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刘倩跟前，羽凡露出一副悲痛的表情说道：“不要吸了，我们大哥已经死了。”
那是一家为公司员工提供饮品的咖啡馆，大家习惯在加班后进去喝上一杯。我们停了车，跑步进去。一进门就发现卡座里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二话没说，我们上前就是一人一拳头重重地砸在墩子身上，才管不了他有没有生病。他似乎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只捂着头，任凭我们的蹂躏，几番๘扭打之后。我们喘着气坐了下来，用两ä双恶狠狠的眼睛怒视着他，如同审讯囚犯一般。
“这个您放心，别看我们店子小，但我们有信心和实力将它规模扩大，而且我们给出的薪酬也肯定能让您满意，绝对比一般的琴行要高。”
“怪我吧，我们没谈多久就发展到了床上，现在，她有了。”
我爸吧嗒一口烟，然后缓缓说道：“明儿就是三十了，还得为ฦ明天多准备点。”
“噢，是那个邱少云的邱แ吧？”我爸转头问小晓道。
“如果是，那我们也只是母鸡，母鸡可不会打鸣儿！”她们两人相对而笑。
刘总看了看程董，又看了看程之初，三人都笑了起来。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是我这世界上仅存的亲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现在这个ฐ样子，让我——”
“本来就是嘛，难道我说错了？你们都睡一起了，不叫姐夫那还能叫什么เ？”她仍一副不屑的表情，一边换鞋一边咕咕啷啷。
“我不是那ว个意思，对于程序，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只是觉得这么เ好的东西，为ฦ什么不发上去？”
“好是好，就是有些阴森恐怖。那耶稣老头儿让我联想到美国恐怖片里的吸血僵尸。”墩子喃喃道。
“噢，对对对，差点忘了，就这个ฐ东西，我最喜欢喝这个了。”墩子傻兮兮地说道，他根本就不知道那ว伏特加究竟是啥玩意儿，估计还以为是一种类似百事可乐่的饮料é。
我和羽凡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着的墩子。
“那咋办呢？”
“哇！好大，好漂亮。”那女生惊叹道。
“我觉着吧，牧师比较酷，上帝之子哦。”羽凡贼笑着说道。
“在哪儿，打你电话也没人接。”电话那头，他扯开喉咙嚷道。
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板被拖得干干净净，房间彻底换了个样。我知道，这肯定是邱小晓的杰作，与先前的凌乱相比，整洁的房间应该是与愉悦的心情更搭调的，可我却怎么เ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呢？我并不隐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创造师邱แ小晓突然消失了，我这里将她形容成创น造师并不含糊，属实至名归，因为邱แ小晓在我的心脏上创造了一幅坚韧与柔弱混杂的抽象派作品，这是她的自画ฑ像，用雕刻刀一刀刀镌刻๑在了我的心上。然而，名著却往往伴随着相同的命运，即通常在创造者消失或死亡之ใ后，它们才会被众人从遗忘的泥土之中拖拽出来大肆膜拜。所以我个人认为，人们欣赏与崇尚的，并非作品本身，而是通过作品来寄托对创造者神奇人生的怀恋，就好比梵高与《向日葵》，它带给我的并不只是一副绘画ฑ，而是一段丰富惨烈的人生影像，那ว株生长在阿尔卑斯ั山上的向日葵，吮吸着创造者自杀身亡后溅出的鲜血，带着希望与痛苦延续着创น造者的生命，或是抗争于命运枷锁之内，也或是苟且于尘世繁琐之中ณ。向日葵与梵高已完全融为一体，通过向日葵，我感受到เ了梵高曲折婉转的一生，而从梵高身上，我也看到了向日葵所代表的坚韧与永不屈服。那ว一枪，不仅结束了自己，同时也结束了整个ฐ世界，我甚至产生疑问，到底是这个世界不属于梵高，还是梵高不属于这个世界？然而，刻๑在我心上的这幅作品，映射出的，却只能ม是邱小晓孤单的影子，我试着将心点亮一盏灯，企图看清那ว影子的悲伤，却担心见到光亮的影子会突然消失。它也会躲在我内心的阴暗处，偷偷吮吸我鲜红的血液吗？
“不好意思i，我一哥们儿，经常开玩笑，嘴臭得很，你可别ี介意。”
这时，羽凡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手夺回照片，气冲冲地说道：“谁让你乱ກ翻我东西的！”，然后拿着照片回到了自己้房间，重重摔上了房门。
“农民？”
“好嘞，我现在就去把身体洗干净，您，尽管玩儿，随便怎么เ玩儿都可以，小的我绝不反抗。”羽凡并不躲闪，而是以更恶心的表情对我说道。
“也行，出去稍微走走，或许更有利于身体恢复。”
如此一来，我也来不及考虑那么เ多，马马虎虎地将给她穿上，然后用那白布裹住她的下身，抱去了隔壁休息室的病床。
“嗯。”这女孩似乎看出了我心中ณ的忧虑，社会本就如此，彼此之间缺乏็信任，虽共处同一城市，过着的也不过是只属于自己的蜗居生活，我们不会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人，更不会盲目地选择帮助任何一个陌生人，这似乎已成为一种生存法则ท，仁慈与友爱消亡殆尽，替换它们的是另一种冷漠与麻木。
我悄悄走近他。
“咦！什么时候喜欢上毛爷爷了？”我笑着打趣道，以此方แ式开局，以免再次陷入那ว沉默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羽凡没说话，只是对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对我来说，这俨然属于奢侈品。
“来，坐一会儿。”他拍拍身边的一块儿草皮，示意我坐到他旁้边。
我一屁股坐到เ了他身旁้，突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再次转过头，继续凝视着那樽雕像。
“这塑像，有什么特别ี？”尴尬之余，我傻傻问道。
羽凡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以前，每天上学放学，我们都会经过这里，每次走到雕像前，她都会拉扯着我的手，傻乎乎地给敬礼，我喜欢她那天真的笑容，喜欢当年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世界。”他回忆这些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仿佛过去的一幕幕正从他眼前浮过。
“你说的是——小洛？”我轻声问道。
“嗯，她爸跟我爸从小就是同学，只不过大学毕业后，她爸选择了国际贸易，而我爸则成为了公务员，前途虽不同，但两家人的感情却一直很好，所以我跟她也算作是青梅竹马吧。从流鼻涕时的幼儿园，到青春萌动时的高中，我们几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她管我叫哥，我称她为ฦ妹，我习惯了照顾她，她也依赖我的关心。”
“那——那她又怎么变成了你女朋友？”
听这一问，羽凡笑着回答道：“这个，说来话长，起初ม我也以为ฦ自己跟小洛只不过是简单的兄妹之情，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根本没有任何恋人的期待，我照看她是我的义务，而且也将她当成是实实在在的妹妹。不过后来我们才渐渐明白，也就正是那份平淡的生活，让我们再也无法离开对方。我不放心任何一个男ç人接替我来照顾ุ她，她也不容许任何一个ฐ其他女人进驻我的生活。高中时，我们恋爱了，就那么简单，就那么平淡，就那么เ顺理成章。她不仅是我的恋人，更是我的妹妹。”
“那——既然如此，你们——怎么——怎么又？”
“你是想问，为何最终我们没能走到一起？为ฦ什么我从不肯向你们提起她？”
我点点头，羽凡则再次长嘘เ了一口气。
他仰望着漆黑的夜空，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什么意思？”
“她已经死了”。
羽凡的这一回答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在我头上，我曾幻想着各种分开的原因，比如花心的羽凡爱上了别ี的女人；比如两家人因某些事情感情破裂ฐ，双方父母极力反对；更比如一个ฐ更适合的人出现在了小洛的生命中。猜想了一万种可能，却从未想过死亡这一种结局，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ฐ气质、美貌如此完美的婷婷少女怎么就会突然之间香消玉殒、与世长辞了，此般上帝的宠儿难道不应该在生命中多停留几分？
“啊？那ว她是怎——怎么离开的？”我紧张地问道。
“也算是我杀了她吧。”羽凡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
“什么？你？”我吃惊地望着他。
“高考结束那晚，全班同学聚会，我喝得太多，又执意开车送她回家，她坐在副驾，那晚是如何撞上那辆卡车的我已完全没有印象，她当场就死亡了，而我，却连他妈一点皮都没擦破，你说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还是惩罚？他要让我活着，让我每天经受悔恨的折磨。从那以后我都不敢多喝酒，因为一旦ຆ喝醉，眼前就会浮ด现出她血淋淋的样子。”
我静静地听着，不敢多说话。羽凡缓慢抬起右手，露出手腕上的那只老款手表。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它吗？”
“她送你的？”
羽凡点点头，然后说道：“那ว时我们还在上学，有一年我生日，她说要凭自己的本事送我一份生日礼物，喏！就这块廉价得不起眼的手表，这是她推销两ä个礼拜的绿茶以后攒钱买的。当时我觉得它外观太土，所以一直没愿意戴，直到——直到她离开以后我才发现，见证我们爱情的信物却只剩下它了。我从未送过她任何礼物，总觉得时间还很长，以后可以慢慢给她，可谁曾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往往都是一个未知数，有些爱始终经不起时间的等待，当我回头想为她做点什么的时候，一切却已物是人非，你根本不懂得物是人非这个成语到底有多么เ恐怖。”羽凡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眼眶中晃着泪花。
的确，从我认识羽凡开始，他的手腕上就一直戴着那只手表，我曾觉得纳闷，家境条件优越的人怎么偏偏钟็爱这么一只平凡老旧的手表，现在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这些年，我交往了不少女生，也曾想试着忘记小洛，但她的影子却无时不刻๑出现在我眼前。上次在龙泉赏花，第一次见小晓时，你知道为ฦ什么我会那ว么惊恐吗？”
我轻轻摇着头。
“就是在那前一天晚上，我梦见小洛了，她血淋淋的样子站在我面前。你说这是否就是上天的安排？第二天我居然见到了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晓，然而今晚，就在刚才，我再次梦见了小洛，你知道她在梦中ณ对我说了什么？”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以为他会说出“还我命来！”等恐怖的语句。
“她全身变得很干净，再没血渍，还是以前那么漂亮。她紧紧抱着我，躺在我的怀里悄悄对我说话。”
“那她——她说了什么？”虽只是个梦，我却十分好奇。
“她笑着对我说：‘我回来了！’”羽凡很激动地说道。
“呵呵，一个梦而已๐，不用太计较，应该是你太思恋她的缘故，所以才会做这种梦。”我解释道。
“不，我相信那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梦，这就是一个ฐ暗示，小洛是想告诉我，她真的回来了，她复活了。”
“傻了吧你？梦境里的东西，还能ม当真？”
“现实和梦境有区别吗？你的表妹，邱小晓，我能从她身上找到小洛的影子，我能感受到小洛的存在。”羽凡越说越激动。
不知道为ฦ何，我感觉到一场酝酿已๐久的悲剧正逐渐蔓延开来。
“她——她——的确是跟小洛长得很像，但，你对小晓的感觉并不是真正的爱，她只不过是小洛的一个虚幻映像，绝不应该是她的替代品，这样会对她很不公平，不是吗？”我开始变得有些吞吐，情绪有些不安。
“不，我很确定，邱小晓就是小洛，而且我会用我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来挽回这段感情，曾经那ว份还没来得及付出的爱，我会将它重新灌注到小晓身上，我一定要让她过得幸福，一定让她感受到我对她的爱，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绝不能再失去！她是你表妹，你不会反对我吧？”羽凡非常坚信，这番话可以是他对爱情的宣言，如果此刻小洛在场，我相信她定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然而，在羽凡的世界ศ中，邱小晓就是小洛，小洛则是邱小晓，她们已画上了等号。
我不知道羽凡是否一时冲动才会有这个想法，不过从他的态度以及所述的故事上可以看出他的虔诚。人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失去之后的东西，当我们拥有它时，它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总感觉理所应当，觉得它一直都会在那里，永远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更加不会离自己远去，所以尽情地放纵自己，找各种借口宽慰自己，直到漠视它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它的意义，即便它屡次发出抗议的警告，我们也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一旦失去之时，生活会突然变得极不习惯，尽力反思，这才发现已有了那ว么เ一个大缺口，漏掉了所有的幸福，那ว时我们会狂躁不安，失去理智，疯狂地补救，可一切都为时已晚，那些珍贵的东西，已经被丢在了回忆里，无论如何伤感与悔恨，都无法再次捞起。
“你确定真的喜欢她？”我问羽凡道。
“不是喜欢，是爱，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羽凡仍然坚信。
“那你跟我说，什么是爱？你爱她哪一点？你们才刚认识不久ื，并不了解对方，或许只是错觉而已๐。”
“这个谁也说不清，一万个人，便会有一万种对爱的理解，不必去评价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爱。反正，我不希望她受到เ半点委屈，不敢看到她掉眼泪，她伤心时，我会难过；她快乐时，我会比她更高兴，我希望能时时刻刻陪在她左右，让她感受到我为她所做的一切。”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作是爱一个人，因为ฦ我从没恋爱过，但听羽凡如此一说，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对小晓的感觉竟和羽凡是一样的。邱แ小晓已๐完全将我俘虏，她的喜怒哀乐直接牵动着我情绪的变化，我甚至不敢设想如果没有了她，我的生活将会变得何等的枯燥与暗淡，或许，我完全成为ฦ了她的附属品。难道，不知不觉中，我已爱上了这个小丫头？我不确定，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但我却知道自己在有一点上是与羽凡有所不同的：他希望小晓能感受到自己้的付出，而我，则并不奢望她能ม看到，只要她是快乐的，我的心便是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