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打量窗外夜色,慢慢站起身来,今夜夜色浓重,起了薄薄一层雾,入眼一片迷离。
但老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白夜用毒再厉害,身上带的毒药也是有数的,这些天南来北往奔波,用毒之处着实不算少,毒药再好用,也需调制ๆ,但北化这么个荒凉地界,要找到เ需要的药材实在不容易。他前些日子追杀沙勿,到เ最后一怒屠宁安,身上剩下的毒药还真没多少了。
王溯张了张口,却又一不地闭了嘴。
柳从之ใ站在一旁,见状只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含一丝冷意。
“想清楚了。”柳从之也饮一口茶,笑道:“这里有纸有笔,将军不妨写上几个字。我知将军擅驭鹰,大约也能把这封信送去它该去的地方?”
另外,北化城中ณ安静如斯,却有月国人大张旗鼓出现……久未归故地,他这故乡,还真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柳从之ใ坐镇平城,南来北往诸多事宜,皆是由他一一抉择。这人谨小慎微时处处小心不露痕迹,这下大大方方แ地现了形,周身气势也随之一变,一一行自有气度,气魄端然,他这等人,即使并无龙袍加身,即使面色苍白,也有一股令人信服的,不容置疑,更不容拒绝的气场。
信的内容也十分简单,寥寥几语,只传递了一个信息,后退!大军绝不能近辽城一步!
不料临分别,柳神医忽然笑了一笑,问道:“那玉佩呢?”
薛军师面上一时去了困倦之ใ色,只是神色纠结得很,显然十分惊讶,柳从之观其颜色,笑道:“不若出去走走,正好看一看附近地形,具体事宜我在路上给你细说。”
他骤然从床上醒来,已经很快清楚了局势,再看一眼一旁的崔浩然与晕厥过去的陈沛,挑了挑眉,神似乎有些惊讶,然而讶色很快退去,只微微一叹。
崔浩然的驻地自然里里外外都有士兵把守,但此处是商议要事之地,未免走漏军机,崔浩é然严令不准他人靠近此处。今日柳从之犯病,请来军医只是意外,然而就算如此,除军医外此间也不应有其它人,可是如今听来,外间分明有人!
房内静了一瞬,而后崔浩然推门而入,柳神医忙,崔将军只能更忙,两人齐聚,这却是要商量正事的了--当然,他们商量正事,薛军师只是在一旁旁听,而且若无柳神医坚持,他连旁้听也不够格。
柳从之一面说话,敬酒也不含糊,一杯接一杯。柳神医看着病怏怏,但酒量之佳说是酒中仙也不为过,敬酒敬得利索,喝酒喝得也爽快,奈何他喝酒如喝水,一杯杯下肚面色丝毫不改,反观那位陈大人,已是要撑不住了,连连告饶。
柳从之仔细地将文书叠好,收入怀中,笑道:“以前不觉,如今看来,冯印当真是个妙人。”
他这么一抬手,袖子往下掉,就露出了枯瘦的一截手臂,男人的目光在方แ亭手臂上扫了一圈,眸光一闪,忽然笑道:“不用急,我这儿还有。”
方แ亭在皇宫大内被人掳走,小孩身世不明,似乎来自北地,如今,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这个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小孩究竟是何种身份?月国如此大张旗鼓寻找的孩子,只怕有很大的可能是月国皇亲……
柳从之微微一叹:“我一生许诺不多,但有诺必践,你不必担心。”他凝视薛寅,平和道:“你要走可以,却不必急在一时。此时局势颇乱,你孤身一人,又受冯印通缉,此时离开,恐怕不便。我知你心系北化,漂泊在外,思乡之也是难免,不过这北化嘛ใ……”
薛寅忽然感到身上一暖,诧异地睁开眼来,却看见了柳从之面上温和的笑意。这笑容太过温和也太过真挚,一时让薛寅稍觉古怪,柳从之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薛寅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盖的毯子,却觉得这毯子还挺暖和的,他实在是累了,于是也懒得想太多,闭着眼睛惬意地趴下来,管他姓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他既然如此说,崔浩然性子爽快,自然也站了起来,看一眼柳从之面色,眉头一皱:“是冯印那混蛋伤的陛下?”
宣京封城第三天,冯印迫于压力解了封城令,而后琢磨着柳从之ใ定然已经跑了,便差人出城向北,沿路追寻。他思忖柳从之定然会向北寻求援军,便派人在北边诸城关口盘查,却不料é他派出的人骑着马一路驰骋如风,落魄如薛寅柳从之却是一路只用双脚赶路,找人的人风风火火向前,反是把没上路的正主ว给落下了,呜呼哀哉,时也命也。
这些杂事说难不难,但薛寅手生,做起来少不得稍显生疏,一簇火苗过了好一阵才燃起,火光映在柳从之漆黑的双目中ณ,衬得他眼瞳亮如星子,眼角微弯,目中盛满笑意。
薛明华剜他一眼,“第一,我姓明,你可以叫我明大哥,明公子。绝不能叫我姐姐,也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
北化土地广袤,委实不是一片小地方,但北化城,却着实是个小地方。
马车狭小,坐一个ฐ方亭还好——他这小身板着实不占地方,但进了白夜,就显拥挤了。方แ亭三两ä下啃完自己้的饼子,打个饱嗝,安安静静地看着白夜。他离白夜远远的,显然一点不想冒犯,神警惕而谨慎,却又隐隐带了一丝惧意。小孩早慧,没有寻常孩童的聒噪天真,也擅隐藏绪,然而到เ底年幼,有些事藏也藏不住,一眼自明。白夜看在眼中,忽然一笑,“你怕我?”
以柳从之话中ณ对此药的厌恶,若非遇上月国人,他恐怕绝不会用这等药。薛寅听在耳中,又想起宣京的遍眼繁华与萧索,无奈摇头。
虽然每一代天蚕都可以说和上一代毫无关系,令牌上的部分纹饰却是沿用的,柳从之ใ眼尖,一看之ใ下,心里有数,这时就点了出来。不想这人这么沉不住气,震惊之ใ下直接脱口道:“你怎么知道?”可谓不打自招,承认得爽快利ำ落。
柳从之ใ神色带一丝寂然,看了看自己痉挛抽搐不定的手。
他手中这刀乃ี是大砍刀,刀身厚重,分量着实不轻。月国武士这等大块头配这种刀刚好彰显其体态雄浑,薛寅这等身材削瘦的将这刀拿在手里,却让人怀疑他是否能ม使得动这武器。然而薛寅一刀在手,周身气势却是大盛,双眼含煞ย,活像是杀神附体,无比凶悍的一刀劈出,刀光如白练,刀未至,其势已然迫人!
两人既然撞见这事,就绝无可能就此抽身离去,这一行月国人来历不明,不知在打什么盘算。纵使宣京如今被冯印把持,但那也是南朝的国都,有诸多民众,这群人藏头露尾暗夜前行,自然来者不善。薛寅慢慢靠近月国人的营地,这些人也并非全无交流,但说的都是月国话,他听不懂,也无从揣测这群人来的目的,只得干瞪眼。
他脑子烧得混沌,闻着烤鱼的香气几乎想不起其它的,好不容易等烤鱼凉了些许,登时再不迟疑开吃。鱼烤得香脆ะ松软,入口极鲜嫩,薛寅风餐露宿了这么เ些天,几乎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结果这鱼一入口,着实惊喜,立时毫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柳从之见这一幕,着实好笑,他自己也拿起另一条鱼吃了起来。柳从之ใ吃相斯文,等他吃到一半,那边薛寅已是打了个饱嗝,吃饱喝足,尚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眯着眼低声细气地夸:“你厨艺不错嘛。”
袁承海ร闻,神稍显古怪,皇后?
世事艰难,两人于是启程,打算去到เ那……男主人最宠爱的小妾的卧室的床上,一探究竟。
他似乎也不介意寒冷,不介意背叛,不介意痛苦,不介意生死,那他介意什么?
文人清流最重声名,老皇帝昔年的赏赐虽非金银财宝,却胜过金银财宝无数倍,一时传为ฦ佳话。如今前朝风流云散,霍方แ一死以全忠名,此笔仍在,却是入了顾均手中ณ。
薛寅心头转过这一念,柳从之却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低低含笑道:“路上我不会拖累你,若是我出事……”他说到เ这儿,狭长的凤眼微弯,似乎笑得很开心,然而漆黑双瞳中又现出一丁点寂寥之ใ色来。他悠悠道:“若是我出事,便任我自生自灭吧。我一生波折,行至今日,也算无怨无悔。柳从之ใ绝非坐以待毙之辈,可如若丧命……”他顿了顿,淡淡道:“那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官兵挥手:“总之就是好看得像兔儿爷就对了,不过瞧你们这样子也不像是能看见这种人的……”他烦躁地一皱眉,“得了,这儿也没有,我们去搜下一家。”
满京的士兵在找刺๐客在哪里,声势浩大,知道的人道他们在找刺客,不知道的人道他们在铲地皮。今日不见下雪,但满京城的流纷飞之状恐怕远胜大雪纷飞之景,有人传圣上暴毙,于是就圣上为何暴毙展出了不重样的二十几个版本的原因,又逢宣京封闭,满京搜索令,老百姓们再是不知政事,也明白这是要变天了,故而一面惶惶然闭户家中不惹事端,一面畅ม想种种宫廷秘事皇权争斗,虽担惊受怕,倒是一点不无趣。
就如同本以为等着自己的会是一杯苦酒,不料é开了封,却闻到เ酒香醉人,香气浓郁,却是最烈的烈酒,也是最香醇的烈酒,饮一口如烧火入喉,饮一口如饮琼浆。
两人不紧不慢跟在队伍的最后,既ຂ然这群人要找的正主就在这儿,那串脚印指向的方向自然是错的。事实上地上本来也没脚๐印,柳从之ใ信口胡诌说有脚印,拉住御林军的注意,薛寅便趁人不注意去制造了一串脚印。想揍姓柳的是一回事,但自己身家性命又是一回事,要是被现身份,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就不光是柳从之ใ了。
薛寅一身御林军装束,埋头跟着大部ຖ队往前走,越跟越是心惊。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回府后第一件事,是寻那个在袁府上混吃混喝了有一段时间的神棍。
“我明白了。”薛寅托着下巴,叹气。
严墨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
他一副困困倦倦,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似乎ๆ让黑衣人有些意外,冷笑了一声,“那你就想像现在这样,被软禁内廷,终生不得自由?大薛皇室风光二百年,后代子孙落魄成了这样,还是说你觉得降王这个ฐ名号很风光?“
可惜天狼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好久不见,你怎么想起过来?”薛寅问,他和顾均私交寥寥,实在没多少话可说,只能大概聊几句。
最终,柳从之的打算从“变法”变成了“变天”。
前者忠义,后者悖逆;前者满朝结仇,后者火中取栗;前者难得善终,后者……不过一搏。
最重要的却是,前者逆天命,步步艰难,后者顺ิ天命,所以一路有如神助,势如破竹。
他愿予这天下太平,可这天下却是不破不立,否则难得太平。世人解他也罢,不解他也罢,千古骂名也罢,英主美名也罢……
柳从之好整以暇地一笑。
无关紧ู要之事,何须ี挂怀?他一生如此,又何尝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一生至此,已非虚度,如此便已无遗憾。
不过虽是如此,身边一二知音也无,倒是寂寞……
两日后。
远在北化的薛王爷躺在自家的躺椅上晒太阳。
这些天天气转暖,冷如北化也有了阳光,薛王爷一面闭着眼睛晒太阳一面慢吞吞地打呵欠,那ว副懒散样子让薛郡主一见就想抽,奈何薛王爷死猪不怕开水烫,抽完了继续软绵绵地躺回去,薛明华也没脾气了,“真该给你找点其它事做,看你还能ม闲成这样子不?”
于是,一封来自远方的书信轻飘飘地砸在了薛王爷的头上。
薛王爷伸伸懒โ腰,慢吞吞懒洋洋地爬起来拆信,一旁的薛郡ຉ主见状噗嗤一笑,只因薛王爷一看信脸色就立刻变了,那ว股悠哉悠哉的神气去了彻底。
薛寅瞪着手中信纸。
这封信是柳从之那头送过来的,措辞很严重,上面写陛下遇刺๐,伤势严重,故而命他安定北化后尽快携兵归队,以免陛下伤重,人心不稳。
乍ๅ一看似乎哪儿都对,仔细一看哪儿都不对。
先,陛下遇刺๐伤重,导致人心不稳,那人心不稳的时候找他薛寅回去干什么?让人心更加不稳?
然后……薛寅有些牙疼地看着信上的字迹。
陛下遇刺,伤势严重……可是我的陛下啊,您这笔漂亮得连一点瑕疵都没有的字儿,看着像是受伤严重的人写得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空虚寂寞冷的柳攻又向薛喵寄去了爱的家书【喂
_:3∠_这章更晚了抱歉,确实写得好慢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