位却在此处,可累็散了老夫这把老骨头。”桓震一听这声音,立时跳将起来,奇道:“赵大人?”来人却是星。他虽然不把一身生死放在心上,但得桓震之ใ助免于贼前๩受辱,却是十分感他之德。方才在厅中,众人一番扰攘,他究竟是久经朝堂风波之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内幕。后来桓震负气而去,惠登相也无心理他,料想一个老儿也做不出甚么名堂,便由得他自去了。星出得寨来,一路寻找,居然给他找到了桓傅二人。

他一头想,一头信步乱ກ走,不觉便走到了议事厅的废墟前。想到เ几日຅之前自己还在这里与惠登相聚众议事,又觉世事变迁,实在难以预料é,这一战自己虽然反败为胜,却是惨胜。如此这般的队伍,要想做到เ打仗之时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当真是痴心妄想。痛定思痛,决心非要狠心整顿军队不可。现代军队的管理办法,却是没有可能套用的,唯有与傅山商议一下,看能否从已有的兵书典籍中ณ找到什么办法,加以化用。

他勃然大怒,跳起身来便是重重两脚踢去,暴喝道:“都给我起来!”吼了几声,周围左近的士兵大都醒来,睡眼迷蒙地不知所措,更有几个好似还在中一般,不住口地问“酒呢?元宝呢?”桓震又急又恼,喝道:“凡在哨上睡觉的,都给我滚出来!”众人好一阵喧喧攘攘,这才你推我挤地站在了桓震面前。

一桩大事了结,桓震瞧着两个拜弟,心中感叹不已,只觉兄弟之间,始终存一分信任,究竟还是比甚么都要紧。众指挥得知敌情乃是捏造,纷纷松了一口大气。吴天德便要来跟桓震开几句玩笑,大手刚刚拍上桓震肩头,还没开口,只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号角,声音极是尖锐,在这深夜之中ณ,听来如同裂帛,分外刺耳。众人一齐叫道:“不好!”这一回,却是真的官军来犯了。

这段时间训练下来,部下的反应能力果然提高了不少。很快整整一百二十五名军官便齐集训练场上,虽然排起了队伍,但却站得并不老实,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交头接耳,不用细听也知道议论的都是马上飞之事。桓震知道,自己这么大的动作,马上飞一定也已๐经觉察到了。但是不要紧,他就是要观察这个马上飞的反应。所以在大会开始之ใ前,他特意叫了一个做过梁上君子的士兵,去探听马上飞的动静。

惠登相又道:“我杀的第一个人,乃是青涧๱本地的一个恶霸。那恶霸为了谋夺我师傅的道观,勾结官府,假造地契,将他活活气死了。我半夜里摸到那恶霸家中,一人一刀,将他全家二十几口的脑袋尽数割了去。做事的时候我并不觉怕,只是鲜血溅在脸上,有些儿热热的。”桓震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杀人的情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惠登相笑道:“只是杀完了回到道观,却是手脚๐酸软,连刀也提不起来。倘使当时差役前来捕拿,定然登时便将我捉住了。”桓震也附和着干笑了两声,心中却仍是郁๗郁不已。

“只是我却要劝你留着这条性命。人死万事皆空,说什么都没用处了。有一句老话,老则老耳,说的却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好生记住了。”桓震叹了口气,并不回答,却想起了后世那许多自杀的男男女女,特别是自己身边的一些学生,也๣都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们当真觉得生无可恋,不如死去吗?惠道昌虽然劝自己别死,但他自己还不是一样盼着刑é部快些批复了好上刑场挨那痛快一刀?愈想愈觉得人事无常,难以捉摸。

既想通了这一层,桓震便不肯大鸣大放地进庄。他在庄外树林寻个隐蔽的所在拴好了马,倒提了在驿站向一个驿卒借来的一柄锈刀,悄悄地摸到过家门外去,只见里面并无,一团漆黑,险些要疑心自己先前估计错了。正要离去,忽然听得里面似有砍斫之ใ声,心中一动,伸手轻轻一推大门,竟然应手而开,原来那门根本未闩。

桓傅两人在那常平仓中左ุ等右等,直到傍晚,也๣是没有半点消息。桓震倒还好,傅鼎臣又是担心父亲,又是担心马士英那边如何展,愈想愈觉得自己此举愚蠢无比,竟是转来转去,一刻๑不得安静。

那刘黑虎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傅桓两人面青唇白的模样,哈哈笑道:“不必怕,你二人既是范大哥的朋友,便也是老子的朋友。老子抢贪官,抢富豪,就是不抢朋友。”桓震这才放下心来,忙招呼刘黑虎入座。刘ถ黑虎也不谦让,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大咧咧的道:“你两位来此有何贵干哪?”桓震冲傅鼎臣使个眼色,抢口道:“也没甚事。只是小弟新近搬来此处,颇想观赏观赏这枪峰岭的景致,故而央傅兄相陪,来此叨扰几日。”刘黑虎哼的一声,怒道:“老子拿你们当好朋友,你们却拿老子当甚么了?要看风景,北面便是恒山,你们干么不去?小小的枪峰岭又有甚么เ好看了?”桓震给他说得哑口无言,虽觉心中ณ有愧,然而自己要干的这件大事,却决不能多给一人知道。刘黑虎静了片刻,见桓震仍是没有丝毫打算吐实的意思,登时勃然大怒,跳起身来,伸腿一踢,将身后的椅子踢得飞出老远,面色铁青的道:“刘ถ黑虎没有你们这等的朋友!也罢,你们自去干你们的大事,老子不管便了!”说着,又是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连头也不回一下。桓、傅相视苦笑,心中均道此人固然极有义气,然而脾ຆ气未免太也暴躁了。

桓震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关于熹宗唯好木工、不理朝政的事情来,道:“当今万岁只是好作木工,大人的奏折即便送到了京中,也是落在魏忠贤那帮人手中。他们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只是计较大人能给他们送多少好处罢了。大人自量可有多少身家去打通关节?”蒋秉采大惊失色,左右看了一看,见周围并无຀一人,这才定下神来,道:“世兄,你好大的胆子!九千岁耳目遍布๧天下,你这般说话,敢是不想活了么!”桓震也是一惊,没想到魏忠贤的恐怖统治竟然如此严密,这还是他自来到เ这个世界以来次听说政治的残酷,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该说甚么了。蒋秉采看了他一眼,道:“本县与丕明相交廿载,深信他识人之能ม。丕明既然招你为婿,料必有过人之处。以本县看来,世兄才气纵横,日后不可限量,但目前还须善自珍重,切莫自寻烦恼啊。”桓震诺诺答应。

桓震脑中ณ轰然一声,一时间张大了口,无话可答。周士昌还道他是不愿,勃然作色道:“方才我三人出谷之时,雪心拉也给你拉过了,扶也给你扶过了,我周士昌三代诗礼人家,从没有过失节败行之妇,眼下尔甩手不认,莫非要雪心自尽了事么?”桓震知道明代礼教甚为严格,女子决不能随意跟男人肌肤相亲,却猜不到倘若自己拒婚,这周老儿是否真的会逼死雪心。而要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乖乖结这种父母之命的婚,却也如同痴人说一般。只是他却没想到เ,若说失节,那自己้重伤之时,雪心前后照顾ุ,所失之节还不够多么เ?平日里他脑筋甚是敏捷,这会儿给周士昌一吓,却一时间汗出如浆,没了主意。

众人身在生死之ใ间,见此异像,也不过是片刻惊诧,跟着便又寻路逃命去也,卢氏这番运气却没方才那般好,还没走到เ城门,便又给人挤倒,这一次却没爬得起来,只叫人活活踩死了。

他这一次却不要傅山和那ว少女同行,单身独个回到了春华楼。一路之上,都在担心那少年公子是否已经离去,若是碰不上他,往后不知可还有机会见面。待到เ进了门,眼光便向方才他所坐的那ว个角落飘去,一瞧之下不由得心里便是一沉:那处有人倒是有人,只不过坐的却是两个肥头大耳的富商。他心中暗叹无缘,转身便要离开。

哪知道一转身,竟见那少年公子正站在他身后不足一丈之处,冷冷地道:“你在寻我么?”桓震一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中十分奇怪,怎地他会知道自己定要返来寻他?那少年公子也不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便走。那老仆便在门口等候,一看主人出来,面露喜色,连忙上前搀扶。那ว公子一甩手,呵责道:“对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小孩子,不消得你扶!”老仆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那公子也不理睬,径自上了一辆马车,桓震本待跟着上车,却给那老仆伸手拦住。

那公子怒道:“好奴才,胆子愈放愈大,连爷的客人,你也敢拦了么?”那老仆连称不敢,连忙退了开去,由得桓震上了车,自去前面驾辕,却是时不时地转头向后窥视。桓震暗笑他太过小心,又不是甚么皇亲国戚,值得像大熊猫一般地护着么?当下通了自己姓名,一面请教那公子的高姓大名。他却迟疑片刻,这才道:“我姓朱,名信,草字田木。”桓震点头道:“原来是朱兄。”朱信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虚度一十六岁。”桓震笑了一笑,并不与他去辨。

两人扯了一番甚么久仰之类的套话,朱信便道:“方才我听百里兄向那人要杨涟的儿子,那是何故?”桓震心下迟疑,不知当不当与他讲,这一迟疑,面上微露犹豫之色,却给他看了出来,不悦道:“桓兄莫非信不过我么เ?”桓震心道确是信不过你,初次见面便来问我这些,我怎知你靠得住靠不住?他心中虽然存了这个ฐ念头,口中却不能说出,只笑道:“田木兄说哪里话来。在下并不认得甚么杨涟,田木兄大约听错了罢。”他说自己并不识得杨涟,倒也不是骗他,杨涟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经死了,他又怎会认识?

朱信点了点头,叹道:“在下原本敬佩杨涟是个忠臣义士,听人传说他后代很是落魄,想要结识一番,倾力相助的,既然桓兄也不认得,那可着实可惜得紧ู。”桓震听他口中说十分可惜,脸຀上却没半分惋惜的神色,心中暗笑论起装洋蒜来你还差的远,当下也一本正经地大叹可惜之至。朱信见他并不上当,眼珠一转,又道:“也罢,既然桓兄不认得杨涟之子,咱们就此别过。”他说这句话时,却将“之子”两字咬得格外加重,桓震一听之下,便即知道自己方才咬文嚼字的小花招已给他听了出来,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好在车中ณ黑暗,却也๣瞧不见他面色。

我就是我

想必各位都知道朱信是谁了罢。明清人笔记中多有记载,崇祯在做信王的时候,为了免受迫害,必须韬光养晦。他心里很是郁๗闷,因此经常带着个ฐ太监在京城街道上晃荡,走得累了,还特别喜欢在街头酒肆喝酒。这里写桓震两次在娱乐场所碰到他,应该不算荒诞。只不过他出居信邸当在今年年底,我现在这么写恐怕不合于理,各位只当没现罢。现年十六岁的崇祯,大权尚未在手,多疑、不信任别ี人、善于掩饰自己等等容或有之,但是性格该当不会暴戾好杀到那种程度。另,这两回写来感觉十分不好,有人说我写得水,其实连我自己也都觉得水。所以我要闭关……为时一晚上,明天照常更新า三回。

三十一回信邸

桓震只觉自己心思给对方看了出来,心中很是不爽,暗想我一个二十五岁的现代人,难道玩起心眼来竟还能比不过你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么เ?心念一转,便想到这人定是对杨涟甚有兴趣,他前世跟许多公司谈网页买卖的时候,便积累下了一个经验,愈是想要什么物事,愈不能ม表现出对这样物事的兴趣,否则定会给对方趁虚而入,加以要挟。愈是奇货,愈是可居,此刻既然你想打听杨家的事情,我就偏不告诉你听。当下将错就错,一拱手,道声“搅扰”,伸手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去。他心中料定,走不出十丈,那朱信必定会叫他回去,岂知二十丈三十丈也走完了,仍不见身后有人追上来请他留步,渐渐心中虚起来。

又走一程,仍是并无຀半点动静,终于忍耐不住,猛地回过身来,却见那个老仆,正站在距离自己四五丈远的地方แ,似乎自从自己离开马车,他便在身后若即若离地跟着了。桓震心中ณ不悦,心想初次见面,如何你便叫人跟踪我起来?当下招手叫那老仆过来,问道:“可是你家主人教你看我去往何处的么?”

他本意之中,原是料想朱信定然是估中了自己离开之ใ后便会前去寻杨家人,故而命那老仆跟随在后,看自己往何处去。没成想那老仆却答道:“并不曾,爷只吩咐小人,若是桓公子半路突然转身,便请回马车中ณ一叙;若是一路上竟不回头,不论桓公子去往何处,都可作罢。”桓震大奇,心想此人怎知我定会回头?他虽觉自己้行为给人家料中,心下略略有些不快,但却更好奇这朱信为何要令人如此这般办法,当下随着那老仆,又走回了马车停泊的所在。

他伸手拉开车门,跳上车去,朱信正靠在那里,双目微闭,似在打盹。听得车门一响,仍是阖着眼,动也不动地说道:“桓公子么。”桓震听他语气之中并无询问之意,想来是料定上车的必是自己了,心中奇怪,当下直言相询,朱信笑道:“某的家仆,料还不敢一声不出,自行跳上车来。”桓震给他一语点破,也觉这本是理所当然之事,自己้怎地便没想到,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朱信指着对面座位,道:“请坐。”桓震也不与他客气,径自坐了下来,与他对面相视。瞧了他片刻,叹道:“我真不知你是甚么人。”朱信笑道:“我是甚么人?”桓震摇头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熊廷弼陷落辽东,败坏封疆ຆ,乃是国之罪人,杨涟๣既然受他贿赂,也当一体同罪,便死也死得遗臭万年,至于破家完赃,也是应有之义。家长既然作恶,他的子孙后代,又有甚么值得可怜了?”朱信连连摇头,道:“桓兄待我不诚!”桓震反问道:“何以见得?”朱信笑道:“那又何必见了方知?”搬着指头,将桓震自从见杨太夫人那日之后的行踪,何时到了何处,见了何人,何时离开,一一数说了一遍。桓震大惊,心想难道自己已๐经被他跟踪了整整两天不成?瞪大了眼睛瞧着朱信,不由得背后满是冷汗,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ว一刻他心中ณ只道此人意图对自己和杨家不利,是以竟作了拼命的打算,料想凭自己二十五岁,身体健康,这么一个ฐ十六岁的瘦弱少年,便掐也将他活活掐死了,身子微微欠起,双臂蓄力,只要朱信一句回答不善,便要扑上去卡住他脖子。

朱信眼中ณ微露惧色,旋即笑道:“我自是朱信。”桓震一怔,瞧了他半晌,身体慢慢放松,坐回座位,一时间只觉得全身无຀力,心中来回盘旋,只是一个念头:这人究竟是谁?朱信见他已经打消了袭击自己的念头,当下也放了心,道:“桓兄仍是不肯说么?”桓震摇头道:“你既已๐尽数知道了,那又何必我说?”朱信笑道:“我知道的,与桓兄亲口所说的,究竟又是不同。”桓震心中一动,心想他这是何意?正寻思间,却听他又道:“桓兄莫非仍然疑心,我是如何能够对桓兄行径了如指掌的么?”桓震被他问中了心中疑窦,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

朱信哈哈一笑,揭开车帘,对那老仆道:“叫他们来。”那老仆犹疑片刻,应了一声,不知从袖中摸出个甚么เ东西,取火折子点燃了,但见一道焰火直冲夜空,不过须臾时分,但听一个ฐ沙哑的声音在车外道:“属下等六人参见主人。”朱信淡淡地应了一声“好”,转头对桓震道:“桓兄可明白了么?”

桓震沉心一想,当即霍然大悟,原来这朱信所以对自己行踪能如亲眼所见,那并不是他本人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却是豢养了一群暗探式的人物替他卖命。转而想到,他此刻既然当着自己之面叫这一众暗探出来,一则是对自己示以信任,一则更是向自己示威,暗地里警告自己,若是不与他为友,那么这些暗探既然能够跟踪,也๣就能够杀人。

他想通了这一层,心中对于这个少年公子的真实身份,却更是一团迷雾。他既能够养的起暗探,又有这必要去养暗探,想必也是甚么官宦人家子弟;只是自己一介白丁,囊中空空,毫无名气,他这般盯上了自己้不放,又有甚么好处了?然而苍蝇不落无຀缝之ใ蛋,必定是自己行事之ใ中哪一点引起了他注意。回想来京几日,除却杨家这桩事能称得上是一桩事情之外,其余尽皆不值一提,加上方才又是一见面便问自己杨涟之事,那么他必是冲着杨涟而来的了。他虽然肯定这一点,但却猜不出对方是敌是友。现下杨之易尚未脱困,自然不能胡乱讲话,当下摇了摇头,那不是说自己不明白,却是说虽然明白了,仍是甚么也不能说。

朱信瞧着他一瞬间神色连变了数变,自然便解他这一摇头间的涵义。他叫这些暗探出来,虽然确有威胁之意,但是桓震抵死不讲,他也不能怎样。当下叹了口气,道:“既ຂ然如此,咱们这就当真作别了罢。”对着车外道:“徐应元,你叫人送桓公子回去。”

桓震耳中听得这“徐应元”三字,犹如当头打了一个霹雳,瞪大了眼睛,望着朱信,只是呆。忽然道:“你……”朱信眉头一挑,反问道:“怎么?”桓震原本想要说“你便是崇祯”,一转念间,却又吞入了肚子中去,摇头笑道:“没什么。”一来此刻的朱由检仍是信王,叫他“崇祯”殊为不伦不类;二来桓震一句话即将脱口而出之际,突然想到,现下的情形乃ี是:自己已然晓得他是朱由检,而朱由á检自己้却并不知道这点。

自打那日过卢沟桥以来,桓震每日຅闲暇时总是苦苦思索,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究竟能够做点甚么,才能改变将来的命运,最后的答案,被他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便是崇祯。他在后世之时读过明史,又读过许多演义แ,对于崇祯ງ皇帝的残忍好杀,暴躁多疑甚是印象深刻,知道若不是崇祯自毁长城杀了袁崇焕,女真未必便能入关;若不是崇祯ງ刻薄寡恩,将一众大臣杀的杀逐的逐,满清挥军南下之时,也不至于举国无人相抗,甚至铁ກ骑所到,处处望风披靡;若不是崇祯小气吝啬,舍不得内帑赈灾,却要兵士捉老鼠填肚子,也不至于整个大明朝的军队如同一条蛀满了蚁||穴的长堤,外族的洪水一旦冲来,立刻便全面崩溃。

他想来想去,在这个君主时代,内忧外患交织,想要自立门户,必定不能兼顾内外。倘若在内战之ใ时,女真打了进来,那ว自己可就成了李自成张献忠一般的人物,这一条道路,早在一开始便被他给否定了。还有另一条路:如今的朱由检,年方十六岁,尚未登基,还是那个惧怕魏忠贤如惧虎狼,每日不是闭户读书,就是闲荡饮酒的信王。倘若自己能ม够在他登基之前取得了他的信任,至少能够对他施加一定的影响,哪怕只保住袁崇焕一条性命也是好的。然而这个ฐ想法,想来容易,做来却难。崇祯此人性格优柔,任察而果杀,想要取信于他,简直难过上青天。历史上真正得他信任的倒不是没有,可惜全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监。

这种种千头万绪,在桓震脑แ中已经思谋了许多时日຅,此刻一见朱由检本人,立时圆转起来,不论如何,现下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这件事情,决然不能给他瞧破了。当下说几句闲话,岔了开去。他既ຂ知朱信便是信王,自然不能轻易离去,然而方才两人已经道别,此刻若再赖着不走,不免招人疑心,倒不好办起来。没奈何,宁可此刻暂且先走,也不能让朱由检对自己起了怀疑之心。

当下一推车门,跳了下去,回身向着车上拱手道:“这就告辞。不知以后可能再见?”信王一笑,道:“听天由命罢。”桓震本拟他会出言挽留แ两句,自己便可顺水推舟,再与他接谈。既知道这是信王,自然不怕他迫害杨家,或许这桩事情还能得他臂助,哪知道他竟连容后再叙的漂亮话儿也不说一句。这一下当真没了办法,只有转身便走。

三十二回五人

桓震虽然颇不甘心,但是话已๐说绝,不走是不行的了。他站在街中,望着夜色中信王所乘的马车辘辘而去,想到这一分手,以后不知可能再有机会接近这个未来皇帝,心中忍不住追悔不已。懊恼了一阵,终于无法可想,只得慢慢走回谯楼去寻杨家四口。其时已经是深夜,杨太夫人、杨夫人和杨渊都已经睡熟了。傅山和那红衣少女却都不曾睡,两个ฐ人坐在那里,一面等待桓震,一面闲聊胡扯,打时间。

傅山看见桓震上来,叫道:“大哥快来,咱们想出了一个法子,管教能顺顺当当地劫了杨之易出来。”桓震大喜,连忙催他快说。傅山不慌不忙地道:“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要救得杨之易,全在这十个字上。”说着与他嘀咕了一番,桓震听了,也是大声称好。只是细细盘算之下,傅山这条计策,至少须要四个人方能成事,自己这里三个人固然全都要去,终不成让杨家的三个妇女一个孩子,也都披挂上阵罢?然而这桩事情,又不是能够请外人助拳的。这倒一时没了计较。桓震突然想起信王门下那几个探子来,心想这等人身手定然不差,倘若得他们相助,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直接冲了进去,抢人便走,何等干脆利落。只是刚刚才与信王失之交臂,此刻却到哪里再寻他去?然而杨之易却又不能置之不理,说不得,便是三个ฐ人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岂知次日一早,刚ธ出得谯楼,便见一大群人聚在那里,不知看些甚么。桓震分开人群,奋力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