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良摇摇头:“我不知道,福如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当年殿下还未出生前,奉贵妃之命前来给纪姐姐下胎的人就是她。当时她本该让人用棍棒打纪姐姐,将纪姐姐打死,殿下也就活不成了,但她当时却只是给纪姐姐灌了药,那药还只有半碗,因而殿下才能ม侥幸活命。说起来,福如对殿下也是有恩的,所以我才会相信她的话。贵妃经常打骂宫人,福如虽然是大宫女,也难以幸免,只是次数少些罢了,兴许她心中早有怨恨,只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不敢自己้出手,才需要借助我,用如此迂回的手法罢。”
唐泛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只能站起来,揉了揉胃,感觉好像不是像刚才那ว样胀了,这才道:“走罢。”
唐泛没顾得上回答汪直的问题,依旧紧ู紧盯着腊梅的神色变化:“你与小周氏主仆多年,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本不可能背叛嫁祸她的,是不是为了护着你背后那ว个ฐ人?他是谁?你孩子的父亲吗?”
唐泛打断他:“你们出门前有没有遇到เ什么人?”
既然如此,也就是说,杀害韩早的人,很可能不是出自宫内。
结果换了常服,汪公公还没从角色里脱离出来,这不,就惹上麻烦了。
孙太医明白他要问什么,摇头道:“不可能ม维持那么เ久,前几日我给韩早把脉时,确认他是无碍的。也就是说,作时间是很快的,就算这根针极细极短,但因为这个穴位特殊,所以如果出问题,那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天半天。”
汪直无视一旁的边裕ษ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的表,直接拍上唐泛的肩膀,笑容可掬道:“我自然睡得也不错!”
但唐泛也不会因为万贵妃的话,就认为此事真的跟她没有关系了。
在烛火摇曳不定的照耀下,唐泛的侧面却显得异常平静,既没有被深夜召见入宫的惊慌,也没有跟西厂打交道的害怕。
周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既然是通家之ใ好,那也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了,我家阿州ะ难得带朋友回来,还是给我祝寿,可见你这孩子必定是好的,小姑娘也长得灵秀,不错,不错!”
唐泛伸手要去揪她的耳朵:“小丫ฑ头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成天唠唠叨叨,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敢闹了半天,对方还没放弃吃冷面?
三天时间,事就办得妥妥当当,让唐泛不由á得感叹北镇抚司确实效率奇高,而且能人之所不能,难怪人人听见锦衣卫几个ฐ字都要闻声变色。
但要说李麟聪明,从他刚才那一番“嫡母对他好是别有居心”的论调,唐泛立马就对他的观感一落千丈。
汪直道:“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就让他上菜罢。”
李漫冷笑:“你不懂,你不懂ฦ!我祖上也曾是三品侍郎,何其风光,就因为我放弃科举,改投商道,便处处遭人白眼,李家有今日,是我费尽多少心血才重新赚回来的,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在家中安享富贵,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当年若是我也能参加科举,今日只怕早就玉带缠腰了,你们这些芝麻小官,也要在我面前折腰的!”
唐泛道:“她们呢?”
唐泛点点头,将耳坠递给她:“那你先收好罢。”
阿春点点头,面有忧色:“太太还是心不好吗?”
阿冬道:“我听阿春姐姐说,太太嫁到李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所出,就连麟少爷也是老爷的妾室生的,因为这件事,老爷还总威胁说要休了太太,只是因为ฦ太太娘家有远亲当官,所以老爷一直有顾忌,这次老爷要带回来的小妾,听说已๐经有身孕了,所以太太这段时间都很不开心,连我们做事都要低调几分,阿春姐姐让我今天之后就先不要过来送东西了,免得被老爷碰见,生了误会,到时候也冲撞了您。”
但唐大人有个烦恼。
她当场就断气了。
崔嬷嬷:“北镇抚司的人!”
隋州ะ:“你是怀疑冯家跟应城伯也有关系?”
唐泛开始从别ี的角度来揣测。
阿夏低声道:“婢子无状,斗胆恳求太太出面,帮我在唐大人面前说,说上一二……”
唐泛:“何须如此客气,我刚用完饭,阿夏姑娘还是送回去罢,代我谢谢你家主母了。”
隋州直接就让薛凌将那张画像展示出来:“你可认得此人?”
唐泛的视线落在郑诚身上,这个生前拈花惹草,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眼下已经变成一具不不语的尸体,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剥了精光,静静地躺在这里,因为用冰块降温保存的缘故,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不过大体上还算完好,并没有腐烂。
只稍想一想城北那ว家汤面馄饨摊子老板的手艺,唐大人就觉得饥肠辘辘了。
隋州略一颔:“唐大人慢走。”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白莲教?”他愣了一下,结合隋州ะ刚才说的话,很快就反应过来,“难不成两年前的‘妖狐案’,竟跟白莲教有关?”
刘ถ掌柜:“正是,这回春堂原先负责配药的伙计便是林朝东,他给商大夫,就是现在在外头把脉的那位大夫当过几年学徒,本来也算得心应手,但就在上个月,他说他老家亲人去世,要回乡奔丧,帮忙料é理丧事,谁知道这一去,就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这高伢子,就是林朝东走了之后,被我提拔上来的。”
这三个锦衣卫往药铺一站,瞬间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汪直当然大怒,他现自己虽然得到เ皇帝的宠信,又建立了西厂,却还并没有一手遮天,朝中反对他的人还比比皆是。
潘宾和唐泛也是真饿了,不声不响拿起筷子低头就吃。
此时仵作也已赶到,唐泛就与他一同进去。
小厮被他看破用意,只能ม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远,这才抹了把汗,松了口气,暗道好险。
韩方林氏中年得子,对韩早ຉ本是千娇็万宠,韩早也没有因此被养得如同郑诚那ว样的纨绔子弟一般,反而孝爱父母,尊敬兄长,连看到林氏对兄长不好,都会心中ณ忧郁๗,又给自己的书童起了一个ฐ俏皮的名字,可见是如何可爱的孩子。
唐泛虽然与他未曾谋面,却从韩方林氏的悲痛,从太子的惋惜伤怀中,也能ม看出韩早的好处。只可惜这样好的孩子,最终却死于自己所敬爱的兄长的心魔衍生出来的毒手。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ฦ林氏对韩晖的苛待,使得韩早郁郁๗难安,也不会想到เ要跟元良抱怨,而元良更不会由此知道韩家的恩怨,从而找到下手的机会和条件。
可以说,所有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因果。
汪直为ฦ了揪出西厂内奸的事情焦头烂额,此事涉แ及颇深,牵连甚大,唐泛也不好多问,但对方แ却主动问道:“你觉着,此事会不会与景泰帝ຓ有关?”
唐泛悚然一惊,立时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胡乱揣度!”
汪直不悦:“此地就你我二人,私下揣测一二罢了,有何不可?”
汪直口中的景泰帝,就是当今天子的叔叔。
这段公案说起来,其实也是天下皆知。
当年英宗皇帝ຓ在位时,因宠信宦官王振,听信其言亲征瓦剌,结果引来了土木堡之ใ变,朝中半数大臣跟着一去不返不说,整个京营也全军覆没,眼看瓦剌人就要打到เ京城来了,这时候的太子,也就是现在这位天子才两岁,根本主持不了国政,尤其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
于谦等人临危受命,奉英宗皇帝ຓ的弟弟,也就是景泰帝为主ว,抵御瓦剌,使得民心安定,这才免去了大明朝一场泼天大祸。
期间,英宗皇帝从瓦剌那边被放回来,景泰帝已经当了皇帝ຓ,当然不肯将皇位相让,再说就算他肯,兄弟俩肯定也回不到以前的感情了,他哥哥必然会猜忌他,所以景泰帝直接将被放回来的老哥软禁起来,自己则当了七年皇帝。
结果就在他病重的时候,又发生了宫变,一些大臣将英宗皇帝从冷宫里救出来,重新迎立,又把景泰帝给软禁起来,兄弟俩的恩怨情仇到此结束,没过一个月,景泰帝ຓ死了,先帝怨恨他夺了自己的皇位,连他的帝号都剥ຓ夺了,还给了个恶谥,还是当今天子登基之后,才帮他这位叔叔恢复名誉的。
从这一点说来,其实当今天子确实不是一个坏人,他有宽容的心肠,只是对治国不那么上心,这才导致朝廷上下现在一塌糊涂。
话说回来,汪直提起这一段往事,自然不是为了让唐泛抚今追昔,而是想要点明先帝和景泰帝之间的恩怨。
当初景泰帝当了七年的天子,宫中肯定也会有一些得用忠心的人,这些人在先帝复位之后又都一一被砍头,侥幸没死的,也都夹起尾巴做人,低调得几乎没有存在感了。
但也难保其中有人默默隐忍到เ现在,借着福如的手蓄意挑起纷争,既可以挑拨万贵妃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又能让皇帝对万贵妃生疑,为ฦ宫廷制造一场混乱。
汪直这个猜测确实是合情合理的。
唐泛问:“那ว福如住处可有什么可疑ທ之处?贵妃又是如何说的?”
汪直道:“福如住处,连同贵妃宫中,早已๐翻了个底朝天,半点发现也没有,福如的随身物品干净得没有任何可疑之ใ处,只有历年来贵妃赐给她的种种物品和财物……”
“等等,”唐泛打断ษ他,“那福如难道在宫外没有家人了么,那些金银财宝,她没有托人带出宫送与家人?”
汪直哼笑:“你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没有,半点都没有。历年来赏赐的物品俱在,至于金银钱财,没法计算得那么清楚,但大体是不变的。我查过了,她在宫外已๐经没有家人了,她从小父母俱亡,是由叔父一家抚养长大的,她进宫之ใ后数年,那叔父一家因为城中一带大火,家里烧了个精光,全家搬走,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唐泛听了这话,沉吟不语。
她叔父一家的事情乍ๅ听上去好像很有问题,但其实放在当时也是常事,不能ม以此作为ฦ证据。
像武安侯府案里的冯氏清姿,就是因为家里被牵连获罪而流离四散,原先住在他们家一带的人,也因为ฦ当年附近起火而导致不少人都迁走了,使得唐泛当时在查案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点困难。
福如在宫外没了人,金银财宝无处可送,自然就留แ在了宫里头,本想着等年纪到了可以放出宫嫁人,孰料é被贵妃倚重,一时也出不了宫,如果不是出了这桩案子,说不得以后还要继续留在宫里成为ฦ女官的。
汪直道:“贵妃知道此事之后也是十分震怒,万万没想到福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我一定要严查到เ底。”
说是这样说,汪直还能怎么查,任凭西厂再神通广大,人都死了,又没有找出与其幕后牵连的人,总不能凭空捏造出一些证据罢?
但唐泛听了汪直刚才对景泰帝的揣测,还真怕他为了避免被万贵妃追究责任,就随随便便去找些人证和物证出来。
诚然,汪直不算大奸大恶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听得进唐泛的建议,愿意与太子那边结个善缘,帮忙隐瞒元良的动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别ี人着想的好人了。
作为西厂提督,汪直的一举一动都要为自己的政治前途着想,要知道,在他手下折戟沉沙的大人物不知凡几,先前他可也还打算将福如灭口的,只不过被福如自己抢先一步而已。
唐泛就道:“福如既死,殊无实证,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她叔父那ว里,倒是还可以留意一下。”
意思就是既ຂ然福如已经死了,证据湮灭,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罢,以后有进一步的佐证咱们再说也不迟么。
汪直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总用你文官那一套来揣测我,我做事跟你不一样,也用不着你来教,自从摊上你之后就没好事,要不是凭着贵妃对我的信任,这事儿我还真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唐大人默默无语地听着他吐槽,心说一开始也是你先找上我的啊,现在说得我跟扫帚星似的。
过了一会儿,汪直见唐泛没有答话,也觉得有些无趣,就道:“太子殿下让我给你转达一句话。”
唐泛一怔:“愿闻其详。”
汪直道:“人竞春兰笑秋菊,天教明月伴长庚。”
唐泛顿时笑了。
汪直狐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上次因为元良的死,唐泛与太子有过最后一次的会面,他很担心元良的事情会对太子造成心理上的阴影,担心一个被许多人寄予厚望的储君会因为这件事而心怀怨愤走向歪路。
所以当时他借故说起古人的一些掌故,希望借以告诉太子,不要因事废志,这世间纵然有许多不公与黑暗,却也有更多的人心怀善念,在尽自己的努力,将天下往正轨上引,只是因为小人喜欢结党,喜欢报复,喜欢损人利己้,而君子严谨持正,不肯像小人那样去行事,才会显得好像这世道小人比君子多似的。
唐泛希望太子不要因为元良的事情,就觉得世间一切没有公平,确实必须ี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达到เ目的。
当时太子伤心元良的死,没有对唐泛的话作出太多的反应,而唐泛也不是太子的老师,他甚至没有教导太子的资格,只能借着那个机会,尽自己的微末之ใ力罢了。
没想到太子竟然还记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