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走过来,与一个女学生擦肩。章新房使劲一推我,我控制不住,把那个女学生撞到墙上。我也跌在了地上。
起初,村子里没有电,大多数村民为了节省洋油,天没黑就喝汤了。
我知道我醒了。
我跟郭景朝不说话,因为前不久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又打了一架。
“真的?”
我也没打算理他,就要走过去。
陈二院问我:“闫道理走了吗?”
我问:“怎么เ了?”
“他欺负草字头。”——这个草字头之所以叫“草字头”,是因为他总是分不清“买”和“卖”,等到我们给他起了这个外号,他才转过脑แ筋来。
闫道理、章新房和闫开从厕所里出来,朝这边走来。
“哎,闫道理!”陈二院笑着问,“你为什么欺负俺庄上的人?”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们庄上的人了?”闫道理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所以不高兴;看见草字头,就更不高兴了,说:“噢,欺负就是欺负了,又怎么样?你们庄上的人就是欠欺负!”
陈二院生气了。“你欺负俺庄上的人就是不行!”
“不行又怎么了?”闫道理反问。
陈二院立刻๑回答:“不行就揍你!”
“那得看看谁能揍过谁!”闫道理也不是瓤茬。
陈二院冲郭景朝他们几个挥挥手:“是郭楼的,都给我站出来!上!”
“哎、哎——”腊楼ä的章新房插了一句,“你们人多欺负人少?”
“我们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郭景朝说,把“四十集香港武打电视连续剧ຕ”里的词用上了。“别ี看在你们家锅门,我们要把你们打回姥娘家去!”这一句却是土话,闫道理听得懂ฦ。
没等闫道理回话,章新房站在闫道理一边:“那ว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武打电å视剧ຕ,他也没少看。
陈二院拍手叫道:“好!好!快毕业了,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把他们都打回炉!”郭景朝准备开战,先与章新า房打了起来。紧接着,两ä边的人一拥而上,混战在一起。
我想过去拉开架,闫开双手抱住我。我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倒在地上。
“闫开!”
“嘘!嘘เ!”闫开小声对我说,“你听我说:你别ี管这事,咱俩都不管。他们打他们的,咱们也装ณ着打我们的。”
“不行!我得拉开他们!”
我摆脱闫开,去拉开陈二院与闫道理。陈二院乘机朝闫道理脸上就是一拳。
闫道理指着我骂:“考你娘!拉偏架!”马上朝我头上狠狠来一拳!
我根本没料到闫道理会给我来这一招,所以又倒在了地。陈二院看见了,忙扑向闫道理。
这时郭景朝把章新房摔在一边,也过来帮忙打闫道理。
“狗咬吕洞宾!”我站起来,拉开陈二院,自己้要打闫道理。章新า房朝我扑来,陈二院赶紧拦住。
闫道理挥拳又朝我打来。我闪过后紧紧抱住闫道理,把他摔倒在地上。郭景朝跑过来,抡起拳头,朝闫道理的大腿上,狠狠地,雨点似的,一打就是十多下!
闫道理“哎哟”一声,大哭起出来。
正在打架的人都停住了手。
闫道理又哭又叫:“郭景朝,你妈的B,你来真的!”
“你妈的B!谁知道你这么不能打!”郭景朝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心怯。
闫道理“哎哟、哎哟”个不停。
我抓着闫道理的胳ฑ膊,问:“你怎么样?”
“我的腿断了!”
“啊!!”我与郭景朝都吓得出了汗。其他的人也吃了一惊,赶紧围过来。
“扶我起来!”闫道理拽着我胳ฑ膊,喊着。
郭景朝赶紧ู过来,和我一起扶闫道理起来。
闫道理站不住。“哎哟,我的腿断了!我不能ม走路了!”
刹้时,我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多么เ大的错误:我们把闫道理打瘸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办?”郭景朝也慌了,焦急地对我说,“天都快黑了!”
章新房对郭景朝笑了笑:“想不到เ你下手这么黑!”
这时闫开对我和郭景朝说:“你们俩把道理扶回家吧。”
闫道理说:“好。”
我对陈二院说:“你们先回家,把我们的书包也拿回去。”
陈二院把我和郭景朝的书包都接过去,然后他们先行回去了。
郭景朝与我扶着闫道理,往他村子里走。
闫道理嘟็囔道:“人家‘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你们这俩王八蛋!”
“行了、行了!你家在哪里?”郭景朝显然心里很不平静。
我也是心乱ກ如麻:等到了闫道理家里,我们应该怎么说呢?“我们把你们家的闫道理的腿打瘸了——”他家的人肯定会找到我家里来!……赔东西倒不算什么?我爸会修理我?他可比刘德勋老师可怕多了!而且,我还得担当一个ฐ坏孩子的名声,因为只有坏孩子才打架。以前虽然也和别ี人打过架,那ว结果都是被周围的人及时拉开,充其量和那个人不说话罢了。但这一次不一样,我把人家的腿打瘸了!这样一来,村里人怎么看我?学校里的老师怎么เ看我?同学们怎么看我?而闫淮秀又会是怎么看我?……
扶着闫道理,我们穿过了几条巷๕子,来到了一个ฐ院子。门锁着。
“这就是你家?”我有点九死一生的感觉。
“嗯。你们把我放在地上坐着就行了。”闫道理说。
等他坐好了,我们还傻站着。
闫道理说:“你俩回去吧。”
我们俩低着头默默地往回走,就像是被人挂牌游行,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可是到了芦苇河,我看见草字头背着我俩的书包,正坐在那ว里等我们——我的天!
我生气了,问:“书包不是让你们先拿回去吗?”
“恐怕家里人问人呢。”草字头小声地说。
没有月亮的夜里,在野外,即使“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这儿的人都是靠感觉走路的,哪儿有坑、哪儿有凹,我们一清二楚。我也从来没有掉进过沟里。现在村子里有了电,那ว从谁家照ั出来的灯光落在高大的树枝上,树枝于是出刺๐眼的白——完全不同于白日里的树枝,这在洋油灯的时代里也是看不见的。可是——我感觉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到了我家的那条巷子,邻家的院子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天已经黑了——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是汽灯的光,我们上晚自习用的不就是汽灯吗?还有每逢放电影、大家都盯着荧幕看的时候,我抬头一直望着路边的树枝,那ว树枝上的不也是这样光吗?
很久ื的一段时间内,这种光都给我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
想着这些,我走近了我们家的院子。
我们家的院子和别ี人家的一样:五间浑青堂屋,靠西边墙的是牛棚和猪圈,厨房和过底连在一起在东边,大门朝东,而且是最流行的铁ກ门。
我推开我家的大门,看见爷爷正躺在过底的软床子上。
妹妹小云点了灯,正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做功课。娘从锅屋里走出来,问我:“怎么เ这么晚才回来?”
“开会。”我居然说了谎,赶紧ู进堂屋放书包,调整一下心情,然后出来吃饭。
娘有点怀疑:“开什么会?这么晚?”
我随口说:“快放假了嘛。”天哪,我又说了谎。
“赶紧吃饭,我要刷็锅了。”幸好娘没有打破沙锅。
我进锅屋端饭出来,坐在院子里吃,心里面正要想“闫道理”这个事怎么เ办。
“景仪的娘!景仪的娘!”景朝的娘一边喊着,一边进来了。看见了我,问:“才吃饭?”
我答应一声。天哪,什么事?
小云招呼景朝的娘:“大娘,喝汤了吗?”
“家来正喝着哪。”景朝的娘夸小云:“不去看电视?多用功!”
娘从锅屋里出来。“啥事?”
景朝的娘说:“小景朝刚ธ从学校里回来。我怕他在外面瞎闹,所以过来问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跳,差ๆ点没把碗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