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是温文尔雅的样子，礼貌的措辞保持着无懈可击的距离感。蕙罗不言不语，一福之后以手侧指头部ຖ，才道：“大王的幞头偏了。”
除了端王赵佶，其余几位大王这几日都曾入省问安，蕙罗均已见过。他们仪表非凡，又都处于风华正茂的年龄，各具风采，惟申王赵佖有目疾，一只眼睛不能ม视物，略输几分精神。如今蕙罗听见赵佶在此，不觉放缓了步伐，亦转顾殿中，想看看她一直期望见到เ的这位十大王。
那目中有一泓秋水，秋水下却分明藏着危险的漩涡。蕙罗垂下眼睫不敢再看，怕再与之相对，魂魄便会沦陷入那深不可测的诡异空间。
蕙罗定睛一看，有些讶异：“你哪来的这些金钿翠翘？”
蕙罗诧异之下当即问杨日言：“难道官家……”
杨日言笑道：“日后常相见，一起共事，不必这么客气。”又问蕙罗年庚，蕙罗说了，杨日言又道：“我痴长姑娘一轮，若姑娘不弃，我们私下就以兄妹相称罢。”
朱太妃打量蕙罗许久，又瞥了瞥向太后，这才启口，似笑非笑地说：“去罢。小心伺候。”
“这个呢？”
张茂则并未因她的哭泣而改变决定，命内人强为蕙罗换好衣裳，然后走过来，亲手解开蕙罗束的牡麻头绳，牵过她左手，把头绳绑在她手臂上，拉下袖子遮掩好，才道：“别ี再哭了。入宫之后，你的眼泪要跟这根牡麻头绳一样，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แ。”
陈美人进入陵园时才二十多岁。随着先帝撒手人寰，她的青春也与那ว些被剪断ษ命脉ำ的春兰秋菊一起，被送上了神宗的祭坛。但她似乎ๆ并未因此哀怨自怜，独守青灯下的她神情总是安宁平和的，在看着蕙罗的时候，她的笑意总会在眸中浅浅漾开，那和悦之色令人如沐春阳。
蕙罗摆：“这是逾礼的。奴婢不能僭用大王的衣物。”
赵佶亦不勉强，抛开大氅，自己้施ๅ施然在薰炉边坐下，打量四周，又留แ意到那ว敞开的门，遂问蕙罗：“为何不在暖和一点的房间内薰衣？”
一语甫出，他已๐然想到：“哦，你是怕衣裳๙沾染炭气。”
蕙罗不语，而赵佶也只是凝视着她微笑，目光甚温柔。
虽然未见他有何无礼举止，蕙罗仍颇不自在，只盼他尽快离开，也暗自惊讶他为何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
赵佶似读懂了她心思一般，自己解释道：“我昨晚在姑父王晋卿家与他切磋画艺，不觉将至四更，快到เ宫门开启的时刻，便辞别姑父，入宫向皇兄请安。来早了，皇兄尚在安歇，外面连侍女也不见一个，只剩一些守门的小黄门。本欲稍后再来，却又见这里幽香缥缈，我便一路寻了过来，不想妹妹竟在这里，也是有缘。”
蕙罗道：“其实大王不必来得这样早。官家以前都是五更后起身，如今欠安，还要晚一些。”
赵佶浅笑道：“我知道。”
二人一时都无语。蕙罗见室内只有他们在，外面又夜色深沉，想起初遇赵佶时的情景，越担心了，频频๗偷眼看外面，希望会有人进来。但屋外一片静寂，并无人影出现，而赵佶也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ๆ并不害怕被人撞见他们孤男ç寡女共处一室，蕙罗猜他多半是收买了守门的内侍，不由暗暗叫苦。
赵佶仿佛并未察觉她的不安，悠然看看她适才整理的香料，推推她用的茶碾，再掀开薰笼上的御衣一角，着意闻闻里面散的香气，然后判ศ断道：“这是海南笺香，配永嘉朱栾，置于锡甑之中，三薰九蒸而成。”
见他居然精准地说出了香料成分和制法，蕙罗颇诧异：“大王能辨出蒸笺香片的是永嘉朱栾？一般人闻了都会说是柑橘花。”
“寻常柑橘之ใ花岂有朱栾那般芬芳清婉,”赵佶笑道，“永嘉之柑为ฦ天下冠，花比柑橘，但其香胜于柑橘远矣。用来蒸海南笺香，味道清新，余馨悠远，堪称一绝。”
蕙罗含笑低。她一向尊敬精通香道的人，如今见他如此深解此香之味，亦不免对他心生些许钦佩之ใ意。
赵佶打开香盒，以香箸搛了块笺香看了看，问蕙罗道：“用此香薰衣，是你的主ว意？”
蕙罗颔：“是我建议，再经周尚服及御药院诸医官审验，觉得合宜，官家才选用的。”
笺香属沉香类香料，含油脂量少于水沉，投入水中ณ半浮半沉，其味温和清甘。赵佶得蕙罗肯定的答案，看她的眼睛又是一亮：“沉香降气温中，暖肾纳气，又可治气逆喘息，呕吐呃逆，脘่腹胀痛，腰膝虚冷……官家用了，恰好对症。而你又选笺香而舍水沉，必是想到水沉之香辛烈，官家此刻用并不合适罢？”
蕙罗称是，又轻声道：“官家有吐逆现象，若笺香中加以朱栾，香味更清新，亦可缓解呕吐症状。”
赵佶听后不语，注视御衣良久ื，忽然出一声低叹：“可惜可惜……”
蕙罗愕然问：“大王可惜什么？”
赵佶笑道：“可惜你精心薰的衣裳不是我的。”
感觉到เ他语意暧昧，蕙罗满面绯红，略略侧过身去，避开他的直视。
赵佶亦未继续逗她，细看那银丝结条薰笼一番๘，又道：“宫中ณ薰衣爱用银丝薰笼，香炉盘中虽盛有吸尘的水，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