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发文学网 > 杨戬与孙悟空 >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转变是封神之战。

杨戬没搭言,他在等着金蝉子说如何救孙悟空。果然金蝉子接道:“世人皆以为入了八卦炉绝无生理,贫僧却知道八卦炉里有一处生门。五百年前贫僧去拜访须ี菩提师弟,说起天下的法器谈到八卦炉,将生门告诉了孙悟空。”金蝉子看向杨戬,“真君可知八卦炉里的生门在哪?”

一个和尚跳下来。

杨戬又惊又怒:“你派人盯着我?”

四下无人,不用再伪装了,杨戬的面具在家人的墓前终于可以卸下。可是早忘了怎么เ哭,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哭泣是弱者所为,杨戬生平只哭过两次,第一次是杨府灭门,第二次是母亲被晒化。想到母亲被晒化的情景,风中似乎传来母亲临ภ死时的遗言:“作为哥哥,你有责任照顾妹妹。不要再反天,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哮天犬去十八层地狱见到了地藏王菩萨,讨来三瓶还魂露,却不料玉帝下令,强行夺去了花果山怨灵的神智,还魂露没用了。花果山上空飘散的无຀数怨灵,丧失了神๰智,没有记忆,每日残杀过往行人,食其血肉,曾与孙悟空一起打天下生死与共的弟兄,如今成了不折不扣的恶鬼。这些恶鬼因被孙悟空在生死簿上除名,永不会消เ亡。他们没有任何痛苦或快乐的感觉,比凡间的呆傻之ใ人还不如,从此后只会吃人作恶,永不得解脱๳。

杨戬回天庭的第一日຅便去了凌霄宝殿,得了一堆赏赐和无຀数同僚的恭维。比众仙道贺恭喜的话语记得更清楚的,是哪咤的白眼。从那ว天开始,哪咤就不再跟杨戬说话了,路上偶然碰见,只当没看见。

金蝉子这话简直不像一个ฐ神仙应该说的。凌霄殿的神仙听了,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玉帝对王母道:“妖猴惑乱人心的本事果然厉害。”王母点头:“连精通佛法的金蝉子都被他的妖言迷惑了。”众仙听了,心中ณ大定,皆想,还好,我还是对的,我还没有被迷惑。

“花果山的妖怪一共死了多少?”

三尖两刃枪的白芒不知何时已经散了。

李靖挥舞着令旗,一声令下,十万天兵天将飞快移动,布起天罗地网。雷公电母飞上天空,霎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轰隆隆”一声巨响,雷公出的霹雳奔着孙悟空劈下。

孙悟空被杨戬的激动吓了一跳,脸上明显有一丝受伤的神色。

“杨戬!”孙悟空大怒,掐住杨戬的脖子,“总有一天俺要灭了你,不然一定会被你气死,一定!”孙悟空两只手乱动一气,挠着杨戬的胳肢窝。杨戬又笑又喘,按住孙悟空的手,道:“好了好了,不就是说了好多情话吗?我听见了。”

难过什么呢?

“你走之ใ后,俺再喝酒就偷摸往自己杯里兑水,要不然,以后跟老牛大鹏他们庆功的时候,三杯就倒,多丢人啊。”

杨戬只能点头。料é想即便是风神在此,要转变风向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功的。却不料天奴不知从哪里找来善于弄风的神仙,在火云大阵前施法,片刻๑功夫,风向已๐经变了。

“哮哮,我以前平均多久笑一次?”

“信。”孙悟空靠着杨戬。

“习๤惯了。”

孙悟空问:“后来呢?”

杨戬的房间隐隐有黑气在门口旋转。若是从门进去,必然凶多吉少。窗户处孙悟空惯常走的地方未设埋伏。

孙悟空懒得理他,跳上床,翻了几个跟头,舒展一下筋骨,回头见他还没缓过劲来,上前踢了一脚。“臭狐狸别装ณ死,俺要的女人呢?”再次捏住狐狸的脖ๆ颈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后来法术大成,施用后想说便说,想停便停,而且能抵抗杨戬的封口术,除了自己้外,再无人能阻止自己说话。修炼成功的那一天孙悟空高兴坏了,三番五次挑衅杨戬对自己้施用封口术。杨戬看穿了他的想法,不为所动,把孙悟空气得嗷嗷怪叫。

好在孙悟空抱了片刻便松开了,倒没让杨戬太多为ฦ难。

迷雾正中被孙悟空攻击的那一点透出一丝光亮,隐约可见现实世界ศ的景象。梦魔塑造的梦境,破了。

“日间真君那一枪……”

“二!”

“不是走狗,是司法天神๰。”杨戬依然是一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样子,只不过拢在袍袖里的手慢慢攥紧了,捏成了拳头。哮天犬跟随杨戬日久,便知杨戬是动真怒了。无论何人,都不能在杨戬面前提他的母亲,那是他的死穴。这孙悟空故意激怒杨戬,意欲何为?

“是。”杨戬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立即回答。

孙悟空在脸上扯出一个ฐ姑且称之为笑容的表情。良久,才道:“第二件事,你有没有一丁点的喜欢俺?”

众仙悄悄在底下议论,虽早听过妖猴痴恋二郎神的谣言,但此刻听孙悟空亲口说起,还是颇为震惊,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四起。

杨戬在议论声中皱了皱眉:“你不觉得滑稽吗?我再说一次,我永远不会对你有丝毫感情。”杨戬回头,阴狠的目光扫过站在斩妖台前๩的神仙,议论声便消失了。

孙悟空道:“那些柔情蜜意都是装出来的?”

杨戬道:“本来也没有什么เ情意。”

孙悟空咬牙切齿,用恶毒的语气说道:“可是那天晚上,你与俺共赴巫山雨云的事又怎么算!”{8}(o)『o』&1t;小&{说}〖网〗778๖8๖xiaoshuo

“成大事这不拘小节。”

“哈哈哈!”孙悟空狂笑起来,“好一个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边笑着,一边眼里流下血泪。半晌,笑声停歇,孙悟空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杨戬。“杨戬,你这样看这件事,不仅侮辱了俺孙悟空,也侮辱了自己,你太看轻你自己了,二郎神๰在俺心中,一直是个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杨戬打断孙悟空的话:“杨戬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从来没有看清过。”

孙悟空哑然无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戬向降妖柱走近几步,直望到เ孙悟空心里去:“杨戬每次想起为了演好这场戏曾委身与你,心中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如今你在斩妖台上受千刀万剐之苦,也算了我心愿。金蝉子曾传口讯说你要见我,我没来,就是因为我一看见你就恶心。”

杨戬再次压制了众仙的议论声,对孙悟空道:“你一直像个小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从来没有看清我到เ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这双眼睛,长了跟没长一样。”

“有道理,你总是有道理!”孙悟空狂笑起来,猛地爆出一声大喝:“开!”竟是挣开了绑在身上的捆仙索ิ。巨เ大的金光从孙悟空身上出,直射向天际,“轰”的一声,降妖柱从中ณ断为两半,孙悟空浑身鲜血,拖动着只剩两根骨头的腿,走下斩妖台。

众仙一起往后退了一步,皆面无人色。玉帝大喊:“护驾!”

杨戬张开了天眼,天眼中蕴含的无上法力笼罩住孙悟空,使他不能再前进一步。

孙悟空停住不动,伸出右手,弯曲了食指和中指,他的手颤抖得不像话。“你说得对,太他娘的对了!这双眼睛,长了跟没长一个样,孙悟空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孙悟空有眼无珠!这眼睛留它干什么เ?不如剜了去!”孙悟空的手指用力□眼中,剜ຄ出两个ฐ圆溜溜的眼珠来,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孙悟空的举动惊呆了。

孙悟空满脸鲜ຒ血,上半边脸是两个大大的血洞,他把血糊糊的脸转向杨戬。

“俺对你一片痴心,你为ฦ何要如此对俺?”

杨戬也被孙悟空自剜双眼的举动给惊住了,到孙悟空问他才反应过来,慌乱下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我是神,你是妖,杨戬立誓保三界安定,你既反天,我便杀你。”

孙悟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因为三界ศ众生杀俺,那俺就因为你,杀尽三界ศ众生……”孙悟空缓缓转头,面朝斩妖台前的神仙,从左到右“看”了一圈,脸上的血顺着下颌滴到地上,在洁白的雪地上开出了妖艳的红花。

“有朝一日,俺要这满天神佛,灰飞烟灭,要这天宫,像花果山一样燃起大火,要你们所有人,都尝一尝孙悟空受过的苦!”

此言一出,众仙心中大震,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带了浓浓的惧意。孙悟空身体残破,双腿只剩白骨,脸上血淋淋的一团,与其说是一个ฐ人,不如说是一个魔物。四周的气氛不知何时变了,众仙都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这冷,像用刀在剜骨头,冷得受不了。雪花在孙悟空身周飞舞着,孙悟空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忽然开口唱了起来:

“远处有座山……”

孙悟空唱的是瑶姬最喜欢的歌,小时候的杨戬听瑶姬唱着这歌入睡,在王家村梦魔施ๅ法创造的梦境里,杨戬唱过一次,想不到เ竟被孙悟空一直记着。

“山上有棵树……”孙悟空嘴角流下鲜血,身子抖个不停,渐渐变得透明,众仙都知道,孙悟空的魂魄快散了。

杨戬静静地听着那歌,拢在袍袖里的左手握成拳头,紧紧ู握着,大拇指一用力,“嘎嘣”一声脆响,杨戬掰折了自己的中指。

“树下有个茅草屋……”孙悟空从怀里摸出个什么เ东西,攥在手心里,继续唱,“茅草屋……”孙悟空的身体透明得犹如一缕轻烟。

又是“嘎嘣”一声,杨戬掰断了自己的无຀名指,面色依然平静如常。众仙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孙悟空,无暇注意杨戬。

“一家人在屋里住……屋里住……”孙悟空唱到เ这,半透明的身体移向杨戬站立之ใ处,“下一句是什么เ?”

“非常……非常的幸福……”杨戬轻轻唱着,唱得曲不成调。

“哦,你终于肯给俺唱这歌了……”孙悟空道。

“天上有朵云,慢慢散成雾……”杨戬唱道,“地上的风在追逐……”

孙悟空五官不全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笑容,听得极入神。杨戬却唱不下去了。孙悟空叹了一口气,脸上的两ä个血洞对着杨戬,道:“为什么到เ现在俺还是想带你去花果山看夕阳……哪怕只有一次……”

杨戬沉默,袍袖里的左手的大拇指按住食指,用力掰断了食指。杨戬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平静无波。

“孙悟空,你记住,花果山被我烧毁,山上全是迷雾,不见天日,在那里,是看不见夕阳的。”

“嘭”地一声,孙悟空的身体倒下。

鲜血在孙悟空的身下晕染开,融化了地上的雪,使雪花变成了红色。孙悟空身子僵直,看上去再无一丝生机。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神仙里似乎ๆ是奎木狼问了一句:“妖猴死了?”

没有人回答,宁静得压抑。只有雪花在飞舞,只有风在呜呜地吹着。

“妖猴真的死了?”巨灵神又问了一遍。

萧俊上前查探了一番,跪下对玉帝道:“恭喜陛下,妖猴魂飞魄散!”

忽然之间,像山崩海ร啸般,众仙爆出热烈的欢呼:“妖猴死了!妖猴死了!”……

杨戬回身向玉帝行礼:“启奏陛下,孙悟空虽死,但为了以防万一,小神提议将他的尸身扔入老君的八卦炉中炼丹ล。”

太上老君亦道:“真君所言极是,孙悟空吃了那ว么多仙丹,将他投入八卦炉中,既ຂ能彻底杀死他,又能重新练出仙丹来,一举两得。”

玉帝道:“准奏。”一挥袍袖,与王母回了凌霄殿。

众仙散去,杨戬亦向真君神殿行去,却被萧俊叫住:“真君左ุ手怎么了?”杨戬这才惊觉忘了把骨折的左手隐在袍袖中,于是随意说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太上老君吩咐手下道童抬起孙悟空的尸身。其中一个道童去抬孙悟空的时候,现孙悟空一只手攥得死紧,怎么都掰不开,手里好像有什么เ东西。太上老君不耐道:“不用掰了,扔到เ炉里,一起炼了。”道童抬着尸体路过杨戬身边时,杨戬不由á得看了一眼——

孙悟空手里的东西露出了翠绿的一角,那是杨戬送他的玉佩……一直到เ死都攥着……

杨戬扭过头不再看,在袍袖里又折断ษ了一根手指,面无຀表情,向真君神殿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