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耍
的狗惊慌失措，头栽到เ河里。
姑姑手提药箱冲进艾莲居住的那两间厢房时，村里的“老娘婆”田桂花已经在那里
了。这是个尖嘴缩腮的老女人，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现在早已๐化为泥土，阿弥陀佛！田
桂花属积极干预ไ派，姑姑进门后，看到她正骑跨在艾莲身上，卖力地挤压艾莲高高隆
起的腹部。这老婆子患有慢性气管炎，她咻咻地喘息声与产妇杀猪般的嚎叫声混杂在
起，制造出种英勇悲壮的氛围。地主陈额，跪在墙角，脑袋像磕头虫般下下地碰
撞着墙壁，嘴里念叨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
我多次去过陈鼻的家，熟ງ知他家的结构。那ว是两间朝西开门的厢房，房檐低矮，房
间狭小。进门就是锅灶，锅灶后是堵二尺高的间壁墙，墙后就是土炕。姑姑进门
就可看到เ炕上的情景。姑姑看到了炕上的情景就感到怒不可遏，用她自己้的话说叫做“火
冒三丈”。她扔下药箱，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抓住那老婆子的左臂，右手抓住老婆子
的右肩，用力往右后方别ี，就把老婆子甩在了炕下。老婆子头碰在尿罐上，尿流满地，
屋子里弥漫着臊气。老婆子头破了，流出了暗黑的血。其实她的伤也没有多重，但她尖
声嚎叫，十分夸张。般人听到这样的哭声就会吓晕，但姑姑不怕，姑姑是见过大世面
的人。
姑姑站在炕前，戴上橡胶手套，严肃地对艾莲说：你不要哭，也不要嚎，因为哭嚎
无济于事。你如果想活，就听我的命令，我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艾莲被姑姑震住
了，她当然知道姑姑的光荣出身和传奇经历。姑姑说：你是高龄产妇，胎位不正。人家
的孩子，都是先出头，你这孩子，先伸出只手，脑袋窝在里边。姑姑后来多次开陈鼻
的玩笑，说他头还没出来就先把手伸出去，似乎要向这个世界ศ讨要什么เ。陈鼻总是回答：
讨饭吃呗！
姑姑虽是初次接生，但她头脑冷静。遇事不慌，五分的技艺，能发挥出十分的水平。
姑姑是天才的妇产科医生，她干这行儿脑子里有灵感，手上有感觉。见过她接生的女人
或被她接生过的女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母亲生前多次对我们说：你姑姑的手跟别
人不样。常人手有时凉，有时热，有时发僵，有时流汗，但你姑姑的手五冬六夏都
样，是软的，凉的，不是那种松垮的软，是那种怎么说呢有文化的哥哥说：是
不是像绵里藏针ฤ柔中带刚？母亲道：正是。她的手那凉也不是像冰块样的凉，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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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有文化的哥哥又替母亲补充：是内热外凉，像丝绸样的，宝玉样的凉。母亲道：
正是正是，只要她的手在病人身上摸，十分病就去了七分。姑姑差不多被乡里的女人
们神化了。
艾莲是个幸运的女人，当然她首先是个聪明的女人。姑姑的手在她肚皮上摸，她
就感受到了种力量。她后来逢人便说姑姑有大将风度。与姑姑相比，那ว个趴在尿罐边
嚎哭的女人简直是个小丑。在姑姑的科学态度和威แ严风度的感召和震撼下，产妇艾莲看
到了光明，产生了勇气，那ว撕肝裂肺的痛疼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她停止了哭泣，听着姑
姑命令，配合着姑姑的动作，把这个大鼻子婴儿生了出来。
陈鼻刚出生时没有呼吸，姑姑将他倒提起来，拍打他的后背前胸ถ，终于使他发出了
猫叫般的哭声。姑姑说：这个小家伙，鼻子怎么这么เ大呢？像个美国佬样呢！姑姑这
时心中充满了喜悦，就像个ฐ工匠完成了自己้的第件作品。产妇疲惫的脸上绽开了灿
烂的笑容。姑姑是个ฐ阶级观念很强的人，但她将婴儿从产道中拖出来那刻会忘记阶级
和阶级斗争，她体会到เ的喜悦是种纯洁纯粹的人的感情。
听说小老婆娩出的是个男ç婴，陈额从墙角爬起来。他手足无措，在灶台狭窄的空间
转着圈儿。两行蜂蜜般的泪水，从他枯干的眼窝里流出来。他心里的狂喜无法用语言形
容。许多话他想说但不敢出口，什么香火啦，宗族啦，对他这种人，说出口就是罪过。
姑姑对陈额说，这孩子生了这么เ个大鼻子，干脆ะ就叫陈鼻吧！
姑姑是句戏言，但那陈额，竟如领了圣旨般，点头哈腰地说：感谢心姑赐名！
感谢心姑赐名。陈鼻好，就叫陈鼻！
姑姑在陈额的千恩万谢中，在艾莲的婆娑泪珠中，收拾好药箱，准备回去。姑姑看
到，田桂花背靠着墙壁，面对着破尿罐，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样。姑姑不知道她何
时改成了这样的姿ู态，也记不清她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哭是何时停止的。姑姑说还以
为ฦ她死了呢，但看到她的眼睛在幽暗中ณ像猫眼样放出绿光后，才知道她活着。姑姑的
心中涌起愤怒的波涛。姑姑问：你怎么还不走？！那老婆子竟然说：这活儿我干了半，
你干了半；按说我只要条毛巾，五个鸡蛋，但你把我的头打破了，看在你娘的面子
上，我不去政府控告你了，但你必须ี把你那ว条毛巾给我包扎伤口，把你那ว五个鸡蛋给我
补养身体。姑姑这才想起，这些“老娘婆”是要跟产妇家索要财物的，她心中充满了厌
恶。可耻啊，太可耻了！姑姑咬着牙根说：什么这活儿你干了半？如果让你全干完，
现在炕上就是两具尸体！你这个老妖婆子，你以为女人的荫道像老母鸡的屁股样，用
力挤，鸡蛋就会蹦出来？你这是接生吗？不，你这是杀人！你还想去告我？姑姑飞起
脚踢中了老婆子的下巴。你还要毛巾鸡蛋！姑姑又是脚，踢在老婆子屁股上，然
后，手拎着药箱，手揪着老婆子脑后的发髻，拖拖拉拉，到เ了院子里。陈额跟出来
劝和，姑姑怒斥：滚回去！照顾你老婆去！
姑姑说这是她平生第次打人。姑姑说想不到เ我这么会打人。姑姑对准老太婆的屁
股又踢了脚。老太婆翻了个滚，爬起来，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呼天抢地：救
命啊！打死人了我被万六府的强盗女儿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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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晚霞微风，村里人多半捧着大碗站在街边吃饭，听到这边
喧闹，便小跑着汇聚过来。村支书袁脸和大队长吕牙也来了。田桂花是吕牙的远房婶子，
沾亲三分向，吕牙就说：万心，你个年轻姑娘，打个老人，不感到เ臊得慌吗？
姑姑对我们说：他吕牙什么东西？打得他老婆满地爬的畜ไ牲，竟敢教训我？
姑姑说：什么老人？老妖怪，害人精！你问问她自己้，她干了些什么เ事？
多少人死在你的手里，老娘手里有枪，立马儿就崩了你！姑姑伸出右手食指，指着
老太太的头。姑姑当时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竟然自称“老娘”，把很多人逗笑了。
吕牙还想为田桂花争理，支书袁脸道：万医生没错，对这种拿着人命开玩笑的巫婆，
就该严加惩治！田à桂花，别ี耍死狗了，打你算轻的，应该送你进班房！从今后，家里有
生孩子的，都去找万医生！田桂花，你要再敢给人接生，就把你的狗爪子剁了去！
姑姑说，袁脸这人，虽说没文化，但能看清潮流，能主持公道，是个ฐ好干部ຖ。
第章4
先生，姑姑接生的第二个孩子是我。
我娘临盆时，奶奶按照她的老规距，洗手更衣，点了三柱香，插在祖先牌位前，磕
了三个头，然后把家里的男人都轰了出去。我娘不是初产，在我前头有两个哥哥，个
姐姐。奶奶对我娘说：你是轻车熟路了，自个儿慢慢生吧。我娘对我奶奶说：娘，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