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奴道：“姐姐的字写得比我好多了,随意教教即可，我若能ม学到两三分便心满意足了。”
蕙罗抽回手，朝他欠身道：“官家恕妾不能从命。掌福宁殿巾栉，教导司饰内人，是妾职责，相关事务，自不敢不尽心，妾必鞠躬尽瘁，以报官家浩荡天恩。但翰墨游幸，原非妾应领的恩泽，官家降此礼遇，妾冒领多次，实属僭越，而今思之，深觉惭愧汗颜，岂敢再坦然接受。”
其中一位年龄稍幼者问：“姐姐今日怎么往御膳房跑了两ä次？”
赵佶微微瞬目,却仍引而不，对章惇未宣布任何处罚。
“所谓‘花气薰人欲破禅’,就是这样罢，”他对相继跟来的蕙罗说，“任你如何禅定，当花香如莲步翩翩的美人衣袂一样拂过你的脸，总是会令你忍不住起身探寻。所以你那ว微雨破禅香的名字，真是取得好。”
郑滢垂目道：“官家宅心仁厚……”
梅玉儿琢磨许久，设计了一个以四时花卉为主题的香篆纹样，纹理复杂，正愁不知该找何人制作，郑滢主动找到她，说：“若须ี制作香篆，你尽可把图样给我，我找内侍省管器物造作的内臣，尽快给你做好。”
郑滢沉吟，然后道：“官家那里也需要一个人梳头，我原打算在梅玉儿和沈蕙罗中挑一个ฐ去，顺便为她申ã请，升为典饰，但也有尚服所说的顾虑，何况毕竟是官家用人，总须先禀过皇后和官家，请他们定夺才好。若定了沈蕙罗，就让她做典饰，若定的是梅玉儿，梅玉儿就升为典饰，沈蕙罗可申请迁为掌饰。”
两月来宫中制作的水上浮今夜纷纷绽开在水面上，禽鸟莲荷栩栩如生，每一盏中ณ又有点亮了的灯芯，于是千百点烛光摇曳在御苑池中，与天上银河遥遥相对，若星月璀璨。
阁中人齐齐跪了一地，都俯不敢作答。
其余少年也相继上岸，或喜笑颜开，或摇头叹惋，过不多时，均随赵佶离去更衣。
思量再三，终于把今夜香灰引出的事，及厌魅案前情都跟赵佶说了一遍。其中一些细节，赵佶似也并不尽知，如痨病死宫人骨灰之类，听闻时亦不免讶异，有恻然意。
“非也，”赵佶恢复从容神情，轻叹气，淡淡道，“我只是羡慕它。”
蕙罗摆说不知。赵佶笑道：“这是京洛间景象，他才朝谒皇陵归来。”
赵佶皇长子于此夜出生，被命名为“亶”。
蕙罗原以为郑滢会因圣瑞宫之事询问她，责骂她，乃至处罚她，但是竟没有，一连多日都完全如常，见了她也只是谈职务之ใ事，无一语提及圣瑞宫。
赵佶亦从旁้劝解：“无论国事家事，章惇均误先帝良多，好在如今他任山陵使，罢职也是预期中ณ事，再不能兴风作浪，孃孃但请宽心。”
蕙罗行礼后斟ต酌再三，还是决定对刘清菁说：“内人犯错，娘娘惩罚她自然是应该的。只是断舌属重刑é，似应先通知宫正，宫正按律量刑，上报娘娘和太后后再实施。”
太后见赵佶并不反对，又道：“再者，圣瑞宫中人太多，有职事的便有二百余人，每一个有职事的人手下又有三五个ฐ私身，人多事杂，反而易生祸端，就此通查一遍，肃清宫禁，凡曾有过失者一律逐出。”
赵似道：“这也是意料中事。姐姐这边的人一个ฐ个都被调离京城了，梁从政原是你阁中旧ງ人，如今任都知，又领着一队亲兵拱卫宫城，他们岂会放心，迟早也会让他离京。”
言罢转视郑滢，目光颇有怜惜之意，语气又柔和了：“你呀，为ฦ这人求情，为那ว人求封赏，却是个不知为自己้打算的傻孩子。须知谁先侍奉官家，皇子先生后生，关系大着呢。官家若不是比蔡ກ王大几月……唉，总之，你如今要务，就是服侍好官家，尽快为他开枝散叶，旁人之事，无须多管。”
而更妙的是她腕下茶汤乳花，时而如乱云飞渡，时而如寒江照影。她持匙如运笔，引动茶纹水脉，舞出铁ກ画银钩，少顷ั稍稍一停，但见盏面有一幅画面呈现，竟是一只翩翩展翅的飞燕。
蕙罗摆：“只有大王这样天生无忧衣食的贵人才觉得钱微不足道。这一瓶蔷薇水，对我们司饰内人来说，要积攒一年的俸禄才能买。在宫中辛苦十年，也不过能买十瓶而已。大王赠予一瓶，我若无功受禄，于心不安，也怕会消我一年福泽。我虽喜欢，但希望能用自己的钱买，又或者，自己做出来……总之谢大王赏赐，但请恕奴家无福消受。”
赵佶甩袖一拂，身边桌上的香炉随之而落，掉在地上铿锵有声。门边伺候的内臣听见声响探来看，一见赵佶面色立即被吓得缩回去了。
周尚服亦觉棘手，问郑滢如何处理合适。郑滢道：“当务之急，是先把元符皇后的任务完成了，换个人去挑香炉罢。”
赵似颔：“婶婶考虑周全，我照做便是。”
赵似亦说：“若真是好香，时势改变的只能是价格，不是价值。”
蔷薇水是用盛花期的蔷薇置于炉甑间，如酿烧酒一般蒸出花汁，滴下成水再贮藏，可直接用于洒衣，也可用来调制合香。大食国所制品质最佳，却也最珍稀，连宫中也不多见。蕙罗爱不释手，赞叹不已，但问价后被吓一跳，吐了吐舌头，放下蔷薇水便牵赵似衣袖，拉着他走了。
车入咸宜坊却无停留的意思，继续一路狂奔，渐渐屋舍稀疏，人烟寥寥，眼看着是要出城了，蕙罗愈绝望。
数日后，梅玉儿夜间薰衣时着凉，病倒卧床，次日郑滢主ว动代替她去福宁殿服侍赵佶。赵佶又是晏起，郑滢款款走到他床边，微笑道：“鸡都叫了，官家还不起身么？”
郑滢权衡利弊，亦觉有理，微笑肯：“甚好，便这样安排罢。只是如此分工，各人完成效果也会有差异，不如你来分工和监督，留แ意记下每组最尽职者，事后我来奖赏。”
零陵香别ี名蕙草，衣香中有理无理都添加零陵香，犹如在香药上署名。
“但过几年，你散的或许就不仅仅是安息香的味道了。那时，你会是什么样的呢？”
赵似缓步出来，看见章惇，唤了一声“章相公”。
赵似闻声一顾，当即脱下身上貂裘大氅，过去披在蕙罗身上。
赵煦展颜笑：“原来我是如此不讨喜的厌物。”
赵煦愤怒之极，勉力撑坐起来，蕙罗忙上前搀扶。赵煦怒指赵似，手不住颤抖，声音亦如是：“你……你说我不孝不智，难辨是非，为小人所利用，激化党争，害了国家？”
蕙罗一惊，伸手摘下，却是一枝梅花。
其间赵煦肩头微微颤了颤，但还是未出声。
早定国本，这是在请皇帝ຓ立储。蕙罗一惊，想起赵煦ะ现状，顿觉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必死无疑，都在准备扶持储君了。心中泛起酸涩感，她默默退至殿角香炉后，执香箸做着添香的动作，自觉地给太后与梁从政充分说话的空间，然而他们的话她还是凝神在听的。
“去隆祐宫，禀报皇太后。”闻讯后的崔小霓出了第一个指令。
蕙罗答应，开始为他绾梳髻。少顷，又有人传报说官家赐了夜宵点心。赵佶宣来人入内，却见送点心来的竟是崔小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