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是教育我,我绝对无话可说;但是当我破旧的衣着和这辆破旧的单车也成为这位穿着得体光彩照人的学生会干部讥讽的根据后,我就怒不可遏了!
可此时此际的龙镔完全没有其他同学们那种情绪激动的心态,同学们都有自己้的家,有亲人牵挂的关爱,有稳定的生活来源,可他呢?他只是一个孤儿,一个无父无母没有爷爷没有亲人的孤儿,一个连学费都是别人垫付连生活费都没有着落的初来他乡异地的孤儿。
“是的,这里还有你妈妈的一封信,她交代要你满十六岁才能看。你要记住了。”
扭头望去,龙镔看不到任何象人肢体的东西,只看见波光粼粼的河面。资江河并没有涨水,河道还不是很宽,但是从河面上漂浮ด的草叶树枝就可以看出江水的流并不慢。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学习是靠自己的,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龙镔抬起头看着校长,两ä眼熠熠光,他以更坚定的语气说道,“我永远不会后悔,对我今天的这个决定。”
九六年农历六月十一这天又是赶集的日子,龙镔早早的就挑着两只野兔、五六斤ภ石蛙和十来斤鱼走在赶集的路上,豹子在前头撒着欢带路,它跑一段路又停下来等一下小主ว人,时不时地嗅嗅路边的味道然后再撒点尿留แ下“豹子到此一游”的特殊记号。
刘老中医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深知这两ä个ฐ祖孙身上所承担的压力,示意刘老奶奶将小龙带开,他给两个ฐ老人都斟上酒后悠悠说道:“老齐啊,我长这么เ大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เ懂事的孩子呀,你这样责备他你不心痛我可心痛!”
天雷乡是隶属湘中山城的一个特困乡,乡政府人大主席齐运海是本乡人。乡政府旁边就是全乡唯一的集贸市场,每逢阴历一、六就会在这里赶集,这时全乡的人就会从四面八方แ涌来赶集。市场过去不到1้00่米就是天雷中学和天雷中心小学的所在地,全乡比较优秀的学生都在这里学习,路程太远的就在学校寄宿。
一连串的话立刻๑把要喝白酒的帽子扣在我头上,他暗自笑着扭身对饭店老板喊道:“老板,给我来五瓶手雷!”他简直就不容我插嘴立马又说:“龙镔,今天你就听我们这几位大哥的指挥安排!大哥们满肚子的话要对你说呢!”
除了石伟心知不妙感到海ร涛极有可能殃及自己这条池鱼外,廖业、邱秦、成文宣想必是仗着自己也是北方人,纷纷掺和了进来:“对了,龙镔,我们可是亲兄弟,你不能不喝的!”
“龙镔,我今天正准备趁大家喝得透彻,跟你说说心里话呢!”
“来,龙镔,今天是你的成人礼,我们就赋诗三百,不醉不归!”
……
“白酒可不能算我!”石伟慌了神,用手死命盖住还没喝完啤酒的酒杯,“我不能喝白酒的!我有胃溃疡!心绞痛!阑尾炎!”石伟一边左ุ遮右挡一边找寻尽可能软化大家的理由。
“你这!你是不是还有白内障、痔疮和子宫癌啊?”海涛的奸笑随即断送了石伟的企图。
“龙镔啊龙镔!你害死我了!”石伟仰天哀泣。
几个女孩已经快被这两个活宝笑死了,只有邬庆芬对轻声对男友海涛道:“别ี人不能喝不要勉强嘛!”
“嘿嘿,你不知道,芬,他们几个ฐ其实贼能ม喝!”海涛低声讲着,“今天不搞翻他几个我就不姓张!”
我不知道海涛他们的阴谋,我对酒的概ฐ念和理解完全是来源于书本,特别是中ณ国几千年来的文人骚客出于对酒的崇拜,把酒摆在了生命中极高的位置,在唐诗宋词中酒和醉是两个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三国时代千古枭雄曹孟德不就曾高呼:“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我的忧呢?我的忧是什么เ?有人知道吗?我禁不住喃喃出语:“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说的好!”
没想到海涛的一心二用居然达到เ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在和邬庆芬卫韵萍她们争论的同时,居然还可以一字不落地收听到เ我的自言自语,他马上找到เ了最充分的理由要求全体起立干完这一杯,他大声重复:“我们今天正式成人的龙镔小弟说得太好了!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来,龙镔,来,石伟,来,蚯蚓,文宣,廖业,来,姐妹们,我们干啦!干!”
酒桌上回荡起我在幽思中用山村腔调低沉读颂โ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แ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ç酒十千恣欢谑。主ว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า,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来!干!我们一起同销万古愁!”石伟被我调出了兴致,怪叫道。
大伙儿在齐声喝“好!”中仰头饮尽!
海涛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起身无比感慨无比激动无比兴奋地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大声道:“兄弟!哥们!好样的!”
话音未落尚在这家名为“等待饭店”的室内绕梁,邬ึ庆芬就突然指着刚ธ刚走进饭馆的两个ฐ人道:“咦?!这不是郑学吗?哇!他女朋友好漂亮!”
海ร涛也抬头看到了,脸色骤变,马上把身子别过来,试图从我背后阻挡住我的视线。石伟他们也看到了,表情立时不自然起来。
我是背对着大门的,我闻声也扭回头看去!
一个很帅气的男人刚好把手从雯丽的肩上放下来,似乎还眼睛一亮,对着我们走来。
记得齐爷爷常对刘老中医说我就是他的那点念想,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总能在旁从他那浑浊的老眼里看到湛湛神光,而刘老中医就总会接上口说:是啊,不中用了,人要是老了没那ว点子对儿孙的念想,那还出什么味?
从来对人类情感都一知半解的我,童年少年时爷爷就是我的世界,豹子就是我的伙伴,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赚钱,赚了钱就可以给爷爷治病,至于读书只能说是大脑对填充空白的需要,它除了可以让爷爷高兴自己觉得世界ศ时上还有这么เ多稀奇外,其余的就好象只剩下让老师高兴让同学羡慕了。曾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只停留在“人如果没有一点精神那就成了行尸走肉的”这个ฐ层次上,我并不能ม准确表达和认识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深远的含义。
可我隐隐觉得这种所谓的精神和念想似乎就是我们生存的前提,要不然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自杀的事件,这些自杀者有很多就是他们因为已经失去了生存的信心,失去了生存的理由,他们是在对生的绝望中才做出了结自己生命的举动,可面对死亡制造死亡步向死亡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如果说对生的绝望是因为没有了那ว点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和念想了,那么,这个ฐ精神和念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果真那么重要吗?
这,我似乎ๆ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那我的精神和念想又是什么呢?
我想我应该也有,但我似乎ๆ清楚它是什么เ,又似乎不清楚。
到现在为止,我常常很想爷爷,很想我那ว不记得模样的爹娘,爷爷总在我找他要照片时说没有,也似乎很想那ว已不是属于我的雯丽,也想那些关爱我帮助我保护我老师乡亲,我想将来挣钱好好报答他们。我还很想看完学校图书馆所有的书,在我看来那简直是个宝库,我甚至非常想我的豹子。
只是这是不是他们老人所说的精神和念想吗?
第四章标点的断想中
都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笑。其实换个ฐ角度换个语境来说,男人一恋爱,头脑就变傻,这同样也是对的。谁没有傻过?对情感的处理,除了圣人之外我们这些凡人很少能保持正确的理智,支配着我们感官和行动的往往是决定于大脑แ的情绪化反应。
就在这个我转身看去的刹้那间,我仿佛明白了点什么เ!
郑学乐冲冲地拖着雯丽的小手来到我们桌前,略๓带兴奋地对着邬庆芬道:“好哇,在这里撮!”
雯丽在我看到她的同时也看到เ了我,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脸刹地白了,有些畏畏ั地被郑学拖着,娇柔的身子有些僵硬,躲缩在郑学的身后,眼神滞滞地看着桌面。
我曾以为我会把雯丽淡忘去,虽然常不自觉地就想起我和她的一切,但我真的以为那只是我对这段历史的记忆,可我完全没料é到เ她依旧在我的灵魂深处还是这么เ深刻着,我竟然似乎感到思绪、感官、手足都无所适从,
我只知道用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们俩正紧握着的双手,我很想很想立时站起来,冲过去把这紧ู握斩断ษ!这手是我的!你是谁!快给我滚!我拼命的要起身,可正搂着我的海涛๙紧紧压在我的肩膀上,令我手足软,四肢无力。
海ร涛责备地盯着他那死缠烂打花费了将近半年才追到เ手的他亲爱的宝贝芬。
石伟使劲对邬ึ庆芬眨着眼色,似乎是在提醒邬庆芬赶紧把郑学赶走。
郑学一眼瞥见空凳上的蛋糕,笑着对邬庆芬道:“哈,今天是谁过生日?在搞生日聚会?你们老乡?邬庆芬,介绍一下吧?”
邬ึ庆芬正欲开口,抬头却对上了海涛恶狠狠的眼神,她以为是海ร涛๙在吃醋,心中ณ一悸,噤口不敢答话做声。
郑学见自己的问话无人答理,感到场面很尴尬,涩涩干笑一下,道:“不打搅你们!我那边去了!”说罢,他拉着雯丽ษ的手,准备向前面的一张空桌走去。
雯丽低头低声道:“我们走吧,去前面店子看看。”
海ร涛依旧紧搂着我,他的眼看着我的眼,我的眼看着刚ธ刚ธ雯丽站着的地方。
“兄弟,我知道你难受,可都这样子了,你这又何必?”他直到他们走出等待饭庄才低声道。
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的邬庆芬歉声对我道:“龙镔,我实在不知道,对不起!”
石伟腾地站起来:“龙镔!这种女人简直就是傻B!妈的,她瞎眼了,我们龙镔有哪点比不上这个鸟人!!”
邱秦慢条细理地说道:“想开点,龙镔,不值得!”
卫韵萍跟着男友说道:“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ฐ我们学校的同学,比她还漂亮的!”
他们说着他们的,我看着我看着的,我觉得一切都不在了,眼前的整个世界ศ就只剩ທ下我的眼睛,我全身神经末梢回大脑แ的电å流所产生的刺๐激令我麻木而又敏感,一切的感觉象江河湖水一般,停滞却又奔走,空虚却又充溢,一动不动却又争先恐后奔涌起来。
情感虽然只是生命长河里的一条支流,可这条支流有时却决定着情绪的失控与泛滥。我在不知不觉的岁月之中ณ一直都在纵容着这断链的情感,在我无从支配的情绪渲染下,我终于被彻底地挑动思潮。
老天!这是怎么เ回事?我到底怎么啦?这情感到底是怎么เ回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告诉我,她为什么เ离我远去?告诉我为什么我和她是一个如此这般的美丽错误?
上苍既然让我拥有了我所决定要的花,却又为何给我开个这样无聊的玩笑?
入骨的缠绵,凄怨的结局;早逝的父母,近丧ç的爷爷;艰难的少年,误解的大学;未来的恐怖,活着的悲伤。我是在怎样的日子里终于走到我的十五岁,可我又将会如何的经历下去我有限的那个十五年?
死亡已๐经如此地接近着我,在同样年龄的别人还是无忧无虑地活在父母家庭羽翼下的时候,我却在孤身承受苦累中走到了我人生可怕的半途,我的生命里程对别人已经是中ณ年,我的生命时间对于我来说,已๐经是一笔根本不多的财产,早已被上苍强行放置在死神开设的银行。
老天!我对欢乐่含义แ的领略难道竟只是你吝啬得从指缝间滑落的水滴般的恩赐?这一切到底是不是荒谬的真实?
给我一个ฐ回答!告诉我,为什么เ一切会是这样!
生命到底是一团如何错综复杂如何永远无解的矛盾呢?
生活到底是一种如何艰难苦涩永远未知的酒呢?
我的人生到底是以又将以一种怎样的逻辑怎样的程序来进行这未知的莫名的演绎?
命运到底会以如何的方式来注解着我这悲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