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她有事情,我叫小麦送她回去了。”程岳不由面露苦笑。王成平的烂摊子,自己的确要帮着圆满。
王成平回过神来,见面前的两个男人都已起身离桌,忙笑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是该走了吗?”
但唯一的观众倒有涵养的很,只在对面眼观鼻鼻观心的吃饭,似是对生在她和陈皓之间的对话浑然无觉。王成平怀疑的看了眼某人嘴角上勾起微不足道的弧度,咬牙拒绝陈皓道:“等……放凉了再吃也不迟。”
程岳还未说话便被王成平截断,又听她忙不迭的和自己撇开关系。男ç人似笑非笑的睇着王成平,索性不一言看她如何辩解。
军车加油需到เ专门站点配给,陈皓好不易才找到地方。然而刚开进加油站,他却不由“咦”的一声。王成平尚不知原因,便听陈皓笑道:“恰好能ม看到เ一个熟人,你稍等一会。”
“平平啊,我昨天晚上才来看你,当时你的身体不是好了许多吗?”
“哪里轻松?”王成平觉得自己้口气有问题,以致让乐乐误会,“我那时是纯菜鸟,脑แ子不灵,又非海归,更无经验。那时组长认为我办事不力,整日骂我,鸡毛蒜皮之ใ类非我莫属,且还不能抱怨。曾经大年夜里派我飞去安徽,坐在飞机上只恨不得当场摔死,然后遗嘱写上:,我觉得你是个ฐ猪。然乎纸条和飞机遗骸一同寄回,来恶心我们组长。”
陈皓怪异的盯着她,怀疑ທ道:“王成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เ吗……”
陈皓皱眉听完王成平的控诉,忍不住出声提示她:“那是谁先跟我嚷嚷两个人相处要互相尊重,然后自己就悄没声息的去上海ร了?”
王成平被陈皓和孙乐乐同时盯着自己的眼光看的虚。事到临头,她的确有点不想承认自己้和陈皓的关系,只能硬着头皮道:“嗯,这个,这个是陈皓啦。”
这艘游轮只是在江上象征性的飘个2o分钟,纯粹为了满足游客的好奇心理。而黄浦江也果然如乐乐所说,只是条江而已๐。除了岸边搔弄姿的各类广告,她什么也没看见。是的,王成平知道自己้只是在坚持一种可笑的执念。
孙乐乐不感兴趣:“又不是没有见过。”
而陈皓那方只保持可贵的沉默,听她鬼哭狼嚎的恶搞既不出声阻止也不冷笑评价。但等王成平自己都笑不可抑的时候,陈皓却突然道:“王成平,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王成平几次失神下来,连一旁的孙乐乐都能察觉。幸好她只认为王成平是工ื作过后身体疲惫,于是又逛了一会,孙乐่乐便提议打道回府。王成平急需清净空间处理陈皓此事,也顺水推舟的答应。于是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随意找了个饭店解决温饱,便各自回房。
乐่乐也瞪大眼睛:“你没带隐形?那人穿的那么随意,不是股东还能是谁?”
王成平语塞,忿忿指责她:“我的意思是,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王成平停止挣扎,而仿佛被陈皓话语里的什么打动;她若有所思却仍是蹙着眉,僵硬的任陈皓拥抱自己。
王成平方从安卓带给她的窘境里脱困,心下轻松,连对陈皓的容忍也增加许多。她当下决定不计较陈皓之ใ前的粗暴行为,只微笑道:“下面还有什么安排?”
“他吧……”王成平思筹片刻๑,用法语结结巴巴的表达意思。“就像盛在玻璃杯里的马桶水,你会知道不该喝下去。”
而等王成平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却突然现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正用种奇特目光盯着自己。王成平估摸自己打球时表情狰狞吓到人家,连忙开玩笑:“老板,我打的不错吧?一定是你教的好。”
她很讨厌剧烈运动完,汗流浃背且心律久久不能平复的感觉,而竞技类运动总会涉แ及输赢,因这种无谓比赛而引的情绪波动同样让王成平心生烦躁。因此这个ฐ周末下午,王成平被陈皓拉来打台球,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觉得索然无味。也幸好陈皓被中途拉走,否则她也该琢磨以何种理由金蝉脱壳。
此刻,陈公子压根没想自己公司距离这里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也没功夫鄙夷自己้居然甘愿沦为王成平的免费司机;他目前只能感到เ内心强烈恼火,恨不得上嘴去咬王成平,丫的王小姐您怎么就能永远表现的不像个正常女人。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欢天喜地的接受,怎么也得感激男ç人的心意吧。古里古怪的,什么叫“现在我还能照顾ุ自己?”
意识到王成平正打量自己,陈皓尽管在开车却还是抽空看她一眼:“怎么?”
陈皓和她尚处于互相猜测和磨合阶段,彼此一举一动都在互相试探而揣度心意。现在不管陈皓多么เ天之骄子,此时也只能对她的恶质尽力容忍,王成平早ຉ知道陈皓不高兴大冬天的跟她去逛博物馆和公园,但自己不亦乐乎的每次都把面如土色的陈皓往里面领,原因只有一个──
王成平到了新年最怕的就是又老一岁,闻陈皓如此说辞不由分外逆耳,挑眉回道:“是,因为年纪大,又穷,所以才要加紧工ื作养老。”
安子在一旁起哄:“反正他不知道你如此恶质,不如骗他去结婚。”
王成平先用手背抹抹湿漉漉的嘴唇,再无奈的拧着眉头瞪陈皓:妈的,刚才自己并不是没有反抗,但是这种体力悬殊下她的反抗能有什么เ实效意义?不过王成平也承认,相比陈皓第一个让自己暴怒恶心的吻,对于方แ才这个吻自己的感觉居然不太讨厌;可以说即使没有心动,但肯定也没有抗拒。
这评论有误打误撞的一针见血。
是的,为着这点残留แ的幻影和美,王成平可以不在乎ๆ陈皓从始至终的心不在焉和冷淡敷衍,她甚至沉迷到对伪装假面的陈皓产生兴趣……直到昨晚,直到เ王成平收回落在陈皓身上的目光,她内心最后的海ร市蜃楼才彻底宣告幻灭。这个一直站在苏素身后却始终袖手旁观别人对己放肆的男人,怎能ม是她良人?而陈皓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评价她“人不错?”,是觉得她软弱可欺?抑或是认为ฦ她性格温顺能ม忍别人放肆?
但为什么?陈皓也多么不解和寂寞。为什么,为什么此刻站在自己身边听闻他回忆的女人不是苏素?他的头颅ๅ黯然垂下:苏素苏素,任何游戏他都可以胜过她,唯独沉迷此局的只有陈皓孤单一人。
王成平正想说不必,但居然瞄到เ菜单有铭悦,想既然是最后一餐,不如放陈某点血。于是含蓄的说:“算了吧。嗯,实在要喝,不如要点香槟?”
“打住。”王成平开始查看邮箱,不耐烦的轰孙乐่乐,“男人花心我可以忍,白目也可以忍,无聊自大白痴都可以忍;但是你介绍的那些人都嗑x药。这可不行,会影响我正常生活。”
酒醉后的她浑身冰冷,遍体生寒而心态疲倦。所以现在不管是跟谁,只要伸出手拉住她,自己便再无余力挣扎。
程岳顿了顿,想这人倒是蹬鼻子上脸,只好把话题再抛回去:“严黎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知道。”
程岳多好涵养,看向面色不善的王成平,慢悠悠道:“明天好像是周一吧?”
严黎止住动作,冷笑道:“还妆呢,您现在这样子和鬼也差不多了。谁让你喝那ว么多的?自作自受。”
是的,自卑。可是怎么会自卑?王成平以为这种情绪早已๐远离自己,她抬头恍惚看向人群中依旧面色淡然的严黎:即使在这种热闹场合,严黎的眸色依旧清冷安定,闪烁光芒,在一干出色男女中却也丝毫不逊色……
而敢在陈大凤凰面前还耍别ี扭的人,关系与他不可谓不称为亲密。比如正在唱歌的苏素,比如正在喝酒的李梓……
苏素将“条件差不多相配”这几个字咬的格外重,边说眼睛还把王成平全身上下扫视一番,生怕她听不出自己้讽刺意思。
王成平嘴里吃着东西专心网游,敷衍道:“人没给我打电å话,我怎好意思?”
“噢,不好意思。我们要吃什么?”她打起精神露出敷衍笑容。
可是她不怪严黎。从不怪。淡漠冷清,干脆ะ利ำ落,不恋旧情。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严黎。即使自己้现在窘迫的下不了台,王成平也是该死的喜欢她无动于衷的神态:这是自己้想做而做不了的洒脱。
这种男人啊,应该从来被女人惯的不成样子。怪不得和自己说话隐着那般可恶。她把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言情小说过了遍,安在他身上似乎ๆ都合适:留恋旧爱?难违父命?契约婚姻?或者是,她忍不住笑了下,**传奇?可能ม是个ฐ受,被人压的命。
“这话你不妨跟陈皓直接说。”王成平扬起下巴,示意他向窗外看去,“你朋友的车已经来到门口,如果你对我的审问已经完毕,就让我下车。”
程岳不语,任她探着身子按开车内锁。然而就在王成平即将推门下车的瞬间,他突然叫住她,一字一顿道:“王小姐,你的确我见过演技最好、最表里不一的女人。”
王成平用那她双平静而没有生命力的眼神看他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笑笑:“还有呢。得寸进尺、不自量力、虚荣矫情、不知好歹,这些词随便你怎么เ说。”
看程岳诧异的盯着自己,她再加重语气接着道:“反正我从来不在乎ๆ你怎么看我,因为你对我来说,只是严å黎的男人而已。”
最后一句话落地,王成平把车门摔的震天响,再大步离开。
狠话她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反正她王成平自欺欺人的历史悠久,而自尊这种东西,早在进入社会之前就被她自己先践踏的一无所剩。
王成平从不否认自己虚伪:她喜欢未来胜于过去,喜欢回忆多于现在,如果虚伪是欢乐,那么她绝对毫不犹豫的抛弃真实。至于一个局外人,在毫不知情(甚至对她一无所知)的情形下批判自己,王成平实在认为她没有为自己辩解的必要。
剖析自己很简单,说“对不起”也很简单。可即使面对水晶般的严å黎,胆小的王成平都心存芥蒂,更别ี说对程岳坦诚相待了。
而走出院子,陈皓的车正在横巷๕口前等她。见到王成平出来,陈皓拉开车门下车,绷紧着脸:“打了那么多次电å话都不接,您的架子怎么就这么大!”
王成平捞出手机看了眼,仿佛是响起了几声。然而她无力解释,只是对他笑笑。但陈皓并未察觉她有异,只挑眉问:“王成平,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ฐ解释?”
王成平想为什么她一见到这只骄傲凤凰,居然会觉得累็的站不住?果然自己还是太软弱,一碰到和严黎有关的东西,她总是觉得六神无主ว最后觉得自己人生失败。于是王成平想也没想,便扑到陈皓怀里。
陈皓意外接住她,身体一僵,声音有些古怪的道:“啊?王成平,你怎么了?”
王成平却把脸埋在他怀里,并不说话。
然陈皓只觉得手脚都无处放,抱着她连声追问:“王成平,你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了?”
王成平闭闭眼,轻道:“陈皓,我是不是一个ฐ特别坏,特别失败的人啊。”如果不是,那么เ为什么,为什么所有和严å黎沾边的东西,都不喜欢她呢?
陈皓笑的时候胸膛震动,带得她脸颊也痒:“啧啧,真怀疑啊,这话居然是无坚不胜的王大小姐说出口的。”
王成平也笑,抬起头来仔细看着陈皓:“遇见我,是件特别不好的事情吧。”
陈皓长相很男人,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因此他不笑的时候反而更显英俊。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个特点,陈皓通常呈现的表情是峻厉或冷淡,让人不自觉威慑于他。但王成平却是知道,这个别扭的男人私下非常好相处:他总是任性与孩子气,总是有些自以为ฦ是,也总是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至于把手机置气扔到เ游泳池里这种幼稚行为,王成平微笑着想,倒也的确像陈皓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呢───感动?怎么可能不感动,即使王成平嘴上不置可否的评价,但心里那种莫名酸软又是什么?
王成平低下头,把眼眶里的泪咽下去。妈的,真的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这么เ好,表现的这么正大光明在乎她……而相形对比,程岳表现的轻视冷漠残忍,真让她格外厌烦无力。
这时陈皓在她头顶ะ上沉吟片刻,方悠悠道:“王成平,我真觉得你脾ຆ气坏透了,讨好你也是件太难的事情。但是吧,”他低头看着怒瞪自己的王成平,轻笑道,“在你身边,也常常觉得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
还有,陈皓决定永远不告诉王成平,她那ว双漫不经心的双眸和平静带些狡黠的笑容,都有多么动人。
可是王成平却继续怀疑瞪着他,问道:“欸,你这算是夸我吗?”
陈皓一笑,揣摩了下她的脸色,想自己就当日行一善,回答道:“当然。遇见你对我来说从来不算是个坏事。”
“那你不回你家去了?”王成平得到เ安慰,心下稍定后立刻翻脸不认人。
想到苏素,陈皓眼眸黯了一分,然而他却望定王成平,喃喃道:“不去了,有你就够了。”
王成平终于噗哧一笑,然而目光流转,却突然指定某个ฐ方向道:“看那边!”
“什么东西啊?”陈皓眯着眼睛刚ธ要打量,然而眼前突然一花,某个冰冷而柔软的东西便迅覆在自己้脸颊上。他立刻捉住王成平的胳臂,恼怒道:“王成平!你能不能别总玩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然而偷袭他成功的那个女人却笑的满不在乎ๆ,仿佛是不解道:“你不喜欢吗?”
陈皓一言不盯着她半天,随后把王成平拉近,却用哑然无声的行动代替回答。只过了很久,他才模糊想起,自己大概还真是喜欢她这样的。
而此时,独自坐在车内的程岳正把目光从远处端端收回。
方才那个ฐ女人不怀好意,示ิ意陈皓顺ิ着他停车的方向看来。饶是程岳处事不惊,内心却还是猛跳两下。只不料é王成平虚晃一枪,调戏陈皓之余,倒是无声的向自己示ิ威。
程岳低下头微微一笑,相比起这个女人的恶质,他想自己才是疯了:王成平逃了便逃了,又是什么理由让他大费周章拦截于她,并情绪毕露的听她放撅词?大概,是为了保护严黎和陈皓吧。毕竟这个永远把真相隐藏在暗处的女人,实在让人心生警惕。
于是程岳不让自己้去注视街对角那对热吻情侣,那ว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拖得极长,和着王成平临走前抛下的笑容,一起在他大脑皮层摇晃,将神经累的疼痛。而旁้边王成平留下些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也让程岳心情格外烦躁。
就在这个恍惚时刻,程岳却仿佛突然想起,原来严黎从来不喜这些浓香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