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斜了一眼，发现丫ฑ丫已经悄悄地溜进屋子里去了。这也像是一种心有灵犀，在龙相不听话闹脾气的时候，素来都是露生掩护，丫丫撤退。丫ฑ丫一跑，露生没了后顾之忧，是战是降就都可以了。
然后他把那ว一筒子黄油饼干先取了出来递给龙相，以示ิ自己้对他的重视。他们一共只有三个人，可龙相竟也能转着圈地时常吃醋。丫丫ฑ和露生多亲近了一点，他生气；露生对丫ฑ丫多关怀了一点，他也生气。露生和丫丫ฑ都知道他的心思——两个人全捧着他、哄着他、疼着他就对了，他自封了自己้是宇宙中心呢！
他侧过脸，凑近了去看露生的眼睛，“你真不怕吗？”
于是他扭头便走，不给龙相继续审视自己้的机会。
说完这一声“看”，他倒在床上笑了起来，笑得左翻右滚。露生不恼，自顾自地起身把剪ຘ刀放回了抽屉里，然后坐回床边，静等着龙相笑够。龙相的情绪时常是失控的，与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横竖露生此刻不着急。
露生扭头望向窗外，看天色已是墨黑，“一会儿我回屋。没想到เ昨晚一觉睡过去，把你的床霸占住了。”
露生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这满脖子鲜血的来历。他没敢抬手去摸伤口，也没觉出疼痛来。抬眼望着龙相的小腿，他发现对方的马靴靴筒被人剪ຘ去了一半，露出了缠在小腿上的一圈绷带。
露生看出他这是在想心事，并且是极其复杂的心事。简单的事情，用不着他这样动脑。而他连晚饭都不吃，想完便睡。
想到这里，露生忽然有些怕了。
丫丫将一根食指送到เ口中——在进嘴之前悬崖勒马，只摁了摁自己้的下嘴唇。她小时候很喜欢吮手指头，露生不许她吮，她记住了。但是在出神的时候，她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要往嘴边凑。
这皮箱真结实，不怕摔不怕砸的，暗锁有点不大灵了，但是只要别太震动，也不会轻易地自己开。露生从立柜里翻出一套换洗衣裳，整整齐齐地叠进了箱子里，又用毛巾包了一块香皂，连同牙具一起塞进了箱子的边角处。
龙相的兴致很高，侃侃地讲述他下午如何跑到城内军营里骑了马打了枪。他正在变声，嗓音很不稳定，说着说着便要沙哑成驴叫。丫丫强忍着不笑出声，露生则是被他吵得头晕，一边给他洗脚丫，一边抬头告诉他：“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露生坐直了身体，“不可能，没有娘，你是从哪儿来的啊？总得有个人把你生出来吧？”
龙相像疯了似的，在他屁股底下长号了一声，随即摇头摆尾，使劲地扭，“放开我！你他娘的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全家！我要扒了你的皮！”
白露生心想：这么个ฐ人，还好是个ฐ男的，要是个女的，非得烂在家里不可。得是多色迷心窍的人，才敢把他娶回家？
露生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必等见到满树才，他现在就已经很不痛快了。他不知道自己้对龙相是否拥有控制欲，他只知道即便龙相和满树才只是虚与委蛇地敷衍交际，自己心里也会滋生出又酸又恨的情绪。他恨满树才，所以龙相也该见了满树才便咬——他不是很会咬人吗？
但不痛快归不痛快，理智占据上风，足以让他安然地作出回答：“不，我倒是愿意亲眼去见一见他。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次，后来就只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如今他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
龙相抬手挠了挠耳朵，“一个老头子，有什么เ好看的？算了吧！”
露生勉强向他一笑，“放心，我不会搅了你的局面，我管得住我自己้。”
龙相把两道漆黑的眉毛挑起来，歪着脑แ袋眨巴了一气眼睛，最后一点头，“那也行！”
一天过后，龙总司令的专列ต开过来了。
徐参谋长没有随行，留在军中ณ坐镇。龙相在两个ฐ营的保护下上了火车，身边另有一对寸步不离的哼哈二将，乃是丫丫ฑ和露生。露生坐过龙总司令之ใ父的专列，然而总司令本人的专列还是第一次见识。甫一登车，他便被车内的豪华震住了——车厢内部铺着一寸多厚的大红地毯，从长官座车一直铺进警卫车厢，电灯全是一百支烛光的，车外天光略๓一暗淡，立刻有专人负责开电灯。座车之内家具俱全，盥洗室内也是冷热水均有，连水龙头都是镀金的。
露生不动声色地参观了专列ต，然后再看龙相，发现这家伙倒是有点宠辱不惊的劲头，在热炕头上睡得舒服，在这弹簧床上也坐得安稳。徐参谋长给他预备了一身崭新า的戎装ณ，让他下车之ใ前换上，可据露生看，他肯定是不会换的。穿着一身柔软的绸缎裤褂，他侧躺在床上，一边吃东西一边对丫丫ฑ说话，声音偏于软和甜，像是半大的男孩子在撒娇；丫ฑ丫静静地坐在一旁，是个很好的听众，然而一边听，一边也有点走神。